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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拜师 ...

  •   吴钱有家又是吴二壮顶缸,吴家的四叔粮有早些年征兵出丁,没几年,人就没了,吴二壮怕的很,眼睛都哭肿了,也没能叫他爹娘心疼他。
      吴三壮悄悄塞了百十文钱给他,多的吴三壮也没有了,谭家的赔款都支给三表哥买药了,这些还是通过牛二的朋友胡小哥卖点儿山货存的。
      许吴二壮前世行善积德了,征兵的队伍还没集合,有北方东临府的难民过来了,乌泱泱的一大片,少说也有大几千人,虽饿得面黄肌瘦,可大部分都是壮年男子。
      郭大人发善心,使了人去问这些个难民,愿不愿意去当兵,当兵国家管饭。
      难民都快要饿死了,给口饭吃就愿意,郭大人就派了差哥们下来问,有没有人家愿意收留这些个人的,愿意的,便挑拣的过继到各家各户,到时让这些个人去顶丁。
      大伙儿都愿意死了,虽说是家里多一个吃饭的人,可人也吃不了几顿饭,就要去当兵了,比四十两银子划算多了。就这样,按着村里出丁的人数,里正领回来十四个难民,村里要出丁的人家,就赶紧领回去,这些人是要去顶丁抵命的,各家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怕损了阴德。
      吴钱有家也领了一个,叫王五喜,钱有还是很会算账的,一人十来天能吃多少粮,等征丁走了,儿子留下来,又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吴二壮背着他娘将柜子里的细粮偷了一袋出来,换了一包土进去,叫四壮天天给五喜烙饼吃,三壮,四壮,五壮也跟着偷吃了不少细面饼子。
      等正式集合的时候,这些个汉子都养的很是有个人样了,厚道点的人家还给塞了些银钱,叫他们私下里打点上官,尽量挣个命吧。
      张水清本病的起不来身了,听见二哥回来了,不知怎的竟坐了起来,自此身子越来越好,大夫也说他熬过来了,张三利不放心专门去寒潭寺问了,里面的高僧讲他家三儿否极泰来,以后就都好了。
      到了年底,张水清的身子大好了,只是张家现在也没有余钱供他继续读书了,他去找先生请辞,叫一位姓柳的同窗劝下了,这位同窗虽是商家子,为人急公好义,雇佣棚户院做鞋的就是他,张水清学识不错,柳公子很是惜才,就给他出了个主意——私下写话本子挣润笔费继续读书。
      张水清读了柳公子推荐的十来本话本,试着写了一本,柳公子牵线搭桥卖给了府城那边的书铺,得了二两银子,后来书铺那边说是销量挺好,又来约稿,润笔费也提到了十两,张水清这才得以继续学业。
      到了年根,各家清账,姑姑吴宝芝特意把三壮叫到家里,先还了他一吊钱。
      到了腊月底,家家户户开始杀猪宰羊准备过年,羊群数量骤减索性都养在圈里吃干料,放羊娃们也得了少有的假期。
      吴三壮是个闲不住的,趁着有空,整天出去寻山货,他是个机灵的孩子,瞧多了山里的猎户下套子,自己也学会了几个简单的,三五日总能逮住一只兔子啥的小动物,他是个嘴馋的,皮卖了肉留着自己吃。
      这一日,吴三壮的陷阱里又套住了一只灰兔,他兴高采烈的提着去了周阿爷的院子,预备着爷俩中午吃顿好的。
      远远的瞧见两个穿着短打扮劲装的男子慌慌张张的从周阿爷的院子里跑出来,这两人吴三壮以前也碰见过,晓得是镇上裴老大的手下。
      裴老大做的营生很多,其中之一就是放贷,一般人都不敢和他借钱,利息太高了。水头湾有两户人家借了裴老大的钱,全都卖房子卖地倾家荡产,一个自己吊死,妻子改嫁,一个卖儿卖女卖老婆,前年叫岳家告了,郭大人判了个青石关流放,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家里长辈经常把这两人的事拿出来教育孩子。
      周阿爷的三儿欠了裴老大的钱,好在二儿是宋府的女婿,裴老大看在宋府的情面上,并不过分威逼,利息也定的不高,允了周阿爷一月还一吊钱,直到还清。
      周阿爷辛苦养蜂子,一月柳大善人也给他开一吊钱的工钱,算是恰好够还账,要账的人一般会在月末几天过来拿钱,算算日子就是这两天。
      吴三壮不喜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瞧见了就避开了,等这两人走远了,才进了院子,一进门就看见大黑叫人拿绳子套了脖子吊在院子的树上,吴三壮赶紧用柴刀砍断了绳子把大黑放了下来,摸了摸狗腹还有起伏,便不管它,进屋去瞧周阿爷,只见周阿爷躺在地上,头上老大一个血窟窿,当下也顾不上许多,先把周爷拖到了床上安置,接着就下山去找大夫,又找人去给周家村的周阿奶捎话,大夫给周阿爷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又开了方子,吴三壮付了诊金,大夫讲要是晚上人能醒过来就还有救,不然就得准备后事。
      吴三壮一个孩子什么也不懂,便又多给了大夫些钱,央他在山上留一夜。
      大夫答应了,又是煎药又是施针,折腾到大半夜,周阿爷总算是醒了,就是半身动惮不得。大夫说,能不能好全不好说,最好是去县里请擅长治跌打损伤的济世堂的范大夫。周阿奶第二日晌午慌慌张张的上了山,还是吴三壮提醒她,叫个家里能顶事来,她才又要托要下山的大夫去给村里人带话,再由村里人给城里的二儿子捎话,三壮担心这七拐八弯的耽误事,自个应承了去城里找周家二儿。
      周家二儿周响住在县城宋府,宋府的老爷宋青是个举人,膝下只有一女,就在自己的学生里,挑了老实本分的周二叔做上门女婿。
      第三日一大早,吴三壮搭着姑父的牛车进了县城,宋府也好找,大伙儿都知道宋老爷。不愧是诗书传家的读书人家,宋府的门子待人很是客气,听说是给周阿奶捎话,还把他请到偏厅,上了茶水点心,吴三壮奶奶还在世的时候,他也吃过几块点心,宋府的点心做的比他奶给他的还好吃,吴三壮又是个能吃的,等周二叔过来,一大盘子都叫他吃没了,便有些不好意思。
      周二叔是个厚道人,见是个小孩子,挺和气的又叫人上了一盘,还叫他不要客气,敞开肚皮吃。
      吴三壮又不是真的不懂事,喝了一口茶把口里的点心咽了,袖子擦了擦嘴角的点心沫子,赶紧和周二叔说了周阿爷摔了,周阿奶叫他托话给周二叔,叫他去一趟山上,还顺嘴说了大夫说济世堂的范大夫看的好。
      周二叔一听亲爹出事了,赶紧叫下人套车,自个去济世堂寻了范大夫,又带了两个下人,着急八荒的就走了。
      还是宋府的大小姐,想起来被忘在偏厅吃点心的吴三壮,赶紧叫小少爷宋明堂过来招呼,吴三壮吃了宋府的两大盘点心,临走时宋小少爷还叫人强塞到了他手里一个大食盒,连吃带拿的也是没谁了。
      时间还早,吴三壮提着大食盒去看望了在学堂读书的三表哥。
      张水清请他吃了学堂附近的烧鸡,临走三表哥把他带来的点心分了分,留了四五个说是给同窗尝尝,剩下的都用干净的树叶子一个一个扎成了小包给他装背篓里:“晓得你馋,我给你分装好了,回去藏好了,还能多吃几天。”
      吴三壮到底也没吃独食,十来个点心,分了姑父姑母家的三个小孩子,五个兄弟和牛二一人一块,自个就剩了两三块,晚上睡前两三口就吃完了。
      隔天去看周阿爷,已经能说话了,据周阿爷讲,是自个儿爬高拿钱,不小心摔得,和那两个要债的没关系,那俩最多也就是个见死不救,况且出了这事,要债的都没有二次上门,周家也不好讹人家。
      周阿爷出了这事,周二叔便不想叫他再养蜂子了,按着周二叔的意思,他在城里寻个院子安置二老,周阿爷的汤药钱他也一力承担,每月再出五百的钱给父母使,加上喜哥也尽够了。
      周阿爷不愿意,总觉着吃上门女婿二儿不得行,再加上老三的借的钱总归是要还的,他不养蜂子了,哪来的钱还。他也有自己的主意,就私下问三壮:“三壮,你愿不愿意和我养蜂?”
      吴三壮喜出望外,这养蜂的手艺学成了,一月能挣一吊钱,他能不愿意,当下就跪地磕头叫师父。
      周阿爷就把周二叔和周阿奶叫来说了这事:“这几年我也瞧了,三壮是个好孩子,心正,我喜欢,二子有宋家不用我操心,三子又吃不了这养蜂的苦,我再不找个徒弟,这手艺就失传了。”
      周二叔没啥意见,周阿奶不甚乐意:“你要教徒弟,我娘家两个侄儿不成吗?”
      “他们?他们心不正,前些年你和我说,我也答应让他们先过来瞧瞧是不是这个料。可你那娘家侄儿,没学会走,就想着跑,叫他们干点儿小活,不情不愿,只想着占便宜,成天眼睛乱飘,还没正式拜师,就想着偷师,咋的存着偷学会了一脚踢开我,忒坏了。教不了教不了。”周阿爷直摇头,又跟吴三壮讲:“你师父我年轻的时候,你师公那是远近闻名的养蜂人,自个开着蜂场,手底下几十个徒弟。拜师的小孩来了,要先伺候师父一年,伺候的好了,师傅高兴才允许正式入门,在师门排上序才算是自己人,有几个油子,仗着和师傅是亲戚,省了考察期也就算了,学起来也拈轻怕重,还埋怨师父教的不实心,一双贼眼尽偷瞄,大伙儿看在他们是师傅亲戚的份上,也多有容让,结果手艺没学成,就敢瞎操作,害的师父吃了官司。要不是大师哥多方斡旋,大伙儿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师父就要死在牢里了。师父出狱后,一辈子经营的蜂场也倒闭了,心灰意冷,跟着大师哥养老去了。我们这些个人就吃教训,收徒弟严格,不是啥阿猫阿狗都准进蜂场的,蜂蜜是要吃到人嘴里的,可不敢马虎。你也一样,以后学成了自己个收徒弟也要严格,严进严出方是正途。”
      拜师是大事,周二叔请人看了日子,吴三壮准备了拜师礼请三表哥帮写了拜师帖子,在祖师爷的画像前面上香行贡,周阿爷喝了拜师茶,受了三壮磕头,才算成了。
      拜了师,等同于义子,家里的排位还要在给人家当上门女婿的周二叔前面,算是自己人,师父要实心教手艺,徒弟得了吃饭手艺以后也要给师父养老送终。
      要在周阿爷这里养蜂,自然是不能再放羊了,吴钱有也支持三儿子学手艺,毕竟学成了,一月能给家里拿回来一吊钱。放羊的事就落在了四壮身上,本四壮挺不乐意的,后来发现在卧虎山放羊还能蹭三哥的饭就又愿意了。
      第二年正月里走亲戚的时候,钱有老婆背了袋细粮去娘家,结果顶着个巴掌印子回来了,把家里人集合一审问,三个小的吃了饼,嘴软都不吱声,二壮自个承认了,钱有老婆气的要打他,叫二壮随手就推了个趔趄。
      敢和父母动手,吴德有也火了,操起棍子就要揍儿子,二壮眼睛瞪的凶悍,也不甘示弱的拿起凳子反抗,吴德有竟没有打过儿子,叫凳子砸到了眉角,冒了血珠子。
      这下翻了天了,吴德有便要去叫族老议二壮忤逆的事,吴二壮梗着脖子叫他去,还道:“正好今天做个了断,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大不了叫县太爷打死,我也要断亲!你吴德有的儿子谁挨当谁当去!老子不稀罕!”竟是爹也不叫了。
      大壮看着家里闹得不像话,就出来说和,地里的活还是少不了二儿子,最后德有夫妇服了软,这事就算是揭过了。
      自此虽钱有老婆把存粮的柜子钥匙把的紧紧的,不叫家贼再得逞,可家里至少一日两餐粗面饼子是管够吃的,要是那一日做的少了,第二日二壮就不是头疼就是脑热,不肯下地干活,吴德有两口子打又打不过,算来算去还是儿子下地干活更划算,只得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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