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王侯》不定之风

4、第四章 差哥

　　过了十来天，县里的派了一队儿差哥，敲锣打鼓的到了村里。
　　里正吴德有不敢怠慢，迎了出去，领头的差哥孟新民态度挺好，言道县令郭大人派遣宣传税法。
　　跟着差哥一起的还有牛二那小子，村人都道他早死在谭家了，这会儿冷不丁的见他全须全尾的回来，都过来问。
　　“郭大人把我救出来的。”具体在谭家遭受了什么祸事，牛二也不肯多说，只翻来覆去的说县令郭大人的好话。
　　牛家两口子也假眉假眼的出来要接他回去，牛二躲在差哥后面不肯跟他们走，牛父要硬扯，就叫孟差哥一个反手摁在地上，还给上了镣铐，说他涉及非法买卖人口，要带去县里审问。
　　大伙儿都叫吓住了，孟差哥要求里正把大伙儿集中到了打谷场，男女老少都要来。
　　村里人看着被铐住的牛二也不敢多言，听话的男男女女坐了一场子，差哥按着个本儿点人头。
　　少了几个走亲戚的和放羊的娃子，差哥就讲，他们还要讲四天，这次没在场的，要想办法通知，所有人需得都至少听一次才行。
　　里正应了，差哥就敲一敲锣开始讲话，这些个人许是特特挑出来的，声音挺大，老百姓也不敢惊扰，一个一个都听得仔细。
　　差哥们轮着讲，第一个讲的就是税法，主要是说那些税是国家收，按律如何收，收几何，必须缴纳。那些是县太爷可以自己决定是否征收，标准为何，那些税国家已经禁止征收，老百姓不用不交，要是上面硬要交，可以上告取缔。遇到天灾人祸，国家就会免征或者少征税款，如果没有下达政策，是县令的失职，也可以去上级反映。还讲了不交税会有什么惩罚。但县令也不能私设刑讯任意加刑，那种征不上税官府拖走妻儿抵税款的方法国家是不允许的。又讲了县里的谭家，周家，蒋家和前任县令勾结，乱收税金的例子，要是村子里有这样的事，都可以找县太爷做主，用这三家的家资退还多缴纳的税款。
　　第二个讲的是人口买卖，国家允许通过正规官牙进行人口买卖，私下买卖人口犯法，例如父母挑着孩子去大街上私卖不合法。买家买人，要通过官牙出具盖有官府印章的制式买人合同。虽说民间有死契一说，但契约注明买人性命不合法，若主家不慈，伤了人命或者致人残疾，都可以去县衙告状，判主家失德，主家不仅要出具放奴文书，还要赔钱。民间所谓的买媳妇，也是犯法，娶妇钱无论多少，均为彩礼，妇人并不是夫家的奴隶，夫家不得随意打骂，若是虐待太过，妇人可以自请和离，没有娘家可去，便去官府立女户，也是一条出路，女户不影响以后的婚丧嫁娶。差哥还把牛二的事拉出来分析，告诉村民，一卖父母，二买自身，父母头次卖了孩子得了钱，就是断了和孩子的亲，若是这人以后自个儿挣得了自由身，也不需要给父母养老，父母也没有权利再卖一次孩子。女子出嫁也是一样，一嫁由父母，再嫁由自己，和买卖奴隶不同，再嫁女也要孝顺父母。牛二如今已经是自由身了，牛家父母既然得了他的卖身银子，养恩牛二算是还了，牛二父母不得拿孝道再做纠缠，顺带还讲了那三家那些个奴仆买卖不合法，又讲了牛家私卖儿女，要按律需三倍缴纳聘请官牙的钱作为罚款并补充卖人合同。
　　第三个讲的是土地买卖，各家各户有多少地不得瞒报，也不得帮别人隐瞒，查出来轻则刺配青石关，重则抄家杀头，过几日县里还要派人下来重新丈量土地，让村民做好准备，谁家敢在这个上面糊弄，就瞧瞧谭家，周家，蒋家的下场。又把这三家隐田的事拿出说。
　　最后孟差哥又讲，他们这队儿人马，就是专职给大伙儿讲律法的，轮流在各个村子转悠，大伙儿有什么不明白，都可以问。大伙儿有什么苦有什么冤屈也都可以去县衙和新来的郭大人说，甭管是县里的啥人，他都给做主，谭家势大吧，还不是被抄家下狱，大伙儿不要怕，尽管告。
　　吴三壮去过县衙，见过郭大人，胆子大就问：“那我爹卖我没卖成的，能有个自由身吗？”
　　“那没有，没卖成你爹没钱拿。你就不自由。”孟差哥笑着说。
　　大伙儿也就跟着笑，吴钱有觉得没面子，抬脚就踢了他屁股一下。
　　孟差哥就说：“这位老汉，别急着打儿子，你要打的狠了，你儿子豁出去挨二十板子，告你个不慈，儿子可就真不是你的了。”
　　下面就有人问：“孟差哥，这又是什么说道。”
　　孟差哥就讲：“子女告父母，徒弟告师父，学生告老师，民告官，奴告主，甭管你多有冤屈，自古以下犯上都要受惩罚，上来就要挨打，小儿十岁以下打二十板子，十岁以上，打四十板子，成年打八十板子，女人减半，不过打板子都是要脱裤子的，不到万不得已，也没女子愿意丢这个人，都是实心的大棍子，大伙儿可要掂量掂量自个儿能不能受得住，不过要是真豁出去了，便是被打死了，上官也是要管这案子的。所以有事没事别老是打孩子打老婆，欺负的狠了，小心吃官司。”
　　“我打他那几下，能和县衙的大棍子比？这小子鸡贼的很，他才没胆告我呢。”吴钱有嘟囔了几句，到底没再拿脚踹吴三壮，惹得大伙儿又笑他。
　　有个婆婆就问：“那妻告夫要打板子吗？”
　　吴三壮瞧了一眼这位婆婆，认出来是村里的王婆婆，四十多年前嫁到吴家村，丈夫叫吴元，他家家风不好，爷们打老婆打的凶，王婆婆年轻时很是吃了些苦头，后来等两个儿子大了又熬死了公婆日子才好过些，几年前把吴元也熬死了，这才翻了身，这位婆婆为人和善，对两个儿媳妇也好，不准儿子们打老婆，现在孙子都有好几个了。
　　“不打的，律法上明媒正娶的老婆和丈夫都是平等的，民间卖妻不合法，卖妾合法，所以好人家的女儿们也要贞洁持重，不要跟人私奔，私奔为妾，自降身份，倒时好好的良民成了奴婢。”差哥说道。
　　“那怎么告啊，能判和离吗？和离了孩子归谁？”王婆婆又问。
　　“去县里，对了前几日县太爷刚颁的税法，现在进县城不要钱了，进了城门，沿着主街走，门口站着像我这样差人的就是县衙，没状子也不要紧，有安排人帮你写，一张状子五文，没钱可以工抵，也安排活计，包吃包住干三天免费给出一张。能不能判和离得听县太爷的，打老婆打得厉害的一般都判了，还有赌博的也能判，卖过老婆的也判。孩子不能跟着娘走，不过可以花钱买，夫家愿意拿钱卖儿，就能领走，钱不趁手可以问县太爷借钱，利息比钱庄低，也不要抵押，还给介绍活计挣钱。”孟差哥很耐心的给解答。
　　“和离归还彩礼吗？”王婆婆再问。
　　“不用还，嫁妆还可以拉走。”差哥说道。
　　“那娶妇岂不是很吃亏？”有个后生就说：“要是新妇不一心过日子，闹着和离不是白白赔了彩礼钱。”
　　“不会的，县太爷酌情判案，是青天大老爷，你要是不虐待老婆，不赌博，正经挣钱养家没有不法行为，也不会判的，媳妇还是你的。”孟差哥说道。
　　“诶呦，小媳妇们赶上好时候喽，官家给做主，要是我再年轻二十岁赶明就去告去。”王婆婆就感叹。
　　村里几个打老婆打的狠的就面色有些不善的瞪她，王婆婆的儿子媳妇也不是吃素的，当下瞪回去，大儿媳何小小还挺泼辣：“瞪什么瞪，心虚吗？心虚别犯法啊，做了孽还不叫人喊冤了。”
　　有人开了头，村里人问的就多了，到后来好多鸡毛蒜皮的事都拿来问，差哥也没有不耐烦，遇上他也不知道，就说明天派人去问问上官，明天还在这里给大伙儿解答，一个村子要宣传五天，大伙儿回去可以多琢磨琢磨，以后四天每天都可以过来问，保管大家都能问明白，有冤情的可以跟着每日回去禀告工作进度的差哥一起去县衙十分方便，新任县太爷是青天大老爷。
　　热闹到深夜，里正瞧着差哥们开始打哈切才开始赶人：“都回了，回了，明天不下地了？！有事明天还能问，差哥们又不会跑。”
　　村里人这才各自归家，至于晚上能不能睡得着，各有各的不同。
　　第二日一大早，吴水根的老婆就带着三个孩子找差哥说是要和离。
　　吴水根气的拿着棍子过来要把老婆扯回去打，叫差哥按住了，也上了镣铐。
　　经常被打的几个媳妇瞧着真管，真拿人，也拖着儿女来告状，不一会儿，就集合了五个，领头的差哥就专门派了一个手下带她们去告状，一起去的还有她们的丈夫，因为是被告，都上了镣铐。
　　晚上的时候，那个差哥回来了，说是案子县令郭大人已经接了，都过了一次堂，涉及一些个证人，他回来告知，第二日这些个证人就要去县衙作证，叫点到名的都做好准备，明天早起就走，又讲作伪证要与犯人同罪，大伙儿想清楚了，别在公堂上撒谎，郭大人明察秋毫，别自找不痛快。
　　稍晚些时候牛氏夫妇也坐着牛车回来了，牛父挨了县令大人五个大棍的打，牛母两个脸颊都肿起来了，牙也掉了两颗，也是县太爷叫人打的，还罚了他们一贯八百文钱。
　　第二日，大半个村子的人，在差哥的带领下，战战兢兢的走上了去县城的路，为了方便其中小孩和上了年纪的老人，差哥还花钱雇了两辆牛车，吴三壮也在其中。
　　到了县衙，已经是晌午了，门口还是排着老长的队，差哥领着他们从侧门进去，等在公堂左侧，叫谁名字谁就进去作证，问完了，再出来等着，有的人反复被叫进去好几次。
　　吴三壮在村里打小工，基本上各家各户都去，他被叫的很频繁。
　　郭大人还是老样子，断案很快，五个人全给判了和离，嫁妆返还，有几个夫家还额外赔了银子。
　　和离案完了还不算，又有妇人和夫家扯皮儿女的事，郭大人继续断。
　　等全断明白了，县衙还给证人们管了饭，一人还发了一文钱的误工费，小孩们还额外发了块糖。
　　有钱拿又来县衙见识了一番，村民们都挺高兴。
　　第四日，那告状的人就多了去了，几乎人人围着差哥们，这事能告不？那事能告不？差哥们也不慌乱，统一全给接了，有的人既是被告也是苦主，镣铐也不够用，罪名不重的就用绳子牵着，这次整村的人都跟赶集似的去了县里。
　　除了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几乎家家都从县衙领到了一笔谭，周，蒋三家赔偿钱，整村都和过年一样高兴。
　　等第六天孟差哥他们去下一个村子的时候，村民们把他们送出去了老远，还依依不舍：“孟差哥~再有这等好事，记得我们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