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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得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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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头湾离云阳城不近,张三利牛车赶得飞快,到了城门口,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和去镇上不同,进城是要交钱的,一个人头一文钱,吴三壮赶紧从怀里摸出一文钱,让姑父一起交了,却被张三利推了回去:“小孩子家家跟着大人掏什么钱。”
进了城,张水清没去学堂,先陪着张三利和吴三壮去了县衙外头,这里已经排了不少老百姓了,队伍拉的挺长的,张水清带着吴三壮往前头走:“我昨日回去时,料到人多,已经托了好友帮你排队。”
队伍前面有个十五六的后生看见他们也开始挥手:“水清!这!这!”
张水清把吴三壮塞到那后生前面,后生就从队伍里面退了出来,他瞧着吴三壮问道:“这就是你那个差点被卖的表弟?”
“嗯,多谢曹兄了。”张水清道。
“咱俩谁跟谁呀,快别客气了。”曹兄大方脸,长得淡眉细眼,不英武,不过神态和善,一瞧就是个实在人,也不废话,转头就对吴三壮说道:“我一边排队一边打听,流程都给你问明白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塞给吴三壮:“这是状纸,我抽空写的,你拿好了,轮到你了,守门的差哥就会叫你进去找郭大人,见了大人要先磕头说草民谁谁谁,那那人,有啥事要告,大人叫你起来呈上状纸,才能起来,然后就有差哥接你的状子交给大人,等大人看完,就会问话,还会传涉案人员。到时候大人问你话也别怕实话实说就行了,简单的很,好多人都领钱走了。刚刚有户姓郑的人家,他家大闺女叫周少爷拦住,在街上调笑了一句,就拿了三吊钱。你这样的肯定也不少拿。”
新来的县太爷办事很利索,不一会儿就轮到了吴三壮,守门的差哥叫他拿着状子进了县衙大堂。
三娃子第一次进城,第一次进官衙,说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有钱在前面吊着,他还是走的挺稳的,一进门,就看见两边站着十来个差大哥,穿着整齐的差服,手里拿着大棍子,一脸的严肃。
堂上坐着县老爷,一身绿色的官袍熨烫的一点儿褶皱都没有,黑色的官帽戴在头上,二十多岁,年轻的很。
吴三壮也不敢多看,撩了一眼,依稀看见新任的县太爷是个塌鼻子,就赶紧扑通一声跪下了,按着曹兄教的,自个心里琢磨了好几遍的话大声喊道:“草民,吴三壮,水头湾人,六月十七日谭府水头湾附近东山庄子上的谭老管家来村里给谭老爷买书童,草民父母贪财允了谭老管家,谭家买书童是没有活路的,草民很是害怕,连夜跑了,才没被卖。这些日子草民日日担惊受怕,夜不能眠,就怕谭老管家再来村里,求青天大老爷做主让谭家赔偿草民的受惊费。”
“行了,起来说话吧。”就听见上座的县太爷慢悠悠的说道。
吴三壮利索的爬起来,果然有差哥接了他的状子给了县太爷,趁着县太爷看状子的功夫,吴三壮大着胆子,悄悄的观察他。
这位县太爷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不过富贵人会保养,具体是不是他也拿不准,扫帚眉,小眼睛,塌鼻子,尖脸子,张相虽很是一般,但官服一衬托就显得很威严了。
县太爷看状子很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看完了,随手放下状子,县太爷道:“把涉案的那位谭老管家押上来。”
下面就有一个差哥,从侧门出去,呼吸一口气的功夫,就看见带着镣铐,穿着囚衣的谭老管家给带上了,这会子,这位老管家也不板着脸了,一脸的颓丧,老态毕露,脸上的褶子更深了,花白的头发乱七八糟的披着,光着手脚,一身的囚衣,神情木然。
“谭奕涵,水头湾的吴三壮告你非法买卖人口,你可认得这位苦主?”县太爷问道。
谭老管家转过头瞧了几眼吴三壮道:“认得,水头湾吴钱有的三儿子,谭家主喜好长得好的小儿,贫户的儿女大都长得丑,偶有好看的,我们这些个下人都会留意。这个还算可以,我问过他父母是肯的,不过这小儿机警连夜跑了,上面催的急,我便拿同村的牛家二儿充数,那个不如他家大儿俊,上面不太满意,只给了百贯。”
县太爷便道:“如此说来这位小哥也算是谭颂的苦主,不过谭颂涉及的临湖水案太大,已经解押上京了,不能在堂受审,本官只好请他的儿子谭超锐代父听审,带谭超锐上堂。”
片刻后,又一个身着囚衣的男子被带了进来,这人四十多岁,也是蓬头垢面,身材肥胖,走路一瘸一拐,囚衣上还有些血迹,看着像是受过刑讯,目光也十分呆滞。
县太爷就把案情又简单的说了一遍还问那人:“谭超越你可听明白了?”
“小人明白,小人认罪。”那人赶紧说道。
“既然认罪,本官判谭家赔偿这位小哥十贯钱的受惊费,你可服气。”县太爷又问。
“服气服气。”那人连连点头。
县太爷便当堂宣判谭家赔偿吴三壮十吊钱,宣判完两个囚犯又被从侧门押出去了,坐在县太爷下首的一位账房先生样的人给了吴三壮一张盖着红通通印章的纸,上面还写着些字,叫他从另一个侧门出去,把这纸交给门外棚子里的管事,支钱。
门口不远有个棚子,里面摆着三张方桌,有几个人坐在桌子后面,他们脚边是一筐一筐的铜钱。
见他出来,其中一个穿着差哥衣服的就招呼:“小哥,到这儿领钱。”
吴三壮赶紧过去,就有差哥收了他盖着红印章的纸,旁边一个有个穿着蓝布袍子的人就拿着纸念:“领十贯钱。”
又有人数钱,有人记账。
不多会儿,沉甸甸的十贯钱就交到了吴三壮的手里,吴三壮怀里放不下,那个穿蓝袍子的人就从桌子底下拖出几个背篓,建议他花三文钱买个背篓背钱。
这些个背篓有大有小,外面是竹篾子,中间打了一层棕榈,最里面还上了碎布条拼的里子,上头还有个盖子,做的很是巧妙,开盖的搭扣藏在靠背的那边,背到背上不容易叫人掀开,瞧着就是专为了装贵重物品弄得设计。小的是能放三吊钱的挂篓,中号的能放十吊钱,大号的就大了,放一百斤的粮食都行,这样的背篓吴三壮自己也会编,山上的毛竹也不要钱,他有些舍不得。
那人见吴三壮脸带犹豫,推销的很是热情:“这么多钱,你拿出去,叫坏人瞧见了,指不定要偷你的,这中号的,装你的钱正正好。你看看这质量,虽说竹篾子不值钱,可这碎布条子也不是白得的,要你三文真心不贵,你刚发了这么一笔还计较这点小钱吗?”
吴三壮也担心城里小偷多,咬了咬牙,到底摸出三文钱买了一个背篓。
背着这天降横财,吴三壮美滋滋的出了县衙,张三利和张水清还在等他。
“怎么样事成了吗?”张水清问。
“成了,领了十吊钱。”吴三壮压低声音道。
“不赖啊,你这钱藏好了别叫你爹娘哄了去。”张水清叮嘱道。
“我晓得。”吴三壮点头,不过这么一篓子钱怎么藏,他也没个好主意,还是姑父张三利陪他把铜钱换成了十两银子,沉甸甸的十个小银锭子,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银子呢。
一路上,吴三壮觉得这银子藏哪里都不合适,最后一咬牙,把这钱存姑姑家了。
“你可想好了,我要是偷偷昧了你的,你可是啥都没了。”吴宝芝挺惊讶的。
“没事,本就是三表哥帮衬才得的意外之财,要是姑姑不称手拿去花也是可以的。”吴三壮道。
“我还贪图你的钱。”吴宝芝白了他一眼:“到底是我儿心肠好,非要帮衬你,这银子我给你收着,回头三儿回来叫他给你打个条儿,你收好,要是用钱就过来支,每次记个帐,等以后分家别过,还剩下多少,我不会短你的。”
“谢谢姑姑。”吴三壮谢过吴宝芝。
“你记着你三表哥的好就行了,我可不用吴钱有的儿子领情。”吴宝芝没好气的说道。
“还是要谢的。”吴三壮又谢过姑父张三利。
从张三利家出来,吴三壮就去了卧虎山,这个时候周阿爷正在外头放蜂子,他自来熟的给周阿爷拾掇好院子,又烙了十来个细面的饼子,杀了一只后院养的公鸡,等周阿爷回来,饭都做好了。
“看这高兴样,领了多少钱?”周阿爷还没进门就听见吴三壮在院子里哼着曲儿。
“嘿,十贯呢!”吴三壮伸出一只拳头,又从怀里摸出三十文钱拍到在周阿爷眼前:“这顿我请,用了你三斤细面,还宰一只鸡,我走时还要带一只。”
“喝,有钱了就是不一样抖起来了。”周阿爷斜眼看他。
吴三壮笑嘻嘻的道:“跟你混说笑呢,您别见怪,我是真心请您,您也知道我要敢在村里买只鸡,这事就瞒不住我爹娘了。只能跟您买,买两只一只请您吃,一只送给我三表哥,这次全靠他周全。”
一只小公鸡村里人自买一般都是七八文,三十文钱自然是绰绰有余,不过吴三壮承了周阿爷的情,住这里也吃了周阿爷不少粮食,以前没钱也就算了,手头有钱自然是要感谢一番,才好继续相处。
周阿爷也不和他客气,把钱收起来,两人吃了顿好的,吃饭的功夫,吴三壮把他告状的事给周阿爷细细的说了一遍。
走的时候周阿爷帮吴三壮挑了一只肥的公鸡,又把吃剩下的细面饼子给他揣上了:“晓得你大肚,这点回去,家里也不会给你留饭,几个饼子带着吃吧。”
回了村,先去姑姑家把鸡放下:“三表哥读书费神,我买只鸡给他补补。”
姑姑也没客气,抓着公鸡就扔进了鸡窝,到是姑父张三利悄悄和他说,叫他不要手太松,钱还是留着将来娶媳妇,他爹娘那个样指定不会给他掏钱娶妇,还得自己上心。
回了家里,又受了亲娘的一顿排头,回了屋,四壮还没睡,一见他就问他:“细面馍馍呢?”
吴三壮给了他一个大饼子:“算你运气好,人家给了俩大饼子。”
“这饼子做的瓷实,又大。三哥以后你有事,还叫我帮你放羊啊。”四壮咬了一口,香坏了。
四壮一个人摸黑啃馍馍,五壮听见了,就问他:“四哥四哥你吃啥?”
“吃臭臭呢,赶紧睡。”四壮敷衍了一句。
“我闻见香香的,我也要吃。”五壮不信。
四壮怕五壮吵起爹娘来,叫他吃不成,就给五壮掰了一点儿,五壮有了吃的,不吱声了。
大壮,二壮也馋,到底是当哥哥的,不好意思讨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