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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海上漂泊的第二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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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
温沛宜敞开了舱门,和忙前忙后的宋迟打了个照面,示意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宋迟上气不接下气,却见这位太太悠闲地站在包厢过道的最里侧,随手摆弄着一些玩意。
放在以前,他压根儿不敢想太太会舍得从三等舱离开,独自前往包厢,而且没有提一声。
“那里空气闷,我就来了这里,“温沛宜说话声音不响,娓娓道来的样子让男人觉得一切都情有可原,转而笑道,“我用我自己的积蓄,买了这边的门票,你没有意见吧?”
一边是温和的询问,一边是毫不克制的提醒——这是我自己的钱。
宋迟一时语塞,回到陆峪那半天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究竟,他不敢讲太太“抛弃了您,独自去头等包厢”这种话,虽知道他对太太未必有什么珍重的情谊,但女人抛下男人总是伤面子的。
“她换了房间,过得挺好的。”
最后也就憋出了这么一句。
陆峪随口应了一声,不以为意,翻开朋友不远万里送至码头的新青年杂志,又来回读了几遍。这世道的沧桑,与上流官僚的奢侈享乐好像并存在一个世界里。
猛然间,门被撞开了。
“Excuse me,我可能找错房间了呢。”
头顶西洋帽的女人一脸醉态,帽子上光洁的丝绸随海风飘荡,高级的质感显得配饰很华丽,女人穿着腰带松散的焦糖色风衣,脸上没有半点内疚。
慕又年第一次见到那样标志的男人,她第一次感受到在人群里高谈阔论的男人不是在吹牛,而是超越了对男性的认知,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光环,而这光环,是那么些年,她在英格兰留学时也从未见过的,他高瘦的背影,淡薄的神情,陈词的慷慨,静默的内敛,她无法否认她对眼前男人的欣赏。
只是几次的搭讪与借口攀谈,他都没有心思理睬。
下船还有半个月。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为自己争取,而不是做个传统女人,等待爱神的光顾与家庭的安排。
陆峪扫了一眼表,抬眸冷漠地告诫这位陌生女士,“您可以找船上的服务生,而不是闯入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
床铺上,借着三分醉意正当他要合上那一扇门,慕又年钻了进来,果敢大胆地躺在他的床上,借着三分醉意,凭着美貌与玲珑身段道,“可我不想要去找了。”
“我想要在您这里借宿一晚。”
女人说这话时眼尾上挑。
宋迟对这样的事见怪不怪了,少爷学生时代便早斩获隔壁女校无数情书,而一向清规戒律的老家族里也有大胆的丫鬟直接爬床。
只是眼前的女人看上去很出色,一身贵气衣衫,珠光宝气,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儿。
宋迟犹豫了。
不知道还要不要去拖拉,扮演这勤快的小厮。
陆峪则独自出了门。
月色正浓,月夜最深处他吹着寒风,某个瞬间他想他需要一位妻子的,至少能够将这些人体面地清理干净。
而温沛宜此刻正和船上的几位太太打着牌。
赢牌最多的胡太太请她们吃了甜点,温沛宜也算是小赢几把,送了几位太太和楚楚一些时兴的琥珀色发卡,她自己倒没留。
“温小姐整天想着打扮我们,却也没想过打扮打扮自己,出来也总是要嫁人的。”
“是啊,我丈夫在大马那认识一些个华人,都是有钱有脸的人物,住洋房,开小汽车的,温小姐要是想认识的话……“
这个时代的女人未能免俗。
男人依旧是唯一的依靠。
温沛宜没有明面上拒绝,只是说得含蓄,“我到底是普通出生,未必配得上那些人。”
楚楚轻笑,”姐姐怕是对男人没兴趣吧。”
“我和姐姐平日里讲话,她从来不提男人的。”
胡太太这时忍不住“遵遵教导”了,“我要说小温,女人在外面总还是要有个男人的,不说晚上陪.睡觉,也图个安稳……”
旁边李太太立马钻了字眼,“胡太太原来图胡先生睡觉睡得香啊。”
几个女人一台戏。
楚楚笑得前仰后合,她见温温也笑得优雅。
温沛宜吃了碗云吞面,几个女人说说笑笑,消磨了半个晚上,听说男人们也在听曲,大家更是不着急了,想着干脆打完这一晚麻将,等到明早睡个懒觉。
陆峪来回踱步,直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下顿我来请。”
那声色像极了他那位不爱抛头露面的太太,他寻着声音望去,很快又自我否定,他这位太太向来拮据得很,怎么可能在外做东呢。
但他的脚步不自觉地超前踱了几步,直到最后借着门缝看到里面的光景,他那位名义上的太太正和一群女人谈笑风生,完全不见初见他时的羞涩内敛。
她穿着也不如当天见过的长袍,而是换了件暗色花纹勾人的旗袍——
那开叉不是一点点的高。
陆峪感觉到自己被眼前的女人玩弄了。
她不是所谓的温和懂事的女人,更别提贤良淑德,是个大晚上还爱玩的女人,是个没有追求没有思想的女人。
他开始后悔这段婚姻了。
可陆峪也知道,这个时代对女性有多苛刻。
他不会残忍到结束这段婚姻来伤害两家人的体面,但他也绝不会纵容这样的女人影响自己的一生。
陆峪想要等她们麻将结束,好好与温沛宜谈一次,哪怕没有结果,他也不想成为她真正的丈夫。
就这样在海风里艰难地等候着,可这几个女人的麻将像是打不完了,他索性无聊地拿起了隔日的报纸,对比起这几年进出口的木材数据。
可他没有料想过,那半醉的女人会再度尾随。
“你叫峪峪对不对,我就想和你认识一下,有那么难吗?”
“我可是在英国念过文学,我想我们是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没研究过,抱歉。”
陆峪冷冷推开。
他是真文学上毫无造诣,讲的都是通俗的积攒资本,强国救人的实事,对文学上那些情情爱爱不感兴趣。
“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就像是夜空里会发光的星星……”
陆峪听不下去了,又怕这女人随时吐在自己身上。
他摇了摇头,正准备挣脱,他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那张骨相优越的脸,惹来无尽的麻烦。
最难解决的就是女人。
而他未曾想过,也正是在这一刻,麻将房里人们停止了继续打麻将,大家相谈甚欢地走出舱门,正对上他和好心拉扯过一把的留洋女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
每个出门穿着丝绒旗袍的女人盯着他们,夜色里也没看得太轻,只见两人靠得很近,随即领头的女人笑道,“这世道可真开放啊,大晚上来外面亲热的年轻男女可不少。”
胡太太评价这眼前的男女,毕竟夜色不掩男人英俊,而温沛宜也无法继续忽略她丈夫和那位慕小姐的画面,但也只是“宽容”地笑了笑。她笑,当然不是作为妻子的宽容,而是她也没想过继续维持她与陆峪那关系。她作为陌生人,不过在夜色深处看到了一对普通男女而已。
楚楚见她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似乎捕捉到什么,悉心道,“温温你是认识他们吗?”
“我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