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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忠肝义胆归何处 ...
数日前,京都皇城内。
景春深快步走到大殿下院外,语气里竟是少有的激动:“父皇把秦叙白派去南城了,皇兄可是早就知晓了?”
景程潇正悠然的喂着鱼,隔着大老远就听到景春深的声音,却也不急着回复。
“皇兄还真是一日比一日清闲了。”景春深走进。
景程潇放下手中鱼饵,悠悠然开口:“皇弟素来行事稳重,今日怎的这般急躁?派秦叙白去南城一事,父皇很早就与皇兄商议过了,皇弟何必如此担心?”
景春深抬手将鱼饵打翻入池塘,鱼儿争先恐后的来抢着吃食,却也不怕胃口太大反倒撑死了。
景春深怒目:“父皇年纪大了思虑事情难免有不周之处,皇兄更应该尽心尽力协助父皇,可皇兄却是纵由父皇放虎归山,皇兄难道不怕秦叙白此番离去,再回来便是马踏京都?”
景程潇浅笑:“这池中鱼儿何其无辜,皇弟一怒便就要撑死他们。”
景春深沉默良久,终于平静下来:“皇兄当真不知其中厉害?”
景程潇收起笑容,面露严肃:“皇弟以为,秦叙白此人如何?”
“武功卓绝的将帅之才。”
景程潇轻笑出声:“好一个武功卓绝的将帅之才,皇弟也知道秦叙白是当将帅的,既如此,皇弟又在担心什么?”
“将帅之才焉无异心?”景春深好笑:“皇兄忘记了吗?骠骑大帅不是这天地间顶好的将帅之才?定北侯不是?可他们都做出了叛国一事!秦叙白是秦轩之子!秦叙白认定了凉地一战是景氏皇族动的手脚,他心中安能无恨?皇弟费尽心力才将他控制在京都,如今皇兄就这么轻易把他放走了?此番放他前去南城,皇兄是真的不怕纵火烧身啊,宇文哮早就不满受制于我大靖,定会誓死追随旧主之子,秦叙白此时若是再与北狄勾结,届时,我大靖便是腹背受敌!真到了那时,我倒想看看皇兄是否还能如今日这般高枕无忧稳坐钓鱼台!”
景程潇淡然的看着面前的景春深,他这个皇弟很聪明,善于权谋,精于人心,可偏偏却又是最不懂人心的:“皇弟何时变得这般天真了?北狄一战,皇弟真的以为骠骑大帅叛国了吗?那场大战皇室没有插手便是对心怀不轨之人最大的纵容。”
景程潇叹了口气:“皇弟心中只有恨,看人也总会把人往最坏处想。”
景春深冷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皇弟忘了吗?大靖十八年定北侯举兵叛乱,为兄遭狄人偷袭身受重伤,宇文哮借病不肯出兵相助,朝中已无将领可与之抗衡,是秦叙白,是秦渊,是他带兵沿路烧了定北侯军队的粮仓,绝了他们的后路,声东击西四面包抄这才挽救下了皇弟今日所见之大靖。”
景春深眼神阴冷,心底的笑意几乎是快要溢出来:“所以呢?是暮冀告诉父皇骠骑大帅临阵倒戈的,秦渊当然想弄死暮冀了,这又能说明什么?”
景程潇摇了摇头:“凭秦渊的本事要弄死暮冀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可在这几年之间,定北侯活的好好的,便是一次刺杀都没有碰到过,你说秦渊这几年究竟在做什么呢?怎么偏偏就在那时动手了呢?”
“皇弟眼中只有利益,对错之分全在于权益大小,皇弟可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忠肝义胆?”
景春深笑出声来:“皇兄在同皇弟说忠肝义胆?哈哈哈!真是笑死皇弟了,那是什么东西?皇弟只知道为达目的就应该不择手段,政治是由鲜血浇灌成长的,牺牲更是必不可少。”
“皇弟魔怔了。”景程潇似是见怪不怪了:“任何牺牲都该是越少越好,若是不择手段的杀人就叫做牺牲的话,那这世间还会有何人甘愿为我大靖效力?秦渊本不该回来的,平东定之变后,他便是离开大靖留在岷珠山,也好过回到京城,被拔掉獠牙,卸去双臂,做一颗供人差遣的旗子。可他还是回来了,尽管他清楚的明白回来之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可他仍是回来了,你说这是为什么?皇弟,秦渊此人是有忠骨在身的,你可以利用他,你甚至可以杀了他,可你唯独不该猜忌他,大靖不缺鲜血,可绝不能让鲜血寒了战前将士们的心。”
景春深双眼泛起血丝,他不懂,他就是不懂!只要能达到目的,用尽一切手段有什么不对?秦渊为什么不会这么做?是因为他蠢!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愚蠢至极!可笑至极!一事无成!一败涂地!
景程潇斜视景春深,冷冷开口道:“就算真如皇弟所说,那皇弟既然这般不放心秦渊,又怎会安心留他在身边做事?”
景春深微愣,随即笑了笑:“皇兄此言何意?皇弟好生迷糊,竟是半点也听不懂。”
景程潇靠近了些,沉下声音:“几个月前,松江府的探子来报,皇弟不妨猜猜探子都跟皇兄说了什么?”
景春深兀自攥了攥拳头:“皇兄的探子,皇弟怎么会知晓说了什么?”
景程潇轻笑:“那探子说秦渊中了毒,皇弟猜怎么着,这毒竟然是皇兄下的!皇兄都不知道自己何时给秦渊下了毒,皇兄这些年可是从没主动关注过秦渊的一举一动,又何来给他下毒一说?皇兄真是好生无辜啊。”
景春深敛了敛神色:“谁知道呢?大抵是皇兄太好欺负了,皇兄可定要将这背后诬陷之人抓出来好好惩治,莫要给他人再次诬陷的机会。”
景程潇没有说话,只淡淡瞥了眼景春深,他这个皇弟啊……真是被父皇教的……
这时,门口走进了一个身着白衣,头发用发冠挽起,面容雌雄难辨的男人。
“易大人来了。”景程潇恢复温和的表情。
易吹河点了点头,直直面向景春深:“下官冒昧前来是有要事要与二殿下商议的。”
景春深定眼与易吹河对视,凝了凝心神,又戴上了独属于他自己的那副面具:“大人既有要事,那便随本殿去正堂罢,莫要扰了皇兄清静。”言毕,便同易吹河一起朝外头走去。
景程潇轻轻仰头看了看天空,他看见白云正在一点一点消散。
屋内走出一女子,女子面容姣好,仪态万方,端庄雅致。
“烛娘,可是方才吵到你了?”景程潇有些抱歉。
烛娘笑着摇头:“妾身方才在里面都听到了,二殿下也是为了大靖着想,况且二殿下所言并非毫无可能,殿下又何必如此?”
景程潇上前搀扶着烛娘,小心翼翼的带着手中人在院子里悠悠散着步,景程潇打趣儿道:“烛娘这是只听了皇弟的话,为夫的话是半点没听进去,秦叙白此人是有七分可信的。”
烛娘担忧道:“那还有剩下的三分呢?”
景程潇展颜:“这不是还有为夫吗?那年是为夫是不慎遭人暗算,这才使得大靖处于被动之态,如今若是北狄再敢来犯,为夫定当请战出兵,定会彻底荡平北狄。”
烛娘面露难色:“我总是劝不住你的。”
景程潇将烛娘的手轻轻贴上自己的心口:“烛娘莫忧,为夫定会平安归来。”
烛娘将头靠进景程潇怀中:“烛娘倒是希望永远不要有战火纷飞的这一天,这样不论是百姓还是殿下都可以永远平平安安的。”
此时,南城宇文府终于迎来了等待了数年之久的那个人。
楚夫人连忙上前迎接:“督主大人舟车劳顿,妾身特意设宴为大人接风洗尘,大人还请上座。”
秦叙白淡淡道:“楚夫人客气了,宴席便罢了,早些陛下交代的事办完我也好早些回去复命。”
楚夫人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那是,大人此来定是要办正事的,不过……小女如今身子抱恙,恐怕是不能出来见大人了。”
“伤的这般严重?”秦叙白观察着楚夫人的表情。
楚夫人汗颜:“小女性子顽劣任性,做事难免失了分寸。”
秦叙白敛了敛神色,记忆里的楚夫人永远保持着一副懂得“曲意逢迎”的样子,如今亦然。
“既然二小姐不能亲自回话,那楚夫人可否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细细讲解?”
楚夫人拱手:“自然,一个多月前,小女进京赴宴,特意准备了一支舞蹈,一舞毕,小女幸得陛下赐婚,只是连我也不明白凝儿究竟是哪里想不通,一听到陛下赐婚便饭也不吃了,整日里一个字也不说,时间一长连身体也消瘦了,我这当母亲的看在眼里苦在心里。”
楚夫人说着竟是不忍掩面泣泪,这心中苦究竟是几分真几分假?
楚夫人压住内心的悲凄:“后来,与二殿下婚期将近,我便派人前去劝解凝儿,谁曾想……谁曾想凝儿竟然……竟然……”话为言尽,已是面目泪水。
身边的嬷嬷连忙上前扶住楚夫人:“夫人您莫要难过了,身体为重啊!大小姐已经走了,二小姐如今卧病在床,您若是也倒了,这!这可要如何是好啊?”
秦叙白皱眉,这些人真是演的一出好戏,楚夫人此言似是什么都说了却又什么都没说,还有这个嬷嬷……宇文府哪里还有什么大小姐?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全在听者。
府里闹得这般无序,是何人在隔岸观火?
“家主现在在何处?”秦叙白不加一丝情绪问道。
楚夫人撑着嬷嬷稳住身形:“这段时间,南城涌入了大量凉地乱民,家主现下正在凉地处理此事,我前日便给家主送去书信,再过两日家主便该回来了。”
秦叙白点了点头,其实按理来说他在离开松江府后三日便该到南城了,可这一路上,他也遇到了无数难民,秦叙白沿途查办着,最终只查出来一点——凉地。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凉地早年与大靖一战,损耗巨大,按理说是不该在元气未复时闹出这么大阵仗的,这些年北狄一直蠢蠢欲动,就连秦叙白也以为最先冒出问题的应该是北狄才对,可凉地却在这个节骨眼儿玩儿这么一手,反倒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在里面。
秦叙白此来,定是要将事情全部搞明白,宇文家常年镇守凉地,凉地这回弄出这么大动静,且不说这得耗费多长时间,光是这么大规模的人口流动,宇文府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未免太不合寻常了,不过这一切,都得等到宇文哮回来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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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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