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肖像馆[山海经]》驯猫少年

4、第 4 章

　　张运凡背着他的墨绿色相机双肩包，漫无目的的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习惯性的带着相机和电脑，随处可拍照，又随时可修图。

　　路上，他遇到动物就蹲下说你好，但一路走下来，除了听懂几只野猫的话，他发现他听不懂其他动物的语言，狗依旧只是汪汪叫，而鸟类，也无非叽叽喳喳而已。

　　走了些许路，他看到一家书店，想起调查那个神秘回复时，发现人面鱼赤鱬（音如）源自《山海经》，于是走进书店，找到一本厚厚的画册，点了杯冰拿铁，仔细研读起来。

　　《山海经》里画着各种神兽，人面兽身亦或各种兽类合体，他颇为兴致的看了起来。翻到赤鱬这页，果与梦里相似，和他在网上搜的无二，只是画的更精细些。他读了下注解，说人吃了它的肉会不生皮肤病，他想起自己的寻麻疹，说来也怪，他此时寻麻疹的痕迹全无，而且昨夜也无怪梦。

　　他通篇图册翻过后，索性整理起了所有鱼类，恰如他的强迫症，一切分类排列都要妥当。他想，万一能从中类比出新的线索呢。

　　文鳐鱼，何罗鱼，鲐鲐鱼（音阁），鳋鱼（音骚），鯈鱼（音条），鳛鳛鱼（音习），鮆鱼（音既），师鱼，珠鳖鱼，茈鱼（音紫），薄鱼，飞鱼，鯩鱼（音论），如魮（音皮），鱄鱼（音团），鯥（音陆），虎蛟，冉遗，蠃鱼（音罗），鱼妇。他用电脑做好了表格。

　　根据注释，他一一记下这些鱼的特点和属性，比如茈鱼（音紫）在东始山，此鱼一个脑袋十个身子，吃了就不放屁。他记录时，哈哈大笑，想起昨夜小灰臭屁熏人，还是对着他的脸，巴不得马上给他来上一条。旁边看书的人看他一眼，他赶紧收敛。

　　又如鯈鱼（音条），四个鸡头，红毛，三条尾巴，吃了还可以治抑郁，记得朋友的朋友叫苏静宁，听说之前来巴黎为了寻死，好在遇到自己好友寒星，要是捉给她一条，倒是能促成一段姻缘。

　　再如文鳐鱼，《山海经·西经》里记载它有鲤鱼的身子，鸟的翅膀，夜间飞行。这让他想到以前看过的太平洋飞鱼，张运凡点开手机，智能眼镜的镜腿是个蓝牙耳机，很适合书店这安静的场合。“飞行并不是鸟类和昆虫才具有的能力，世界上有一种鱼也拥有这样的本领，它们就是长着翼状胸鳍的飞鱼。飞鱼以善“飞”而得名，它们能在水面“飞行”400多米，是世界上飞的最远的鱼。”旁白声音缓缓从他眼镜腿里流出，旁人并无听到，他不觉惊叹道，这《山海经》难不成是纪实的？但转念一想，怎么会有那么多奇形怪状的动植物，便又打消了这无稽的念头。

　　他伸了下懒腰，才发现窗外暮色降临，还有最后一个，鱼妇，他深深吸了口气，准备一鼓作气整理好，再买下这本书，回家后有小灰叨扰，肯定看不下去的。

　　《山海经·大荒西经》，“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风道北来，天及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颛顼（音专需）死即复苏”。他看了眼原文，不觉眉头一皱，此鱼是颛顼所幻化而成的，他死后遇到了风起云涌，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他借着鱼的身体，将自己的精魂寄托在鱼的身上，从此死而复生，变成一半人一半鱼，所以称为“鱼妇”。

　　“精魂寄托，半人半鱼。”他喃喃自语道，这不是他想找的答案吗？也许他要找的并不是赤鱬，而是鱼妇，或者说是颛顼？

　　一只手突然搭到他的肩上，他浑身一震。

　　“你好先生，我们要关门了，刚才喊您一直没有反应，抱歉打扰您了。”书店店员客气的说道。

　　回到家里，小灰竟乖巧的蹲在门口。

　　“亲爱的主人，您回来啦，今天有鸡肉吃吗？”小灰卖萌的在张运凡的裤脚处蹭来蹭去。
　　“马上下单！”张运凡扔下包，把小灰一抱，摸着它的脑袋，“只要你听话，够乖，想要什么都可以。”
　　小灰一反昨天的高冷模样，仰着脖子，求撸，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舒服，不要停，脖子，肚子。”（喵）
　　享受完爱抚，小灰问，“您今天干嘛了？”（喵）
　　“找线索，但我发现，我只能听懂你们猫说话，其他动物我搞不定。”
　　“这个我可以啊，你想知道什么，我给你翻译不就行了。”（喵）
　　“这倒也是，行，赐你翻译一职，月薪200，用于买各种你爱吃的，自给自足的感觉好吧。”
　　“那我可能是第一只工薪猫了。”（喵）小灰哪里知道物价。
　　“你知道颛顼吗？”
　　“什么？”
　　“《山海经》。”张运凡又试探的问。
　　“有很多鱼吗？”（喵）

　　张运凡也料到小灰什么都不懂，也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儿能懂什么呢？不过能精通兽语也很难得了，好在它并不能和其他人类交流，不会泄露自己的秘密，要不这个见食忘义的家伙也不能信任。

　　“有很多很多鱼，有吃了可以不生病的鱼，有吃了不放屁的鱼，还有好几条身子的鱼，吃起来应有尽有。”
　　“那这海有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啊？”（喵）

　　张运凡没有回答，他此时还在想颛顼这条线索，但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白猫星星又为什么会非要寄托精魂于他的身体呢？他想不通，非常想不通。

　　突然他眼前略过一个画面，是一个暗黑的空间，笼子里关着很多宠物，奄奄一息，随即，又是一个画面，一个很局部的手，拿着针剂，继而冒着黑烟的成堆腐朽的黑色动物尸体，他试图看清更多的画面，但这些画面又稍纵即逝。

　　最近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事儿发生，他努力回想刚才的画面，但那只是些镜头，没有脸，没有线索，他第一次接收到这些暗示，却不明白将会发生什么，索性他也不去细想，和小灰聊起了天。

　　“你们猫的世界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吗？”
　　“好玩的事儿，很多啊，我想想。“（喵）小灰用爪子洗着脸，似乎这是他思考的方式。“今天豹猫森巴和金渐层露露求爱呢，他把家里的鸟活捉给露露，然后露露把鸟又给了她主人，她主人怕鸟，尖叫着把公寓的保安都引来了。”（喵）
　　“还有吗？”张运凡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这些喵界的八卦还挺有趣。”
　　“Lune的主人带它拍了组好漂亮的照片，放了特别大，她招呼我们去看来着，她主人可是个小明星呢，虽然不太出名，但是特别宠她，她可得意扬扬的了。”（喵）
　　“你说上次来吃三文鱼那只白猫？”
　　“对，就是她。”（喵）
　　“照片，那有什么，有什么好羡慕的，那你拍过吗？”
　　“我没有，乘乘那么忙，哪有时间，她倒是很喜欢拍照。”（喵）
　　“哦？是吗？”
　　张运凡睁开眼睛看着小灰，“她喜欢拍照？”
　　“喜欢啊，她每年都会拍写真，不过那些拍摄的地方不让我去，所以我都没有机会和乘乘一起出镜。”（喵）
　　“这有什么难的，我给你们拍。”
　　“真的吗？你会拍照？”（喵）
　　“我可是摄影师哦，我拍过很多杂志大片。”
　　“我看看，我看看。”（喵）

　　张运凡拿出以前的作品给猫看，见小灰看的一本正经，他暗笑道，竟然和猫聊的这么开心，弄的和谈客户似的，真是神奇。

　　“你拍的比乘乘的任何一次写真都要好。我也想拍，比lune拍的还要好。”（喵）
　　“你还挺有鉴赏能力。”
　　“我以前都是陪乘乘看客片选工作室的，我指哪个，她就选哪个。”（喵）
　　“哈哈哈哈哈哈。”张运凡大笑道，“行，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儿做，就弄个宠物摄影工作室，你负责帮我和宠物协调，我负责和人沟通，咱玩点儿创作，搞个新玩意儿。”
　　“真的吗？”（喵）
　　“嗯，我还骗过人吗？不，我还骗过猫吗？”张运凡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劲儿，索性继续说，“不过得给工作室起个名儿。”
　　“叫三文鱼摄影，肯定会吸引很多猫的。”（喵）
　　“哈哈，听起来挺好玩，不过不够有意境，而且我们不止拍猫啊。”
　　“那叫宠物摄影馆。”（喵）
　　“不行，太俗气。”
　　“哎呀呀，你难到喵了，宇宙万物，包罗万象，你都可以拍，叫什么好呢？”（喵）
　　“哈？你说什么，你六岁儿童，还懂宇宙万物？”
　　“是乘乘师父总说这句话的。”（喵）
　　“宇宙万物，”张运凡重复道，“宇宙，宙宇，万物。”

　　小灰看着张运凡抬头看着天花板，又看了看窗外星辰。
　　“嗯，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天人合一，天地万物皆为己心，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心即太极。”张运凡念念有词的说道，嘴角上扬，深呼一口气。
　　“嗯？”（喵）小灰歪着脑袋看张运凡，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好！就叫万物！”张运凡激动的拍了下小灰，小灰吓得从沙发上一下子跳了起来，完美的腾空旋转，平稳又安静的落到了地上。
　　“你没病吧。”（喵）
　　“万物肖像馆，如何？”张运凡有些激动的说。小灰没有吱声，生生的把“傻X”两字咽了下去。
　　果然，张运凡又一把拎起小灰，带着他在屋里转圈，“好一个有灵性的小家伙。”
　　“晕，我晕，我头晕。”（喵）小灰呜呜喵的生气惨叫着，场面堪比虐猫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