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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宿州梨花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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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壶梨花白。”一位剑客风尘仆仆而来,腰间带有一枚红豆锦囊,煞是违和。
“客官稍待。”酒家是位娘子,声音温润如春泉击玉。
“此处梨花白可是酒中上品,来宿州一趟若不尝这梨花白,可算是白来了。”一位着白衣的乐修正坐在剑客身后的矮桌上,品着杯中小酒。举手投足间举是风流恣意,背上朱琴有三道残口,却使其平添峥嵘,恰如同一枝在他白衣墨发间盛放的红梅。
“哦,修者与酒道颇有研究?”那位进店许久,看似有些踌躇的稚□□文士行了一个平辈摆袖礼,神色十分严正地求教道。
“非也非也,你自春秋学院来么?”乐修笑时掩袖,问道。
“你是说那三宗一殿的儒宗春秋学院?”一位背着行囊刚刚落座的年轻医修如是加入对话。
“嗯,听说春秋掌院每月都挂一学堂任务,便是请学子来宿州沽一壶上好的梨花白。”那白衣乐修很是消息灵通的样子,酒馆内众人不禁将或隐或现的视线汇聚于此。
“竟有此事?”那许是铃医的医修顿觉心中春秋学院庄严神圣之色褪去半分。
“真的,我就是前来沽酒的学子。敢问这位修者,这沽酒可是有何门道?我总觉惴惴不安。”那学士瞧着稚嫩,许是新登山的春秋学子。
“哈哈哈哈,那你可就问对人了。”白衣乐修抿了口杯中酒,决定不逗弄眼前人了。
“愿闻其详。”医修与学士拼了一桌,探头向乐修询问。
“嚯,你可是不知道啊,若要取这梨花白,得需在那中央擂台上展一技艺才行。”乐修向那酒馆中央一指,很是愤愤不平样子。
“那这对仁兄而言可不信手拈来?”医修眉头紧蹙,显然不善此道,倒是关注到乐修身边的琴,羡慕地点了点头。
“不不不,你是不知道啊。这酒家颇是狡猾。”乐修忙摆手。
“何以见得?”女学士正盘算着出门墨宝是否齐备,听乐修如此一说,冷汗横生。
“酒家先问,你从何处来?”白衣乐修于是顿时代入那天桥下说书人的角色,惟妙惟肖模仿着情境。
“春秋学院。”学士于是很郑重地配合他,依着自己的情况答着。
“春秋学子啊,可会舞剑?”乐修故作深沉模样,学着那酒馆中考校者的语气。
“啊?我哪里会舞剑呀。”女学士大惊失色,剑术一道她可不精,临台献丑,怕是为学院抹黑了。
“你别急,还有更过分的。”乐修安抚着女学士,继续说着。
“还有?”医修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心头对自己临台表演斗蛇的成算都不断下跌。
“你从何处来啊?”乐修于是耐着性子问他。
“陇……陇西。”医修吃不准乐修的问题,但也老老实实回道。
“不如推演一番?”乐修模仿着店家语气道。
“啊?”
“推演不会?那可会颂往生经?”乐修摇了摇头,很是恨铁不成钢,继续问道。
……
场下众人谈话声都熄了。
“那我从漠北苍山派来怎么说?”一刀客来了性质,想来也是来取梨花白的,当即就着话锋问道。
“害,炼个丹呗。”乐修又潇洒地为自己斟了一盅,酒香醇厚清冽,他不禁陶醉其中。
“怎会如此?”不明真相的众人皆惊。
“怎么,不信?你看看等酒的剑修就知道了。”乐修指着那将要上台的剑客。
“敢问客从何处来?”清润的声音从帘后传来,是那酒家娘子。
“南国湖湘人氏。”剑客向上稽首。
“不知可会通灵?”帘角微动,窥见酒家娘子白衣一角。
“献丑。”剑客毫不辞让,显然是有备而来。
……
那酒家娘子的两个双丫髻徒儿为剑客卸下他物,往台上置一案,案上端放一枚灵匙,便重新侍立在酒家两侧。不隔帘帐,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剑客举动。
只见剑客以手结阵,引气于灵匙,灵匙悬空而平行于剑客额间,额间显露出微微的红色,剑客本垂眸,却顿然睁眼,手指翻飞间,一灰暗如雾气凝结的双开门若隐若现,正在剑客面前。
雾门顿开之时,剑客空出一手,从背匣中祭出本命之剑,往门缝中狠狠一剑,其意涌现,雾门中隐约的嘈杂之声皆寂寂。剑锋劈开一层无形结界,门内之物出不来,而门外之人可窥见。
两个如花骨朵似的小姑娘分别在酒家娘子耳畔低语一番,酒家娘子点点头,纤柔的手一抬,灰雾成门顿时散开。剑客收剑,灵匙落案。
“善。”她轻轻笑,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之意。
其中一小童已然提着一壶梨花白走向了剑客。剑客躬身一拜,郑重接过那梨花白,再度顿了顿首,潇洒离去,带着天之骄子的意气风发。有心人可见,那剑客袍角绣着一个滚金的“燕”字,赫然是南燕皇室的象征。
……
“这……是何缘由啊?”众人吃惊,不知惊的是酒馆这不明不白的规定还是那剑客从容炫技的能耐,抑或是南燕皇室毕恭毕敬的态度还是如此通灵之术在这一方小酒馆中演现。
“我也是听我师父说的,当年神山倾覆,四柱之乱,神器易地而置……”乐修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做出缅怀当年的叹惋,实则一派喝高了的模样。
“停停停……北国神山之事和这梨花白有什么关系?”刀客颇有些不耐烦。
“有大关系了……”乐修伸手一指,隐隐是对着楼下帘帐,只是酒家看完台上表演,其后已是空空如也。不待他补充,女学士接过话茬。
“这我倒是知道一些,鄙院原本掌破妄轮,如今却掌太息魄附之的九寒剑,可是因此缘故,春秋学子应舞剑?”女学士不愧为天下智囊团集中地的学生,隐隐抿出其中门道来了。
“孺子可教。”白衣乐修满饮一杯酒,陶醉万分。
“那……北国炼丹?是因为那几十年前凤凰血之变?”刀客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对对对……”乐修眯着眼睛,不住点头。
“这么说来,陇西如今是掌破妄轮镇轮回塔,倒也说得过去了啊。”医修开悟,顿时明了了其中玄机。
“只是……这酒家何许人也?如此古怪?”刀客虽说明白了上台关窍,却不知这宿州小小一间酒家为何以此为斗技之规则,因此直接发问道。
“诶,此言差矣。如此美酒,付出些辛苦,又有何妨啊?”乐修似乎避其锋芒而不答,白皙面庞上也染上了饮酒的红晕,似是无意避开刀客之问,只是在撺掇众人尝尝这梨花美酒。
众人倒也没有执着,都定下神来,想着如何应对斗技之事了。
“小童,再来一壶。”乐修则是又叫了一壶酒。
“莫喝了,这都第三壶了。”小童制止道,似乎这乐修是此地常客,那小童语气带着熟稔。
“诶?仁兄你怎么不必表演技艺呢?”刀客对着那美酒香砸吧砸吧嘴巴,很是酸溜溜。
“害,那酒家,瞧见了没有?”乐修又指空落落的帘帐。
“嗯嗯,梨酒娘子,听说修为深不可测,且不知修何门何道,老师告诉我,梨酒娘子是位可敬的大前辈。”女学士牢记下山完成沽酒任务之事。
“诶,我呀,是她……”乐修一脸风流,然而她话音未落,便被一轻柔女声打断。
“小梅,莫一醉酒便寻机化作男身调戏小姑娘。”酒家娘子不知何时飘然置身二楼,正在乐修身旁,白袖轻摆,那白衣乐修便化作一个小童模样,正气鼓鼓地看着酒家娘子。
“知道了,师姐。”小童脸上略显醉意,却是乖乖地低头了。
酒家娘子牵着那伪装乐修的师妹小梅向众人微微颔首示意:“师妹不懂事,为诸君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多谢小梅道友为我们解惑。”众人连忙摆手,目送二人缓缓走下台阶,向着酒馆内部行去。
“不愧是大前辈,周身气度果真不同寻常。”女学士赞叹道。
“我观那位前辈,”医修压低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又耐不住好奇,“双目已眇,不能视物,不知是何缘故?”
女学士一听,顿惊。若说梨花白、目眇、善幻化、北国神山这几个元素旁人无法勾连,她作为春秋学院弟子,便不能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