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春》千秋语

24、牢狱之灾

　　“近日来，民女并未买过砒霜，味仙楼应该也是。大人可彻查京城各大药行。”魏琬琰说道。

　　她一说完，王掌柜立即点点头：“是的大人，我们是做吃食生意的，没事买那砒霜做什么，显然是有人蓄意栽赃。”

　　黄大人吹了下胡子，说道：“栽赃不栽赃，此事本官会彻查，如今是本官问，你们答。”

　　他问道：“你们可认识蒋五此人？”

　　他说话间，马上有官差把木板上的白布掀开，一张灰白毫无生气的脸瞬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跪着的多是妇孺，胆子小，吓得她们尖叫不已。

　　黄大人听的烦，立即挥手，官差又将白布盖了回去。

　　“可认识？”

　　黄大人又问了一遍。

　　下面一阵叽叽喳喳，女人们有的说听闻过，有的说根本就不认识。旁边有师爷记录着她们所说的话。

　　“卫氏你呢？”

　　黄大人把目光又转到了魏琬琰身上。

　　“素未谋面。”魏琬琰答道。

　　黄大人却忽然哼笑了一声，“哦？是吗？但是我怎么听说蒋五垂涎于你的容貌，多番骚扰你。难道不是你嫌恶他纠缠你，将他毒死了之？”

　　什么？

　　魏琬琰的神色这才起了变化，秀眉轻皱：“大人，此事从何说起？我与他素不相识，今日是第一次见他。”

　　怎么会有这种传言流出来，最重要的还是之前她都没听说过的。

　　黄大人说道：“蒋四当家怎么说？”

　　他看向一旁的蒋四。

　　蒋四哼着气，脸上带着怒意：“此事自然是真的，我兄弟前几日就说自己对做卤味的卫娘子情有独钟，奈何卫娘子踩高捧低，并未多使一个眼色给他。原本此事是我兄弟不对，几番纠缠你，可你也不该就此毒杀他啊！”

　　他的语气怒气难当，听起来是顾忌在公堂之上，不好对魏琬琰恶语相向，可字字句句都是认准了是琬琰杀害的蒋五！

　　“蒋四当家，你可有证据？”魏琬琰低着的头猛然抬起，虽还跪着，气势却并不比站着的蒋四低。

　　蒋四嗤笑道：“证据？证据就是我兄弟！这是他亲口所说，可他如今死了又哪里有证据？”

　　“他亲口所说?他说的是他心悦于我的证据，还是我厌恶他下毒杀害他的证据？”魏琬琰冷然问道。

　　蒋四语气略微有些急躁：“自然是他心悦于你。他都已经死了，还怎么说出凶手是谁！但我认定必是你被他纠缠厌烦才会借卤味之名杀他！”

　　“蒋五已死，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他心悦于我，你有何证据？说我毒杀他，你又何证据？难道随口几句无凭无据的话，大人就会定我的罪吗？你将青天大老爷看得太过庸碌了。”

　　魏琬琰看向上头的黄大人。

　　蒋四被噎，急忙解释：“胡说八道！我岂会这样想黄大人！”

　　也不知怎的，被这个姓卫的美貌妇人一看，黄大人额间也冒了汗，他拿起身边的汗巾，抹了抹额头。

　　“行了！这是公堂不是市集！”

　　他一声喝下，二人都不再说话，静默如深，仿佛刚刚的针锋相对没有发生过。

　　“卫氏，虽然你们双方暂时都没有证据，可是此事你的嫌疑最大，这你可认？”

　　黄大人郑重其事道。

　　魏琬琰笑了笑，说道：“为何要我认？你们一没我们下毒的证据，二没蒋四所说的蒋五喜欢我，我却厌恶毒杀他的证据。我不认。”

　　“你！你这妇人莫要不知好歹！如你所言蒋四没有，难道你们就有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吗？你们照样没有！”

　　黄大人眼底也生了怒气。

　　一时之间，居然僵持不下。

　　黄大人没见过如此伶牙俐齿的妇人，大难临头了居然还正襟危坐，还能与旁人辩白！

　　他自然不是个是非不明的贪官，可这个妇人的态度在他看来却是不尊重自己的表现！他实在是没眼看。

　　“行了，今日暂且休堂。卫琰等人涉嫌毒杀平民蒋四，堂下众人皆有嫌疑一并关押，味仙楼乃从犯，先行查封！”

　　黄大人拍了惊堂木，结束了这一日的审问。

　　话音刚落，那些妇人首先就跪不住了，大喊着冤枉！

　　“青天大老爷！冤枉啊！此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在她家做活计而已啊！”

　　“对啊大人！都是、都是这个卫琰所做，和我没关系、没关系！我确实见过这个蒋五经常来找卫琰，但是每次都被卫琰骂出去，次数多了卫琰脸色不好，还扬言再也不想看见他！”

　　“对对对、我、我也看见过。”

　　越来越多的妇人争先恐后地诉说着自己看到的“事实”，仿佛少说一秒就要被关进牢房一样。

　　姚娘子和魏琬珺脸色从苍白到暴怒，骂道：“你们瞎说什么！真是雷都劈不死你们，这种话也能胡乱瞎说！”

　　“放你们娘的臭屁，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没有发生过的事都能被你们说的头头是道！臭老娘们一个个赚钱的时候抢的头破血流，如今一看阿琰有难，不说相帮居然还落井下石冤枉她！”

　　蒋四的表情也变化成了冷笑，拱手朝上头说道：“大人，您看看，就算是自己人此刻都说了实话，想来这个卫琰确实有问题，还望大人明察。”

　　“卫琰，你怎么说？”黄大人吹了一下胡子，冷声道。

　　“大人其实方才说了，就算有嫌疑，最大的嫌疑也是我。既然如此，请大人将堂下的这些人放了吧，要调查就调查我一人便可。若是拿出证据，我卫琰无话可说，任凭大人处置。”

　　魏琬琰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如今的各个矛头都指向她，她逃不脱的。既然逃不脱，那就要铺好后路，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换取姚娘子、琬珺和味仙楼众人的安全。

　　“大人.......”

　　姚娘子和魏琬珺也急忙要开口请求，却被黄大人一个眼神制止。

　　“本官问的是卫氏，你们插什么嘴！”

　　二人只得焦灼看着魏琬琰。

　　魏琬琰却只淡淡笑着看向她们，“放心，大人明察秋毫，必然会查明真相，不会让我含冤的。是吗？”

　　最后两个字时，她看向了黄大人。

　　黄大人的冷汗都冒了下来，咳了一下，沉声道：“自然，此事衙门会彻查。那就先将卫琰收押了，容后再审。”

　　**

　　本是三个人手拉着手来的，如今回家的路途却只有姚娘子和魏琬珺两个人，哦，还有身后跟着的两名官差。

　　不收押不代表没有嫌疑，在此事未了解之前，堂下跪着的所有人依然会被衙门的官差每日监视着。

　　关上门，杜绝了院子门口站着的两个官差的眼神，琬珺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娘子！怎么办、怎么办......姐姐被抓了......”

　　琬珺年纪小，害怕也是情理之中。

　　姚娘子镇定的多，虽也焦急却不像琬珺六神无主。

　　姚娘子安慰道：“行得正坐得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他们衙门里的人再怎么查都查不出证据来的。不过此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是要去找个人了解清楚。”

　　找谁？

　　自然是她的便宜前夫——许世聪。

　　可她们被监视着，怎么样才能出去找许世聪呢？

　　未等二人想出一个法子来，过了几个时辰后许世聪自己就找上了门。

　　两个官差都是他认识的，不废多少力气就让他进了姚娘子的院子。他未穿官服，寻常的布衣长衫，一进门就立马把门关上了。

　　姚娘子见他来，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急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死的人真是吃卤味被毒死了？还有什么他心悦阿琰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今日没有当差？阿琰到底有没有危险？”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许世聪摆摆手无奈道：“你慢点问，我一个个答。”

　　琬珺也立马凑了上来，体贴地倒了一碗茶水给许世聪。

　　“许大哥你快说。”

　　“哎！”许世聪叹了一口气，把茶水喝完抹了抹嘴巴，才缓缓开口。

　　“第一，蒋五确实是吃了卤味毒死，卤味被下了砒霜，量大的吓人，能毒死不止一个蒋五了。第二，他心悦阿琰之事是他兄长蒋四传出来的，但是据说他们那一片的人都知道。你们以为黄大人是听蒋四说的，但是这事是黄大人去调查问来的！第三，我没有当差是因为凤娘你，黄大人知道我与你的关系，让我避了嫌。第四，阿琰有没有危险，我说了不算。我算个什么东西，还能管大人怎么判了？”

　　他一口气说完，又觉得有些渴，可伸着碗却见二人都没搭理他，只能自己去舀了水喝。

　　姚娘子面色比方才沉静了不少，狐疑道：“这事是有人整咱们？”

　　“你刚知道？”许世聪看着姚娘子，“明显就是对着你们来的，不，是对着阿琰来的。”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瞥了一眼魏琬珺。

　　琬珺的脸上还挂着泪，神识却游离着，不知在想什么。

　　“那现今我们能怎么办？怎么救出阿琰啊！”姚娘子唉声叹气。

　　许世聪摇摇头说道：“你又不会查案，你管什么用。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衙门这几日不让我去当差，就这些我还是向几个要好的同僚问来的。”

　　“不过，”许世聪看向魏琬珺，“若是如今你们还有什么人脉可以相助，那阿琰必然还会有回转的余地。”

　　琬珺抬头，慢慢与许世聪的眼神对望。

　　许世聪看出来了。

　　他是个聪明人，这么几个月也该看出来了，如此容色与气度，岂会是两个普通的女子。

　　魏琬珺默默握紧了拳头，谁能相帮？

　　她认识的人里，也只能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