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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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皖澄和奶奶的关系并不亲密。
女孩在奶奶那里不受欢迎，反而是男孩更讨她的欢心，尽管家族里的同龄男孩都没有皖澄优秀。
堂哥回一趟家，奶奶笑出一朵花，比她脸上的褶皱还要多。皖澄来了之后奶奶换上平时那张无雨无晴的脸，那会她没什么眼力见，还是和小尾巴一样跟在奶奶身后。
长大之后就脱敏了，没再想着和奶奶较劲，其实是和自己较劲，给谁争那一口气，她也不知道。
索性她足够优秀，门门功课往满分考，成绩单拿回来放在桌子上，任奶奶再怎么不重视她，口头上也会搪塞一下。
相反是外婆给她爱更多一点。
不过，于奶奶，她问心无愧。
病重的时候几乎一个月去看一次奶奶，在快去世的那段时间里，皖澄没有再计较以前的所有。
眼前的人，还能再有几年呢?
手枯得不成样子，眼窝深深凹陷下去，奶奶连翻身都困难。
皖澄心里有预感，在去世之前她最后一次见奶奶的时候，她已经被人们穿上寿衣，戴上金首饰。
皖澄鼓起勇气和奶奶最后一次睡了同一张床，晚上侧着睡，身体朝向奶奶的身体那一侧，抓着她的干瘦、满是斑点的手睡了一夜。
那之后不久，就是今天妈妈带来的消息，奶奶去世了。
听到妈妈说出来的时候，她并不意外，反而舒了一口气，像是有什么终于放下来了。
也好，奶奶活着太痛苦了。她对奶奶，该尽的情分和责任，都尽了。
没有遗憾，没有后悔，她很庆幸自己做了该做的。现在只需要去送奶奶最后一程。
过高速收费站的时候，里面坐着一个姐姐，打趣她，“小美女看起来不太高兴啊，什么事呢?”
妈妈打个圆场，“小孩子能有什么不高兴，不过是自己闹情绪而已。”
车子再启动的时候，姐姐和她眨眨眼，“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好好生活下去噢。”
咸湿海风吹过的小城，空气里也闪着冰花的感觉。离奶奶家还有一段路，皖澄提前下了车，“我想一个人走回去，妈妈。”
成易玲点了根烟，“这么远一段路，你发什么疯？”
皖澄不理她，径自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滚进路边的灌木丛里。
还好没有刺伤，只是衣服划破了一点。
成易玲回头看的时候，后排座已经空了。
没由来烦躁。为什么老是和我唱反调?为什么就是不能乖乖听话?
你是我的女儿，我难道会害你吗？
皖澄一个人走过那些窄窄的海边街道，循着小时候那些玩耍过的痕迹，砖红色的墙摸过来，都是时间的脚印。
多快啊。
那时她梳着两只羊角辫，穿奶白的裙子，镶着一圈粉红花边的袜子。一边叫唤着脚疼，一边倔强地跟着奶奶挎上篮子，徒步好久去海鲜市场。
现在走过来时的路，眼前的人淡成一弯影，已然看不清了。
而她已经长成长手长脚的大姑娘了。
以前倚在街边的胶卷冲洗店，现在也变成了装饰一新的网红饮品店。
她和妈妈拍过亲子照的地方。
好像……有什么被落下了。
皖澄气喘吁吁跑过马路，冲进那家饮品店。
店主正踩着梯子，把一大袋珍珠从橱柜里取下来，忙得双脚不沾地。
皖澄在吧台趴了一会，也没人搭理她。店主实在看不过去，抽身出来，和这个失魂落魄的小姑娘搭话，“失恋啦？我这可不提供酒，去隔壁酒吧买醉去。”
皖澄白了一眼他，“大叔，我就想问问，以前在这的那家照相馆搬到哪去了？”
大叔一边擦着制冰机的机身，一边回话，“现在可不兴胶片机咯，人人有相机，谁还来冲洗胶片呀。”
皖澄没再理论下去，而是紧紧抓住她最关心的，“是搬了还是倒闭了?”
大叔也没耐心了，“你这小姑娘，这么犟干嘛呢?千禧年之后胶卷都不怎么生产了，肯定是倒闭了，不然我这奶茶店怎么开得那么红火呢。”
皖澄的火气“噌”的一下上来了，她没再买奶茶，临走时隔着玻璃喊话，“你不拍胶卷不代表没人拍，希望你的奶茶店不会有过气的那一天。”
大叔愣在吧台上，“嘿…现在这些小孩，脾气还挺大。”
憋着一口气跑到奶奶家，脸庞汗津津的。
成易玲倒是没再说她，皖澄自觉地低下头，眼神却悄悄飘向成易玲那里去。
成易玲看不出什么异样来，手底下拿着熨斗熨衣服，“那么怕干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皖澄小声嘀咕，“你的确是这种人。”
成易玲装作没听见，“来帮我把衣服拽平了。”
纯黑的裙子，不用说皖澄也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
成易玲已经换上黑色西装外套和包臀裙了。
皖澄还有点不放心，成易玲好像一眼看出来她的疑虑，“不用怕冷，会穿打底裤。”
亲戚来得多，房子又不够，皖澄只能和妈妈挤一张小小的床。
这是长大后皖澄和妈妈第一次睡一张床。
平时上学的时候，放假回家除了开门的时候打个照面，吃饭的时候在同一张餐桌上之外，大多数时间她和妈妈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度过的。
衣裤脱下来，露出纤长的双腿，膝盖有一处淤青，前几天体育课摔的，现在还没好。
成易玲从衣柜里翻出来一套旧睡衣，拿过去给她，凑近了看，指尖点上皖澄的膝盖，“你这伤怎么回事？”
皖澄一下把双腿收进被窝里，“没什么。”
没那么娇气，就摔了一下而已。和妈妈的关系一直不好，同龄人都会和妈妈诉苦的年纪，她发生了什么事，硬生生抗住，一个字没有吐出来过。妈妈是冷酷的人，她受伤的时候似乎从来不会把她抱起来，只是高高在上地问她为什么这么不能变得更强一点。妈妈的逻辑是，受伤是因为太弱了。
睡衣没有递出去，皖澄面朝着墙睡，成易玲很快关了灯，在床铺上平躺下来。
同床异梦的两个人，在黑暗里各想各的心事。
成易玲失眠半宿，皖澄一动不动，起先是装睡，不一会就传来了清浅的呼吸声。
成易玲看表是凌晨两点钟，皖澄被梦魇住了，起了一身冷汗。
更睡不着了。
她到底，对女儿关心多少？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4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