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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勒令自己没再想迟嘉皓,日复一日地上课、写作业、冲去食堂抢饭、打水,时间快到以考试来计算。
      起先还有点不适应,放了考试大榜之后不由自主地先找迟嘉皓的名字,不知道最近有没有进步。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之后,暗暗骂自己不争气,转头走得又快又急。
      慢慢地就形成习惯了,好像这才是她本来应该过的日子,只是突然有小行星撞上来打乱她的轨迹,现在终于重新回归平静了。
      这样也好。
      直射点接近南回归线,夜晚越来越长。在教室外面多待一分钟都是受罪,课外活动搬个小板凳围着暖气片排排坐下背古文,平时无人问津的墙角在冬天成了香饽饽。
      宿舍的暖气烧了跟没烧一样,又不准用电热毯。下了自习之后皖澄以光速冲回宿舍,放热水泡脚,好像这样才能汲取一点温度。
      什么时候放寒假啊……
      成易玲平时问她学校里冷不冷,皖澄都和妈妈说暖气很暖和。
      哪有!
      连睡觉都要和衣睡,羽绒服不敢脱,还怎么敢提把自己的腰身舒展开了睡?
      郁文中学外面的牌子响当当的,什么老牌名校啦,人才摇篮啦,国家示范校啦……家长们挤破了头都要把孩子送进来,每年的中考生一批踩着一批,赶趟儿一样。
      大概都是不知道郁文内里的模式有多残酷吧……
      郁文好像一直都忘记了到底是谁在这里念书,老是写花里胡哨的宣传,把这里吹得天花乱坠,实际上它的好皮囊都是无数学生榨干了自己血淋淋推上去的。
      冬天连基本的供暖都保证不了,那么多学费交到哪里去了呢? 还不允许学生在任何平台上说一点郁文的坏话。既想让马儿跑得快,又让马儿不吃草。
      真是烂透顶了。
      皖澄有时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能在这么烂的学校里遇见傅思敏吴怡婷迟嘉皓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在这种压力大到随时有高中生跳楼的环境里保持纯真? 他们这一代没有被这种残酷的中式升学残害就够幸运了。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教室的门被敲了敲,早读声中断,五十多个同学齐刷刷抬头看向门口。
      班主任喊道,“皖澄,来一下!”
      化着浓丽妆容的女人端端地站在班主任旁边,冷冷地扫了一眼乱哄哄的早读班级,好像在找什么人。
      和她的妆看起来一样不好惹。
      皖澄还在纳闷怎么大家都不读了,最后一个抬头,看到妈妈的脸。
      她钝钝地往前走了几步,到妈妈跟前,一边走一边回神,还没到周末,有什么事是电话不能通知的?
      成易玲又打发她回去,“去收拾你的书包,把所有东西都带上。”
      没来得及问,成易玲已经把她推进教室了。
      成易玲脸色不好。
      皖澄心里又惊又怕,到底出了什么事?
      心里慌乱,手底下也藏不住情绪。她毛手毛脚地碰倒了笔筒,一大把笔撒了一地。
      所有人都往皖澄的桌子这儿看过来,佟鹤乌赶紧猫着腰从两行课桌之间的通道溜过来帮她捡笔,担忧地问,“没事吧澄澄?”
      皖澄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又像是安慰佟鹤乌,更多其实是安慰自己,“没事的佟佟,我家里有点事,很快就回来了,不用担心我。”
      佟鹤乌看到皖澄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她一把握住皖澄的手,“没事,你给我打电话,我陪着你。”
      成易玲就在门口,定定地站着,没有多说一句话,把皖澄拎进车里。
      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紧张的,皖澄的脸煞白煞白,牙关都咬不紧。
      手指攥着书包肩带,鼓起勇气才问出来,“什么事妈妈?”
      成易玲在驾驶座上,转头看了一眼她,“很冷?我给你开个暖气。”
      好怕。好怕这种话题的转移。好怕你避而不谈。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妈妈?
      皖澄刻意放大声音,像是给自己壮胆,“我不冷,妈妈。到底是什么事?”
      后半句话,她咬紧了牙齿,一字一句地质问妈妈。
      如果是妈妈擅自做了什么有关她的决定而没有问她意见,她真的不会原谅妈妈。
      成易玲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奶奶去世了。”
      皖澄躺在后排座椅上,把车窗放下来一半,冷风呼啸着钻进来。吹吹风能清醒一些。
      没有立刻流眼泪什么的。难怪妈妈那么冷静,因为这个消息可以说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不算消息。
      奶奶已经抱病卧床八年了。
      那会大概她还上小学,怯怯跟在妈妈后面去医院看奶奶。奶奶缩在病床的被子里,团成小小一个团,似乎比上小学的她还要萎缩好多。
      确诊乳腺癌之后做了rufang切除手术,她没再敢看过奶奶的胸口,更不敢去碰奶奶穿过的衣服。出院之后给奶奶换了新家,算是讨个好彩头,也希望奶奶能重新开始。
      谁能想到,一摔倒就再也起不来了。
      胳膊和腿瘦得脱相,骨节都好像蜷了起来,越来越憔悴。慢慢地,大小便不能自理,不能走路,生活只能在床上。
      刚开始的那几年,家族里每个被奶奶抚养大的孩子都悉心照顾着她,盼望着有一天能继续下地行走,最好的年纪拉扯了一大家,现在轮到你享孩子们的福了,你却倒下了。
      可是谁的耐心不会耗尽呢?
      奶奶一直处于半死不死的状态,耗着一口气,谁都有自己的工作,谁都有自己的生活。奶奶身边需要一个常年照顾她的人,谁又能真正地去舍弃自己来照顾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呢?活人总要活下去的啊。
      到最后的时候,奶奶只求一死,甚至拜托儿女们给她买农药,结果当然不可能买。皖澄断断续续去看过她几次,奶奶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连shenyin都是无力的微弱的,好像烛火的最后一截在风里呜呜咽咽地哀嚎。
      一方面是身体上的折磨,另一方面是精神上的。两把尖刀勾得奶奶血肉模糊,皖澄怎么能不理解她想要解脱的念头呢?有时候,活着甚至比不如死了痛快。
      每次和她道别,皖澄都看成是最后一次一样珍重。说不准哪天,哪个万籁俱寂的深夜,她就躺进了方方正正的木盒子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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