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欲语还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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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州城很大，也很热闹。如果第一次来，没人带路，一定会眼花缭乱，继而晕头转向，最后别说北了，怕是太阳升起的那个方向你都不一定找得到。好在秦月在余州城也进进出出好几次了，当下轻车熟路的穿过繁华的东街，拐过几条巷道，在一座清幽的小院前停住脚步。
细细的花香混着清晨的湿气沁入肺腑之中，秦月吐出一口气，举手轻扣门环。隔了一会，院子里响起细碎的脚步声，秦月黑亮的眼眸微微一黯，随即失笑，她怎么可能亲自来开门，真是脑子糊涂了。
大门缓缓打开，秦月看向门内站着的妇人，微笑行礼：“慧姨！”
妇人看到秦月先是一愣，随即满面笑容的道：“原来是小月，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一年多没来，猛一见着还真不敢相认了。”
秦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慧姨还是这么爱说笑。就我这长相，再怎么变都翻不出新花样来。”
慧姨不满的嗔道：“这孩子，怎么老贬低自己。人不可貌相，就凭你那身本事，谁敢小瞧了你。”
秦月笑笑，非常明智的选择了默认。
“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你快进来。几时到的，吃饭了没？”
“今早刚到，还没来得及吃。”秦月随她走进院内。
慧姨心疼的拉过她的手，嘴里抱怨道：“又是半夜赶路吧，真是一点都不疼惜身子。别仗着年轻就使劲折腾自个。老了有你受的。”
秦月一本正经的点头：“是，谨遵慧姨教诲。”
慧姨笑骂道：“成心膈应我是吧！”
秦月陪笑：“哪能呢！慧姨说的每句话，晚辈都牢记在心，不敢有丝毫忘却。
慧姨白了她一眼，无奈道：“说你是个闷葫芦吧，有时候说话真能把人呛死。”
秦月讪讪低头，很是谦虚的冒出一句：“都是长辈教导有方。”慧姨哭笑不得的摇头直叹。秦月微笑着掀开门帘，将慧姨让进屋内。
“一年不见，秦女侠嘴上功夫长进不少，看来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屋内，一个绿衣少女盈盈而立，眉若远山，目似清流，温婉沉静的气质中偏又天生带着一股锐利，却是别有一番风韵。
秦月抬头，轻舒一口气，温柔的笑意爬满眼角眉梢，而后蔓延至唇边。终于见到了，清柔的嗓音，熟悉的眉眼；她还是那么美，一颦一笑都不曾改变。
“秦女侠怎的有空来余州。莫非此地出了江洋大盗，或是乱匪贼寇?”江尘影微微笑着，看似随口之语，却又略带哀怨。
面对她的质问，秦月无言以对，她总不能告诉她，一年前她离开余州，就被派往西北大漠配合官兵剿灭马贼。然后就一直耗在那，上个月刚无功而返。这么丢人的事，她是打死都不愿说出口的。
秦月不说话，江尘影也没逼她解释，目光一转，看向一旁呆立的慧姨：“我去看看粥熬好了没。贵客就有劳慧姨代为招呼。”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一旁被两人忽视的慧姨总算能插上话了，瞪了江尘影一眼，拉过秦月坐下，嘴里数落道：“小月赶了一夜的路，气还没喘匀就来看你，这份心意就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你这么埋汰她，也忒不识好歹了。”
秦月低着头，歉疚的开口：“我也想早点过来看你们，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麻烦事一件连着一件，就没个空闲的时候。”
“心系百姓，心怀天下。” 慧姨笑着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这大侠可不就是专门替人解决麻烦的嘛！”
秦月汗颜，我没想那么多，也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我只是想除暴安良，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让死者安息，生者慰藉。我只希望这世上，坏人少一点，再少一点，让我们平淡的幸福长一点，久一点。
江尘影默默走至桌前，倒了杯温茶递给秦月，轻叹道：“女侠不好当吧！成天跟那些恶人打交道，既危险又辛苦。”
秦月暗自松了口气，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透着些许自嘲：“当久了也就习惯了。”微笑抬头，与江尘影温柔的目光无意相撞，不禁心中一颤，慌忙起身接过茶杯。长着薄茧的指腹，如蜻蜓点水般拂过江尘影白皙的指尖，清凉的触感让两人不约而同的微微一顿，心间均升起一丝异样的悸动。飞快的瞟了对方一眼，两人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掌。
一旁的慧姨见两人不再闹别扭，展颜笑道：“我去厨房看看。小月一定饿了吧，粥马上就好。”
秦月放下茶杯，微微欠身：“劳烦慧姨了。”
“跟我还客气啥！你们先聊着，吃些点心垫垫肚子。”慧姨掀开门帘，笑着出去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秦月有些不自然的朝江尘影笑了笑，重又坐下，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看着一派云淡风轻的悠闲模样，实则心底叫苦不迭。打圆场的慧姨走了，她要独自面对尘影的怨气了。
如果江尘影非要追根究底的问她为何许久不来看她，她该如何应对？实话实说，还是顾左右而言它？秦月有些头痛，她平时虽不喜多言，但也算口舌灵便，可不知为何，一见到江尘影就变成不善言辞的闷葫芦了。唉，这大概就是师傅常说的，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像师傅那么伶牙俐齿的人，在师娘温柔的眼神下，还不是微笑轻叹，哑口无言。
江尘影看了她一会，忽然凝眉道：“你早上没洗脸吧？”
秦月大窘，一口茶差点呛嗓子眼里，忙放下茶杯澄清道：“在河边洗过了。”
“洗过了？”江尘影疑惑的凑近她面前，嘀咕道：“怎么看着没以前白了，黄黄黑黑的，我还以为是沾了灰尘的缘故。”
秦月黯然，摸着自己那张不再细腻的脸，无声叹息。这已经是在师娘耐心细致的调理下，取得的最好成果。在大漠呆了一年多，她的脸已经饱经风霜。刚回启灵山时，要不是身上带着师门的信物，只怕没人认得出她是谁。这张脸本来就不漂亮，再加上又黄又黑，那效果，简直是毁灭性的，要是换了个爱美的，只怕都不敢出门见人了。
好在秦月命好，有个人称药仙的师娘，拿着那些霜啊粉的，使劲往她脸上涂。又是内服，又是外敷，花费了无数心血和精力，总算弄出个人样了。不过师娘的药再灵，也不能让她在一个月内就恢复如初，现在能恢复到以前的七八成，已算是逆天了。
“这一年多，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江尘影轻轻叹了一声。她们离得很近，呼吸相闻，她可以看到秦月脸上淡淡的斑点、额头的皱纹和眼里的血丝，还有微抿的嘴角，清澈的眼神。这张略带憔悴的脸，让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怦然心动中的一份心疼。
“你不生气了？”秦月试探着，心中有些忐忑，清秀的面容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之色。江尘影微微愣住，目注秦月，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以她天资之聪颖，又怎会不明白秦月对她的殷殷情意？
江尘影微微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抽身，退后。“我为何要生气。既然你已经来了，我就是有天大的气，这会也烟消云散了。”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似漫不经心，然话语中却是另有深意。
秦月如释重负般出了口气，微微笑道：“我这次会在余州停留一段日子，你想去哪玩？”
玩？江尘影叹气：“我已经十八岁了。”我已经过了疯玩疯跑的年龄，再过半年，我就要出嫁了。也许明年的今天，我就是当娘的人了。你是名动江湖的侠女，可以仗剑天涯，无拘无束。而我，是闺阁弱女，只能拈针绣花，嫁为人妇。
秦月不解的看她，明显没跟上她的思路。十八岁怎么了，我也十八岁，这跟游山玩水有关系吗？
江尘影微微苦笑，也懒得解释，只是转身拿起桌边的一幅未完的绣品看着。洁白的手帕上，一只蝴蝶孤零零的在花丛中扑棱着翅膀。旁边绣了一行淡淡的小字：“一地春风两地人。”
秦月直觉地感到江尘影有些不对劲，她好像在隐瞒什么，有什么事是她不能知道的吗？她很想问她到底怎么了。可是，如果尘影打定了主意瞒她，她问不问又有何区别。
“出了什么事？愿意告诉我吗？”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因为她等不及。因为，她太在乎她。
江尘影抬眼看向她，秦月殷切的目光中分明包含深情。她清亮的眼眸直透她心底，像是一道漩涡，狠狠的，将她卷了进去。
不，我不能心动。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不能改，不可违，又何苦旁生枝节，拉她入情障。与其留下久久的伤痛和遗憾，还不如就这样，君子之交淡如水，不也挺好吗？
江尘影不着痕迹的掉开目光，轻声道：“你师傅、师娘她们……好吗？”
秦月微微皱眉，江尘影既然岔开话题，就是默认有事，而且还不愿意告诉她。暗叹一声，秦月打起精神回道：“她们都很好。”顿了下，又补充道：“几个师妹也很好。”你别想用这招混淆视线，转移我的注意力。
江尘影计谋被识破，反而笑了笑，起身道：“我去看看慧姨把饭弄好了没。”
“我送你。呃，我也去。”秦月讪笑，跟在她身后，默默无语的看着她微颤的双肩。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欲语还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