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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到上海滩 ...

  •   火车呜咽着驶入站台。正好两点。

      珍珠看了看手表。弯腰拎着小皮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往外走去。心中腾升出不可言喻的激动。

      上海---这里就是上海。

      皮鞋踩在大厅内的细弱声响淹没在人生鼎沸中,却是别样的安心。珍珠好容易出了站,却觉得人更多了起来。

      到处都是在兜售货物的小贩,还有挎着篮子卖熟鸡蛋,熟花生的妇人。人群中,间或能看到,拿着警棒的警察走来走去。珍珠自从昨夜十二点上了火车,一直担惊受怕,还没吃东西。鸡蛋和花生的香味不由勾起她的谗虫。她拦下一个胖胖的妇人,买了两个鸡蛋,一小袋煮花生。

      捧着热热的小食,珍珠举目四望,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只想着家里人找不到就是好的。因为事出突然,买的车票也只是一般硬座,一人出门在外,哪里敢睡,何况那车厢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齐全。只好强打起精神熬了半天一宿。幸亏邻座的是个带小孩的中年妇女。言谈间,知道是来上海投靠丈夫的,两个孩子,一个大些三岁,还有小的才抱手里。穷人家,为了省一张票钱,两个孩子就坐在妇人脚下。珍珠看不过去,一路上都抱着那三岁孩子。累倒也再一说,乡下孩子,多少有些邋遢,路上吃些家里带的饼,揉了珍珠一身。

      此时再看看前襟跟腰际菜汁,珍珠没法,只能寻了一辆黄包车,车夫问她去哪,她想了想,只说:去离这最近的宾馆。

      那些涌起的兴奋与激动,在倒退的景色中,渐渐化成沉重的无奈与困乏,疲倦。

      幸而车夫实诚,只拉着她跑了两条街,就领她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整洁的宾馆。珍珠多给了那个车夫两个铜板。门口跨着方巾的接待生一见,忙的上来接过珍珠手中小皮箱,往里头带。

      接待的是个年轻女孩子,给安排了二楼最靠里的一间房,普普通通,干干净净的小屋子,窗户朝南开,正对着内院,刚入秋,满树的梧桐都坠着金灿灿的果子。交了一切手续,珍珠早已经累极,本来沾着枕头就不想起来,可多年养成的金贵脾气,也是一时改不了的。又拖着步子,去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才睡去。

      这一觉,睡的沉。之前忘记拉上窗帘,醒来再看时候,只见外头斗黑,无风无月,玻璃窗上只有梧桐树枝斑驳的影子。珍珠缓了缓神才转明白这是在哪,就着黑暗,摩梭了半天,才找到台灯的开关。就着朦胧灯光,珍珠取了手表看一眼时间,都过了十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她把手表放回床头柜,无意间触到耳钉,拾在指尖细细看,珍珠不由笑了。原本是昨夜的假面宴会上戴的,却遇见了那个人,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取下右耳上的珍珠耳钉送给了他呢。现在只落下这一只,日后总不好就戴着一个罢。一时只觉好笑,又有无奈。兀自笑了笑,下床自皮箱中翻腾出一个首饰盒子给装了起来。

      这一闹,又是睡意全无,腹中空空,也顾不得其他,拎起下火车时候买的煮花生,慢慢剥着吃,却是不由叹道,世事无常。昨日的现在,她还在北平商公馆,是那一场盛大而华丽的假面舞会女主角。衣鬓香影,酬光交错。无不是富贵荣华,十里洋场的金玉满堂。

      若不是为了躲过那一纸婚约,她又何需如此费神,如此落魄逃亡。总理府,旁人眼中显赫门第。莫希白,外界都说风流倜傥。只有她知道,形势莫测,总理之位岌岌可危,若不然又何须跟商家做媒联姻。莫希白风流倜傥不假,但二人青梅竹马,本是兄妹之情,就怎堪冠上夫妻之名。尴尬一生。

      借兄长商逸之名,策划舞会,从而借机逃离,商珍珠不得以而为之。但为何独独来了上海,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了。当时商逸替她买的是往重庆的火车票,到了车站,她却鬼使神差的去问有没有发往上海的票。也巧,刚好有一张退了普通票,十一点半,珍珠想也没想就踏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

      或许,是因为那个人?珍珠自己想着,可是又骂自己傻,不过一面之缘,不,还算不得一面之缘,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戴着面具。况且,也只不过是他说自己是上海人。又哪里去求证呢。

      珍珠想一回,叹一回,笑一回。最后还是困意又来。洗了手,倒头又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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