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影》新晓零

39、第肆话 香消如影：重返

　　说服殷杀比青梦想象中要容易许多，当青梦将来龙去脉都告诉他以后，他居然很爽快地便将封印着尤小香魂魄的那颗珠子交给了她。
　　青梦看着手里的珠子，一时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可……毕竟这是雇主委托了你的事，就这样拿给我真的没关系吗？”
　　殷杀轻轻笑了笑，然后点点头，“没关系。其实这只鬼还并未作恶，只是她的死状让活着的人有些不安，他们才请了我去。他们的诉求，我已经为他们完成，我的事便到此为止了。现在，有人想要去完成这只怨灵的诉求，我也没理由去阻拦，不是吗？”
　　青梦闻言咬了咬唇，这才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殷杀看着她，目光温柔，“其实，仔细想来，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谢谢你让我听到这世上更多的声音。”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青梦一时无言，只得微微低下头去。
　　就在这时，殷杀将一只木质的鸽哨递到了她的眼前，鸽哨虽然不大，但却雕刻着极其繁复又精美的花纹，“我明日一早在这里还有一桩交易，所以就不能与你一同去了。但你若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就吹响这只鸽哨传信给我，我一定会尽快赶过去的。”
　　青梦却没伸手去接，她压根儿就没想要殷杀在这件事上对她提供任何帮助，他能把尤小香的魂魄交给她，对她来说便已足够。
　　“多谢。但实在不好这样麻烦你，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殷杀却将鸽哨轻轻塞进她的手里，淡淡一笑，“你也可以不用，就算是带着以防万一也好。你就把这当作是……同行之间的守望相助吧。若实在是嫌这东西碍事，那便扔了也没关系，反正只是我自己做的一个小玩意儿。”
　　毕竟刚刚才从别人手里要来了一只魂魄，现下别人也是好意，青梦便实在再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那就多谢你了。”
　　“不客气。”

　　于是，青梦先带着那颗珠子，去到了埋葬尤小香尸骨的地方。关家对外宣称，尤小香，也就是凌香灵，是突发恶疾病逝的，并且也确实以一家主母的礼制风光厚葬了她。
　　青梦下到墓室里开棺，竟然发现尤小香不只嘴里含着一颗明珠，整个人完全就是穿金叠翠，大概也正因如此，尸身尚还保存完好，甚至没有太大的异味。
　　青梦皱眉，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直到尤小香死去，关域仍旧还是将她当作了另一个人对待吗？
　　订立好血契，从墓室里出来的时候，青梦有一瞬强烈的眩晕。
　　她伸手扶住墓碑，稳了稳心神，不禁在心里暗暗笑了笑自己：这一天比她想象中来得还要更快一点，自己果然还是有点太逞能了，也不知这副身体还能再继续撑多久？

　　订立了血契以后，应尤小香的要求，青梦带着尤小香先去了申屠府。
　　尤小香说：“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我也想从这里结束。”
　　青梦没有问她的意图，左右她不过是想要个明白。
　　活着的人求明白，死了的人还是在求明白，可明白又真的可以让人安心吗？
　　青梦将尤小香的魂魄放出来，应承三天后再来找她。
　　她从申屠府离开的时候，正好遇上申屠诀出门。只见申屠诀面容苍白，脚步虚浮，一看便知是久病缠身之人。
　　若是普通的伤病倒也还好，但青梦看着他掩嘴咳嗽的模样，却不禁皱了皱眉。虽然青梦的道行不够高，一时也不太看得明白，但申屠诀周身的阴气也未免太重了些。
　　不想当夜，她便在内心一阵突如其来的惊惧骇然之中醒来。这是她与尤小香之间的感应，她当即起身匆匆赶往申屠府。

　　先前还怨气冲天的尤小香，此刻正眼神清明地跪倒在青梦面前，掩面痛哭道：“求你也帮帮她吧！”
　　青梦不解，“她是谁？”
　　“悦灵！”
　　然后在尤小香断断续续的述说中，青梦知道了一个让人惊骇的真相。
　　悦灵并不是因为心上人未赴约而投缳自尽的，而是被知晓了她要与人私奔的申屠诀给亲手勒死的！
　　她死后，她的尸身也被申屠诀从悦家带走了，申屠诀当时说：“我们从小指腹为婚，我早已认定她是我的妻子，不管她是生是死。”
　　后来，他也是以申屠家主母的礼制将她葬在了申屠家的陵墓里。
　　“可是，我不知道申屠诀又做了什么，悦灵的魂魄一直没能入轮回，甚至一直都只能紧紧跟在申屠诀身边。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竟说她知道我，申屠诀将我养在身边的两年，她一直都在。然后她便哭了，问我为什么会‘这样’回来。”
　　说着，尤小香的眼泪便又落了下来，“她其实没有让我帮她，是我觉得她……她也很可怜。”
　　青梦微微皱眉，这就能解释为什么申屠诀周身的阴气会那么重了。但是，她当时怎么会没有看到悦灵呢？
　　她看着尤小香，淡淡道：“你先起来，你想怎么帮她？”
　　尤小香大概是没想到青梦竟这么轻易便应承了，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青梦见状，微微笑了笑，又问了句，“你想怎么帮她？”
　　尤小香这才醒神，忙道：“就……就让她可以从那个人的身边离开吧！”

　　其实，这倒也不难，好在之前开尤小香棺椁的那些工具都还在。只是，青梦看着眼下的状况，自己都有点无语，她怎么就又做上了这掘人坟墓的事情呢，而且还做得这般的……得心应手。
　　可是悦灵的魂魄会被拘在申屠诀身边，必定就是有人在她的尸身上动了手脚。
　　果不其然，青梦看着悦灵尸骨的双手双脚上都系着红绳，这红绳绝非常物，因为尸体都已经白骨化了，它却竟还仍旧簇新。
　　青梦伸手捻了捻那红绳，材质的确有些特别，而后她看着指尖残留下的红黑色粉末，微微皱起了眉，“怎么会有血？”
　　才说完，青梦便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这样！”
　　那些旁门左道的拘禁咒大抵都类似，申屠诀将悦灵困在身边的法子，其实和钱雨生当初困住初秋的法子类似，都是用人的血下的咒。对于魂灵来说，至爱或至恨之人的血，都有着同样强大的力量。
　　悦灵死在申屠诀手下，他自然也就成了她此生最恨的人。
　　青梦没有多想，直接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将悦灵尸骨上的红绳全部挑断了。
　　就在她将一切恢复原样，准备离开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困在了这墓穴之中。
　　尤小香也发觉了，她们面前似乎突然多了一个看不见的屏障。
　　“这是怎么回事？”尤小香不解。
　　青梦倒是立刻明白了过来，然而为时已晚，“是我大意了，这应该是刚刚那个咒术的保护咒，当那个拘禁咒失效，这个咒术就会自然启动。看来这申屠诀还真是任悦灵死了化成灰都不想放过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