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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壹话 雨落初秋:心结 ...

  •   后来,我每次再出去,都总是忍不住移步金榜客栈。有时我还会看见他捧着书卷认真温习的身影从窗前一闪而过。
      有一天,我站在金榜客栈楼下,习惯性地抬头往二楼望去。不想,他竟正好站在二楼窗边,看见我以后,他还对着我颔首一笑。那一刻我竟觉得有些慌乱无措,只得连忙低下头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疾步走开。
      之后再出去,我便都故意避开了金榜客栈所在的那条街。某日,我和小绿正在摊前挑选纸鸢,他竟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他的声音依旧朗朗,“姑娘,选这只吧。虽然不够精致美丽,但是却最易放飞。”
      这时卖纸鸢的老翁也适时道:“这位公子好眼光。人人都道美丽,却不知实在才是最真的。”
      我终是选了那只纸鸢。小绿在一旁付钱,他却笑意盈盈望着我,“我正好想出去透透气,也知道一处放纸鸢的好地方。姑娘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同行。”
      说到这里,即便是披散的乱发,也遮不住初秋脸上一脸的落寞和悔恨。她方才恢复澄澈,闪着少女般光彩的双眸此刻渐渐暗淡,并重新染上血色。
      她的嘴唇哆嗦着,反复喃喃:“要是当时我没有选那只纸鸢就好了,要是当时我没有选那只纸鸢就好了……”
      青梦看着她魔怔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虽然看这结局,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她却还是问了句,“那后来,你答应他了吗?”
      血色充斥了初秋的整个眼瞳,她的双眼仿佛要滴出血一般,她咬着牙恨恨地说:“我答应了。这是谢初秋这辈子做过的最错最愚蠢的决定!”
      她把牙咬了又咬,几乎要咬碎一般,继续道:
      后来,我和他一起到了一处绿草茵茵的山坡上。
      他告诉我,他叫钱雨生,是来参加会试的举子。
      我问他,“这样陪我出来放纸鸢,不会耽误你温书吗?”
      他又笑了,眉眼间都是惑人的神采,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我想我的准备已经足够充分了。”
      他帮着我放飞纸鸢,我的目光却全部集聚在一脸神采飞扬正望着天上纸鸢的他身上。他的侧脸是那样坚毅,好像被放飞的是他的凌云壮志一般。而我的心如那高飞的纸鸢一般摇摆不定。
      我这才惊觉,他让我着迷。
      可是,我的身份,却不允许我和他走得太近。
      早在爹刚被圣上钦点为会试主考官不久,一次噩梦般的经历就让我切身明白了这一点。
      而为这一点,我差点付出惨痛的代价。
      那真是一场我想都不愿回想的噩梦。
      爹刚被任命那阵,我家的门槛几乎都要被前来送礼的人踏破。有好多亲贵富贾,甚至带着自己目不识丁的息子,让我爹多加关照。我爹为官二十年,从来都是清廉刚直的,他的拒绝也不知引起了多少亲贵富贾的不满。
      直到那天,某位在朝堂上一直处处刁难我爹的同僚居然带着几名丁仆和他假扮成丁仆的儿子来我家拜访。他的儿子是京城出了名的阿斗,只知道寻花问柳,整日游手好闲。
      我那时才刚刚及笄。我也不知道那阿斗是怎么混进府里,更不知道他又是如何在花园里寻得我。
      因为快到新年,下了一场雪,我无意在花园里捡到了一只被冻伤的小麻雀。手炉被我笼在袖里太久,已经不暖了,我就让小绿再去取只新的来。又因为下了雪的缘故,下人们都去扫瓦上或门前的雪了,所以花园里便只剩我一人。
      我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的,等我发觉,我以为是小绿取了手炉归来了,笑着转身道:“这么快就回来啦~”
      而后,我脸上的笑容僵直,全身血液都被雪后寒风冻结。
      我的身后竟然站着一个家仆穿着的陌生男子,他正一脸猥琐地望着我,下流的目光在我胸前和身下流连。我被看得困窘,又无人可唤,心中惴惴,便疾步绕过他想离开去找小绿。
      那人却一把将我拽了回去,拉进他的怀抱。当时,他炽热的气息就喷在我的耳畔,我心里怕得要死,却只能拼命挣扎,虚张声势道:“是谁借了你这样大的胆子,居然敢轻薄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人却满不在乎地笑了,露出一口黄牙,“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的初秋大小姐!你爹是才被圣上任命为今春会考主考官的谢晋。我爹说了,只要我们的事成了,你爹自然会保我今后的官爵荣华。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谢晋就只得了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呢?”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将我双手反剪,另一只手就探进了我的衣领,顺着脖颈滑到我胸前,然后狠命扯着我的亵衣。我又羞又怕,却丝毫动弹不得,只有两行清泪从脸上缓缓滑落。
      泪眼朦胧中,我仿佛看见了小绿和其他几人渐近的身影,此时那人已经撩起了我的裙摆。我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喊起来。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身后的异动,低声咒骂了几句,终于放开我从假山后逃走。
      我一被他放开,便跌坐在地。
      远远看见小绿跑了过来,她几次试图从地上将我掺起,都没有成功。最后还是她身后的两名家丁将我扶起,待着小绿铺上毛毡,才半搀半带地让我坐到了花园的石凳上。
      等到我缓过神来,想要让家丁去追那轻薄我的人时,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小绿听我断断续续说完,也是吓得脸都白了。
      她握着我已冰凉的双手,带着哭腔道:“小姐,还好我在去取手炉的半路上,遇上这两位小哥。他们听了我的话以后,怕我去取手炉让小姐等得太久,就说他们不畏寒,可以相继让冻伤的麻雀在他们胸口取暖。还好……”
      小绿没有再说下去,雪后初霁的天里,我却突觉背后冷汗涔涔。我也经了些人事,知道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不是小绿在半路恰好遇上了两名家丁,又恰好带了他们来,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不敢再想下去。
      爹知道这件事以后,勃然大怒。我那一向不与人争、万事皆可拂袖而过的爹,第一次因为我说,他此生都与那人势不两立!
      当我事后记起再让小绿去寻那只在慌乱中不知所踪的麻雀时,小绿惨白着一张稚嫩的小脸告诉我,麻雀不知被谁踩死了,肠肚鲜血流了一地,在雪地里都冻住了。
      我听后顿时没忍住吐了一地。大概因为受惊又吹了寒风,之后我就一直高烧不退,卧病在床好些日子。
      大病一场之后,我虽然仍爱笑爱闹和先前无异,却突然变得有些害怕陌生男子靠我太近。
      为这事,爹不止一次悄悄叹气。我也知道,本来爹是打算等天气再暖和一点,就替我找些好人家,让我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好在新年后亲自将我送上花轿。
      可是,爹也从来都不会勉强我,后来他甚至说:“既然这样,我家丫头就再在我身边多待些日子吧。”
      我想,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爹更疼我爱我的人了。
      也因为这件事情,我始终心存芥蒂,不敢真正接近钱雨生。
      那天分别后,我接连好几日足不出户。却总是对着拿回来以后挂在墙上的那只纸鸢发呆。
      送我回来的路上,钱雨生向旁人借了笔,说:“这纸鸢太素,配不上姑娘纤纤玉手。姑娘是否介意钱某献拙,为其增些颜色?”
      我一时也不知该是拒绝还是答应,那厢他已挥毫落笔,题了一句词在上面:
      凤凋碧柳愁眉淡,露染黄花笑靥深。
      随手还在字旁画了一株极雅致的秋菊。那秋菊他随手挥就,笔墨间,眉宇间,皆有不凡之气。
      他越是光华毕现,我越是害怕。害怕自己被吸引,继而沉沦。
      但其实,我更害怕的,是我一直的心结。我怕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怕他和这世上任何其他男子一样,接近我,讨好我,甚至轻薄我,都不过是因为我是谢晋的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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