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年轻人的混乱感情关系 ...
-
诅咒掀起的咒力狂风不断回旋，室内绘制着赤红咒文的灰黄符咒被吹的猎猎作响，悬挂着符咒的麻绳弯出一个圆弧，尽头深深扎进地里的铁钉发出不间断的嗡鸣。
它们仿佛在与看不见的敌人抗争。
很显然，要不是处在这个里三层外三层的禁闭室里，那个诅咒绝对早已于现世显现。
往常对诅咒的控制它们出了不少的力，配合乙骨的尽力约束倒也没出过什么太大的茬子，但是这次「祈本里香」好像异常激动，看情况，恐怕这些封印咒具坚持不了多久。
吉田宽文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朋友打招呼般对着即将化身灾难的中心说：
“……你哭了吗，忧太？”
.
.
/
夜蛾正道喉咙里劝阻乙骨忧太的话一下子就卡住了。
他看看身上一点焦躁警惕情绪都没有、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的吉田宽文，又看了看对面的乙骨忧太。
……看着确实是差不多的年纪，说是以前的同学或者认识的同龄玩伴，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吉田宽文是不是有点太放松了？
乙骨身上那个咒灵还没现出一根手指压迫感就强的要命，两个人就算认识，在这么危险的场合，为什么还能先挂着笑打招呼啊……！
乙骨忧太认识他不会对他下手，可咒灵从来没有说不伤人。
“吉田君，你……”先别说了，赶快摆出防御架势真的认识的话让乙骨忧太帮帮忙吧！
但他只来得及说出几个字，就看见扎满耳环的黑发青少年突然越过了自己，刚刚还答应的好好地站在自己身后，眼下又面色不变地踩着丝毫不见慌张的步伐向乙骨忧太走去。
对方的行动太过出乎意料，夜蛾正道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
他……他到底在想什么？这个时候往前走？？
到底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还是单纯的得了神经病啊？
等不一会儿那只咒灵脱困，可是靠的越近就越危险。
「祈本里香」不喜欢任何人靠近乙骨忧太。
这会她明显活跃的很，吉田宽文的行动很有可能激怒她。
就算说咒术师脑子都多少有点不正常，但也没人会热衷于找死吧！
夜蛾正道脑袋打结的短暂时间，吉田宽文已经走到了乙骨忧太身前。
乙骨没有吉田宽文高，现在蜷缩在椅子上就更是如此，吉田的影子挡住了禁闭室昏黄的光线，和他的目光一起自上而下地将对方包围。
乙骨忧太……面无表情。
重新见到他，眼睛下的青黑比几个月前重的多，像是强烈的情感反复冲刷击溃了表情系统那样，他的神情有一种令人不忍的寂静和空洞。
黑眼珠被乱晃的符咒带出了其他颜色，眉梢疲倦地垂着，嘴角轻轻地下撇。
这一切都是微不可查的。
但是——说他毫无表情，可他在哭呀。
是情感刺激泪腺，涌出的眼泪喔？
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样子真的像只掉进河里才爬上岸的流浪犬。
吉田宽文不由自主得弯起了唇线，耳边的一排黑色耳环在昏暗光线中也闪闪发光。这是情不自禁的微笑，他似乎总会对一些不该笑的事情报以笑容，唇下那一颗黑痣也跟着上移，让这份突然冒出的笑意更加明显。
帅气的男子高中生在四周的狂风中弯下腰。说来也奇怪，气势凶狠又残暴的咒力不断扭曲空气，像是想要把一切绞上天空，但这诅咒的中心却安静平和。
空气静静的，没有一丝风。
恍若隔绝了危险的安宁的温房。
脊柱弯起弧度，吉田宽文的面容与蜷缩在椅子上的乙骨忧太拉进距离，不知根源的笑意漂浮，那颗黑色的痣更加扎眼。乙骨盯着他，苍白的面孔像纸。
吉田歪了下头，不知是想要看清乙骨的神色还是触碰他的眼泪，伸出手靠近他的面庞。
但是，手刚伸出去，指尖还没往上抬起，吉田宽文就感觉手指一痛。
密集的神经使得手部的感受更敏锐，短暂的迟钝后是十分尖锐的痛感，皮肤被压的更加贴近骨头，用力的除了平整的牙还有三角形的犬齿，形容一下就和被狗咬类似。
痛感来源于左手中指和无名指的第二个指节。指尖被温柔的组织包裹，还能触碰到潮湿的舌面，裹住指骨的皮与肉被上下挤压，牙齿互相磋磨。
——乙骨忧太身体前倾，在被碰到之前就主动向前靠近，极快地张嘴咬住了吉田宽文的手指。
吉田的眼睛睁大了：
“……哇。”
他罕见地愣了两秒，才慢半拍地、手往自己这边撤了下，乙骨并没有抵抗，原本咬的死紧的嘴顺从地松口了。
指尖还有点湿润。
吉田宽文那只手举在身前，离乙骨忧太的脸不远。
他咬的好重。
皮肤上留下一圈比肤色更深的印子，毛细血管应该断掉了不少，感觉过段时间都会肿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流血了。
哇啊，乙骨的犬齿有尖到这种程度吗？还是说实在太用力了？
意想不到的发展打破了吉田宽文一贯游刃有余的状态，他轻声问：“…这是报复吗…？忧太？”
对方没有回答。
黑发少年眼睫轻轻颤动，从短暂的相处中恢复了一点活人的生气。似乎也是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苍白的脸上慢慢泛起红晕，宛如伤痕，带着未干的泪、小狗一样蹭了蹭他的伤口。
低垂的眼睛显出几分胆怯的态度。但吉田宽文知道他完全没在反省。
乙骨的反应成功堵住了夜蛾正道准备好的第三次发言，他嘴微张了张又闭上，难以理解地掀了一下嘴皮，皱着眉头重新开始组织语言。
与此同时，拉扯在禁闭室里的麻绳、张贴的一层层符咒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终于彻底失效。
嘭！嘭！嘭！麻绳末尾拴着的钢钉被震出地面，在空气中微微悬停，继而下落，在碰到地面的刹那就破碎开裂，变成了一堆碎铁块。
一束光照下来，不同于不见门窗的禁闭室里昏黄的光线，它融化着夏日茂盛的植物气息，落在身上还能带来一丝暖意。
屋顶真的被掀开了。
石块和灰尘哗啦啦落下。
建筑破破烂烂的，精密复杂的阵法和符咒被毁了个一干二净。
封印失败！
有着人类上半身形态的咒灵在乙骨忧太后上空凝聚出身形。
她长长的黑发长刀般往后延伸，将沿途的一切阻碍都切碎；露出的面容宛如被人为拼接完整的瓷器，有着或倾斜或竖直的细碎绵延的裂纹；人类的嘴唇紧闭，可脖颈和胸口猛然张开两张一层一层排列着森寒利齿、漆黑的仿佛深不见底的恐怖巨口。
她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恐怖，二者相互交融，不可分离，使得双方成倍扩大，带来一种无与伦比的精神冲击。
夜蛾正道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完全显现的姿态。五条悟还没失踪的时候，「祈本里香」就出现过一次，与当代六眼对战，近三刻钟不曾落败，一人一咒灵把半个高专都砸的稀巴烂，直到乙骨忧太情绪爆发才仓促消失。
此后，她就获得了甚至可以写在卷宗上的名号：诅咒女王。
诅咒之王的位子被两面宿傩占据后，她是第一个能与他相提并论的诅咒。
这意味着，她强的超乎想象。
而现在能压制住对方的五条悟无法出现，形势危急绝不是虚言！
此时——
气势逼人、美丽恐怖的特级咒灵。
背后长发翻飞，翅翼般展开身体。
出现之后，不出意料地立刻冲向了吉田宽文。
夜蛾正道声如洪钟的大喊：“吉田！！”
/
伴随着校长的呐喊，诅咒落进了吉田宽文的拥抱里。
里香好瘦。
她人类的躯体在死去的那一天时间就陷入了停滞，既不高也身上也没什么肉，未发育完全一般，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也轻的吓人。
每一次触摸、都能明确的知道：她永远停留在了流水般昼夜不舍离去的某一天。
像定格在相片中的影子。其他人早已越过她创造下一个明日，记忆的相册随着时间变成厚厚一摞，再想要往前寻找都会很费力气。
她的出现如同手指勾住一起停留在那一页的书签，连带着拽出了血肉的碎片。
它们躺在手心，尸体还是温热的。
“里香是笨蛋啊。”
吉田宽文说。
似人非人的生物抱着他，从皮肤拼合缝隙中张开的眼睛也闭上了，脖颈浮现了几圈绷带，挡住了黑漆漆的怪物般的嘴，黑色无袖长裙边沿不断流淌着轻盈的液体，并没有显现出双腿。
“呜呜……宽文……”她碧绿的宝石一般的眼睛流出泪水，好可爱，但是吉田快要被她攀上脖颈的手臂勒的喘不过气了。
“好啦……好啦，”他拍拍她的脑袋，手指顺着黑发抚摸下来，手指在发间穿梭，能轻易切割钢铁的发丝却没有伤害到他一点，“里香没有好好吃饭。”
指尖轻柔地穿过黑发抚摸着头颅，带来不同于冰凉体表的温度。
“伤心……”
喃喃地，眼泪掉下来，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流，打湿了吉田宽文的白色外套。
温暖的怀中，可怕的里香变回了黑色杜宾犬。
收敛起爪牙、脖颈相碰、皮毛柔顺，忠实且富有感情。
警惕，机敏，自矜，高傲，远距离，存在于过去的这些特质则隐没无踪……咒力外壳中心，少女真实的灵魂在沉睡。
她对外界只能做出模糊又直白的反应，剥离了人类时期蜿蜒曲折的心意，吃到糖会开心，要保护的人被欺负了会生气，从而拥抱或者攻击，这种蒲公英一样毛茸茸不清晰的念头向外伸出触角，支配着过咒怨灵恐怖的躯体。
没有会令人感到痛苦的深入思考。
所以里香给人的感觉有时候会像小孩。
这是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见不到的样子。
（她过的一定比那时候开心。）
说实话很可爱。
只是其他人看见的总是她的外壳。脸上的裂痕、三张恐怖的嘴、溶解的肢体、头发和手锋利充满攻击性。
只有吉田和乙骨能看到她的心。
可爱的里香，不是人类也依旧爱你。
/
（那真的是眼泪？？）
站在旁边的硝子的眼睛差点脱眶。
刚刚差点以为年轻的公安要死了，但硝子明显更震惊现在这个东西，眼睛瞪大，嘴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张开了，两边嘴角有点向下掉的迹象。
（不是吧？？？？咒灵的眼泪？？？）
咒灵因为重逢而哭泣，杀了十多年的咒灵，这对心像手术刀一样冰冷的硝子而言几乎都算是世界观崩塌。
哪怕告诉她明天就要一个小行星要撞地球，冲击力都比不上这个。
太阳星星月亮狮身人面像天空树草莓巴菲珍宝珠靴子猫……所有乱七八糟有的没的都从脑子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冒出，在呆滞的硝子头顶踩来踩去。
轰隆隆。
呼噜噜噜。
砰砰砰砰！
拆迁似的混乱的思绪在大脑里打架，脑海乱糟糟废墟里僵直的硝子……突然意识到了别的什么。
不对啊！
那家伙（里香）不是乙骨忧太的青梅竹马吗？感情深厚到死后都能留下这么强诅咒的青梅竹马哦？
乙骨忧太来到咒高第一天就强势地以行动宣告了「讨厌除了乙骨忧太外的所有人」，变成咒灵手指上还保留着同款戒指，攻击性和领地意识超强的耶，现在反而久别重逢似的扑倒了其他人的怀里是怎么回事？？！！
乙骨他……
硝子迅速偏头去观察「祈本里香」的婚约者乙骨忧太的反应，结果居然是——没有反应！！！
为什么表现的这么平淡啊！！！那是你未婚妻（硝子真的这么在心里叫了）啊！？
抱别人还是别的男人你都没反应的吗！！
诶、等等。
提到婚约！
硝子想起来了。
那个公安手上是不是也戴着一个来着？戒指？
过咒怨灵的手臂环绕着人类的脖子。被说“现在有点忙，稍微睡一会儿吧？”有些不情愿，得到“待会陪你玩哦”的承诺之后才化为一团黑影，从对方的怀里消失。
庞大的外放咒力带来的压迫感一清，七零八落的禁闭室里的危险彻底解除。
夜蛾正道的表情很难形容，他第三次组织的语言又得从头来过了，而新话暂时整理不出头绪，故而陷入了一阵复杂的沉默。
硝子倒是反应很快，飞速打破了离奇的寂静：“刚才她为什么……？”
她为什么冲过来抱你还没大杀特杀啊？后面还这么好说话？说消失就消失，乙骨本人都不一定这么好用。
“啊，”吉田宽文表情自然，好像别人的未婚妻一出现先来抱自己没什么可奇怪似的，“你说是里香吗？因为里香很喜欢我嘛。”
……怎么回事，这话说的好坦然啊。
人家原配还在你面前坐着呢！
（他的态度完全不像在面对咒灵。）
夜蛾正道突然这么想到。
然后就被反应过来之后的信息量搞懵了。
里香很、很喜欢他？？
所以刚刚她那么急切的撕扯封印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你一来就马上想出来见你？？
“……”
夜蛾正道，陷入了中年男人头一次接触年轻人混乱感情关系的无法描述的震撼中。
乙骨忧太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到了吉田宽文的身边，一见面时身上那种涌动满溢的负面情绪伴随在吉田手上留下的牙印暂时平息。可即使如此他依旧一句话都不说，嘴牢牢闭上，头低着紧靠吉田宽文，神经质地抓他的袖子抓的死紧，整个人藏在他身后，几乎像个幽灵。
看着好像那个自闭症。
但……没见过的人一定想不到，他现在的状态对比前一个月都算得上史诗级好转。那时候这小孩跟死了的尸体唯一的区别就是还在呼吸。
咒术界高层那些人在他身上使用的手段没有半点留情，足够把一个正常人折磨成疯子。
更别说乙骨忧太本身的心理状态就很差劲。
吉田宽文又想叹气了，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一边还耐心地回答着硝子的疑问：“我们是说过要一直在一起的哦？关系好很正常吧……忧太真的是，才离开了没多久就变得更麻烦了，……这段时间我会负责的。”
啊，负责。
看乙骨忧太那个依赖的样子。
好哇，原来不止里香。
这是一锅端了！
未婚妻喜欢别人，未婚夫本人没有意见的原因是他也喜欢！
仔细一想逻辑还挺通顺的。
“……”硝子沉默两秒，表情也突然平静起来，“什么嘛，原来是普通的三角恋。”
结过婚的夜蛾正道：……不，这怎么想都一点也不普通啊家入！！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年轻人的混乱感情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