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死者》荔之梨

3、连环奸杀案

　　沈禄一般会让她两刺绣到亥时，现在才戍时，她房间怎么会没有点灯呢？

　　沈凌霜心道不好，她推开房门，房间里黑的吓人，静静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沈凌霜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婉儿？”

　　没有人回应。

　　她点上蜡烛，发现床上的刺绣刺了一半，床铺凌乱，床板被掀开，里面的瓦罐碎了，而婉儿早已经不知去向。

　　婉儿一向很乖，沈长风沈禄父子对她们姐妹俩也很压榨，她几乎整日里都不会踏出布行一步，不是在房间刺绣，就是在院子里刺绣。

　　“婉儿！婉儿！”

　　沈凌霜将整个沈家布行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婉儿。

　　最后，她直接到柜台边，拽起沈禄的衣领问道，“婉儿呢？”

　　沈禄打了个酒嗝，酒气熏天，喃喃道，“婉儿怎么了？”

　　沈凌霜将他推倒在地，不再与他废话，跑出去挨家挨户去拍响街坊邻居的门，好在时辰还早，大家都还没有歇下，沈凌霜说了婉儿失踪的事情，街坊邻居都很善良，男人们自发的开始打着灯笼帮忙找人。

　　沈凌霜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刚刚那条小巷，那声闷响。

　　她心被一下下拧着。

　　沈凌霜心突突直跳，终于跑到了巷子里，浓墨一样的黑让人心生胆寒，她点燃了身上带着的火折子，就着微弱的火光，一步一步，向巷子的深处走着。

　　巷子并不很长，沈凌霜在巷子尾，看到了死去的婉儿。

　　婉儿还穿着那身桃红色的衣裳，上面的粉嫩桃花是自己给她绣的，她的小脸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变得紫涨，明明昨天还吃着糖饼冲着她甜甜的笑的人，现在却孤零零的死在小巷子里。

　　火折子晃了晃，沈凌霜气血上涌，眼前一黑，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七岁那年，她去叔叔家小住，回来时发现家里已经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那间房子里曾经有她最爱的秋千，有母亲悉心养育的花，还有父亲所有珍藏的典籍。

　　所有人都告诉她，她的父母不睦，在一次争吵后，父亲杀了母亲，然后点火自杀了。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所有。

　　她开始整日整夜的哭，好多时候都想一死了之和爹娘团聚，当时的婉儿刚会走路，跌跌撞撞的跑进沈凌霜的怀里要她抱。

　　她不会说话，就一直给沈凌霜擦眼泪，发现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以后，自己倒先急的哭了起来，最后还是沈凌霜止住了眼泪，哑着声音哄她。

　　这些年，两人一直相依为命，在沈家举步维艰的生活着。

　　没有婉儿，沈凌霜绝对活不到现在。

　　——

　　再次醒来的时候，沈凌霜头昏昏沉沉，浑身都痛，她坐了起来，不能分清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旁边的大婶被她惊醒，道，“霜霜，醒了啊？”

　　“婶子，婉儿在哪，我要去看她。”

　　她心中仍有一丝希望，如果那只是噩梦。

　　大婶面露怜惜，观察着她的神色，犹豫道，“你还病着，那地方不干净，咱先不去了吧。”

　　沈凌霜怔住，泪水几乎瞬间汹涌而出。

　　不是梦，婉儿真的被杀了。

　　“婶子，我要见婉儿最后一面的。”

　　大婶看着沈凌霜满脸苍白，眼神却坚毅决绝的模样，只好道，“好，我扶你过去。”

　　义庄建在远郊，整座树林里，就这么一间宅子孤零零的伫着，周边浓雾弥漫，白日里也显得的阴森恐怖，到了门口，两人被守卫拦了下来。

　　大婶道，“两位官差老爷，这位是沈婉儿的姐姐，来看妹妹最后一面。”

　　只有沈凌霜被放了进去。

　　义庄内摆了二十多具棺材，沈禄正在一具棺材面前低声哭泣，而他的身旁，则站了两个男人。

　　正是顾俨和上次的青衣男子。

　　“属下已经派人去找目击者了，只是大人，三天时间是不是太紧了些。”青衣男子低头道。

　　“时间紧就赶紧去查，此事干系两国的邦交，非同小可。”

　　顾俨捏了捏鼻梁，倒不是他不近人情，这是圣上的命令，三日破不了案，大理寺上下都要以渎职问罪。

　　“……是。”青衣男子眉头紧皱，一脸的苦相。

　　听到有人进来，二人皆转过头，看到了守卫后面的沈凌霜。

　　带路的官差道，“大人，这是沈婉儿的姐姐。”说完对沈凌霜呵斥，“还不跪下磕头？”

　　沈凌霜没有理会他，进了屋便直直的走向婉儿的棺材，“你……”官差刚想责难，却被顾俨屏退。

　　他看着沈凌霜，有些诧异。

　　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遇见了。

　　明明沈凌霜前两日还是个意气风发，敢于在他面前耍心机的女子，现在却全然变了个模样，面上全无血色，眼睛肿的像核桃，虚弱的仿佛随时都要晕过去。

　　死的竟是她妹妹么？

　　沈禄在一旁心虚的看着沈凌霜，沈凌霜却看没有看他，只是看着棺材里的妹妹。

　　婉儿双眼凸起，嘴张大，脖子上的掐痕那么深，颈侧两个五指形状的淤血布满她纤瘦的脖子，光是看着，就觉得痛。

　　婉儿她死不瞑目。

　　沈凌霜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下，愧疚和自责席卷而来。

　　她情不自禁的想，如果昨晚她听到巷子里的动静能停下，不想着置身事外，不那么胆小懦弱，婉儿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还那么小，那么瘦，比同龄的小姑娘矮了许多。

　　吃个糖饼都能高兴很久的小女孩，明明一天好日子都没度过，就这么去了。

　　沈凌霜伸手，想要将妹妹的眼睛合上，可是还未行动，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手腕传来微痛，沈凌霜抬头看了一眼，拦住她的是顾俨，他看着沈凌霜，眼神不再凌厉。

　　纵然他很厌恶沈凌霜，但此情此景，他也放软了语气。

　　“别碰，一会儿仵作要来查验。”

　　沈凌霜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好像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她收回了手，问道，“敢问两位大人能在三天内抓到凶手吗？”

　　此言一出，两个男人都略带诧异的看着她。

　　沈禄在旁边吓得魂都要飞了，面前站着的，一个是大理寺卿，一个是大理寺少卿，沈凌霜是疯了吗？居然敢这么和他们说话。

　　他吓得在一旁瑟瑟发抖，退后了好几步，害怕沈凌霜自己也拉下水。

　　“我能帮你们。”

　　沈凌霜眼神里的悲痛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她一定会为婉儿找到凶手。

　　“如何帮？”顾俨问道。

　　这原本是一个沈凌霜打算带到坟墓里的秘密，如果不是婉儿的死，她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要使用这个能力。

　　她能通过接触死者的遗物，回到死者临死前的瞬间，感受死者的一切感观。

　　痛苦，恐惧，嗅觉，视觉，触觉。

　　她在那一刻成为死者。

　　这是她偶然得知的，小时候她住在随父母回爷爷奶奶家，村庄里有一个人面朝下，死在了旱田地里，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就死了，人们将他抬去义庄请仵作验尸，抬尸体的时，从他怀里掉了个酒葫芦。

　　年幼的沈凌霜捡起葫芦，忽然，天色变了。

　　明明当时是天气晴朗大白天，却一下子就变成了暴雨的黑夜，沈凌霜感到自己趴在地上，她有意识的想要站起来，可是无能为力。

　　她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动不了。

　　天空中下着暴雨，她维持着脸朝下的姿势，她的脸下方有一个水坑，脸被泡在水里的感觉很不好受，寒冷席卷全身。

　　她就这样看着雨水一点点积聚，直到将那个水坑填满，她的鼻腔忽然吸满了水，鼻子很痛，喉咙很痛，肺也很痛，她开始窒息。

　　可这不是最痛苦的。
　　最痛苦的是她预感着她快要死了。

　　她想逃，可是毫无办法，她动弹不得，灵魂似乎被禁锢在这个躯壳内，直到慢慢死去。

　　窒息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她睁开眼睛，又回到了白天的那个田地里。

　　她猛然意识到是手里的这个葫芦有问题，吓得一下扔掉，葫芦咕噜噜滚远，里面的酒洒了一地。
　　她原本以为只是青天白日里撞到鬼，直到父亲晚上吃饭时，和母亲聊起这件事。

　　“慧茹啊，你知道老何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突发急症了？”

　　“不，是淹死的。”

　　“怪了，田地里哪有水，难道他是被人淹死后扔在那儿的？”

　　“你还记得前几天下的那场大雨吗？老何应该是喝醉了，不小心醉倒在地里，正巧脸下面有个小坑，雨下太大，把那个坑灌满了水，淹没了他的口鼻，所以那么个小水坑就把他给淹死了，那几日雨大，农户都没有下地，也就没发现尸体，直到今天天气好了才发现，可是那坑里的水也早就干了，所以才看上去像突然就死了。”

　　“真的假的？”

　　“仵作验的还有假。”

　　之后又有了几次相同的经历。

　　沈凌霜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拥有这样一个能力。

　　她能回到死者死前的那段时间成为死者。

　　虽然非常痛苦，但是或许能够知道一些有用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