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魔尊将我宠上天》晴山夜汲

5、五只猫

　　锁魂渊

　　半座山峰倒塌扬起的烟尘逐渐散去。
　　凌阳峰主殿内，斜阳穿透雕花窗繁复的花纹给氤氲的茶香绘上行迹。
　　微风将垂帘扬起，飞檐下吊的风铃摇晃作摆。
　　高腰花几上，君子兰积蓄一夜的雨露从叶上滑落。

　　白发老者端着茶，面色沉重，不发一言。

　　体修与灵修的修道方式并不相同，长青宗的灵修几乎都陨落在三十年前与魔道的纷争中，只剩南栀一人因当时修为尚浅、并未参与其中而侥幸存活。
　　但不幸的是，她在战争平息后不久便被人夺舍了身体，魂体下落不明。
　　从那时起，乐安仙尊便开始寻找南栀的踪迹。
　　但鸠占鹊巢的人太警觉，他恐大肆寻找会对南栀不利，便瞒下众人只让大弟子以历练名义寻遍途云大陆，而他则借温润魂体的名义一次又一次地试探着寻找南栀的存在。
　　没曾想，这孩子倒是聪明，知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一直躲在灵虚峰内，前日就寻得了机会夺回身体。

　　只是没曾想过那人会对南栀下如此狠手——生生剥下她的半魄。
　　虽然他尚且不知道丢的是‘喜怒哀惧爱憎欲’哪半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南栀的魂体已经恶化到了修为倒退、根基不稳的地步。
　　这一切也算是他这个做师父的失职，愧对师兄的临终托孤。
　　想着，心更是五味杂陈。

　　乐安仙尊放下手中已经摊凉的茶盏，徐徐转向身旁头戴面纱的年轻人，问道：“清尘仙尊不妨直言。栀儿，如今尚可还有一线生机？”

　　被唤的清尘仙尊是天下第一宗——无妄宗的宗主，灵修大能，亦是大陆上数一数二的灵修强者。
　　若不是当年他于这位在式微之时有过救命之恩，以如今青长宗人才凋零的境况，指不定还请不动这尊大佛。

　　长身玉立的男子微微侧身瞥向厢房一侧，淡淡开口道：“我已将她灵体中混杂的煞气封印，但想要活下来……难。”

　　“那就是还有机会了？”老者双眸亮了亮。

　　清尘仙尊顿了顿，直直看向昔日风华正茂的友人，冷言道：“她如今修为倒退只是因为她魂体虚弱，不足以支撑修为。至于魂体受损，寻回后补上即可。但…”
　　说着，他像是被什么乱了心神，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补充道：“但她破损的时间过长，那半魄怕是早已落入有心人之手。且不说，普天之下能完全修补魂体的只有慕尘……忘尘谷那位。
　　你还当知道，其中修补魂体的汲灵果已经许久不曾现世？
　　哪怕现世，就凭如今的长青宗，你能拿什么来换？
　　人各有命，当断即断。想必天元仙尊也不愿看到你们为他的遗孤而耗费过多，哪怕她是千年难遇的纯元之体。荡平墨渊非无她不可，五宗的命运亦不至于交托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身上。”

　　闻言，乐安仙尊眼睑低垂敛下眸中的神色。

　　屋内静了半刻，门外便匆匆跑进来一位与清尘仙尊一般身着白袍的男子。
　　匆匆的脚步声将南栀也从昏迷中唤醒。
　　她迷茫地瞪着雪白的帐顶，耳边是房间外嘈杂的声响，须臾便归于宁静。

　　南栀侧耳倾听，只听来人急匆匆地喊了一声：“宗主。”
　　半晌，似是得到了授意，那人复道：“擅闯禁地的人已经抓到，是…是已故的三师叔。”

　　借尸还魂！
　　南栀的脑海里没由来地蹦出了这几个字。
　　身处同种境况的她登时来了精神，不顾身体的虚软无力，悄声翻身下床。
　　为了减少声响，她赤脚绕过围屏走到门边，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

　　狭长的回廊里共站着三个人，离她最近的是乐安仙尊，他身旁站着的是一个身穿白袍头戴面纱的男子，而对面双手抱拳鞠躬的男子应该就是吵醒她的人。
　　只见他豆大的汗滴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滑落，两眼盯着鞋尖好似能看出花来。
　　他们三人就这么站了很久，连带着气氛也直降到冰点，让人生生在火炉旁吓出一身冷汗。

　　半晌过去，系铃人终于动了他的发财嘴，消了这一室冰寒。
　　只听面纱内传来一声短促的冷笑，紧接着便是一道不近人情的指令：“依照门规——废除修为，打散魂体，从哪来送回哪去。还有，把私自留下躯体的人也一并处置了，以一儆百。不管是和身份。”

　　清润的男声毫不掩饰杀意，一字一句都化作天雷在南栀的脑海中轮番炸响。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攥紧了拳头，待发现时，指甲已经深深嵌入掌心留下道道的红印。

　　南栀呆呆地看向掌心，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
　　借尸还魂的事情不能暴露。
　　她要逃，还要带着林郁一起逃，不论用什么借口。

　　目送白衣弟子匆匆离去，室内再次回归死寂。
　　在头戴面纱的男子转身看向乐安仙尊的过程中，她与他的视线好似对上又分开。
　　明明只是短短一瞬，南栀心跳声便不受控制地如大鼓般在耳旁擂鸣奏响，小脸煞白。
　　她几乎要软倒在地，只有扶着一旁的高腰花几才能勉强站住 ，继续偷听着。

　　“锁魂渊新晋的那位魔君虽然不是个成器的，但擅魂术，阴险至极。你也当对门下弟子多加管束，魂体有异者，疑罪当诛。大敌当前，乐安仙尊应当明白当下什么是最重要的。”
　　他的话似是提醒又似是警告，造就室内一片沉寂。

　　南栀亦从惊魂未定中恢复清明，心底危机感让她萌生出要带着林郁赶紧逃离宗门的想法。
　　正当她构思着计划时，门外的人话锋直转道：“她应当是醒了，我们进去吧。”

　　南栀哪敢还在门后停留？
　　只能三步并作两步飞扑回床上，被子一盖，也不管是否破绽百出，她就装作刚刚苏醒的模样——直勾勾地盯着缓步走进来的两人。

　　随着两人推门而入，一声轻笑在屋内响起，“呵。”
　　紧接而来的还有白衣男子的冷嘲，“装也不装得像点。”

　　南栀只觉得他的话格外刺耳，小嘴嘟囔道：“我不跟小人一般见识。”

　　“栀儿。”一旁的乐安仙尊适时提醒道。

　　明明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声呼唤，南栀却觉得自己曾听过千千万万次。
　　许多熟悉又陌生的片段在脑海中闪过，宛若拉着纤绳的纤夫，作势要将她拉回过往。
　　一阵刺痛自太阳穴而起眨眼便席卷全身。

　　“嗯哼……”南栀发出一声痛苦地闷哼，喉头一片腥甜。
　　目光在屋内梭巡，最终落到老者身上，娇娇道：“师尊，徒儿……徒儿好痛。”一定是他气我导致的，快赶他走。

　　被唤的乐安仙尊目色惊惧，转头看向一旁立着的清尘仙尊，问：“怎么回事？”

　　“她的情况比想象的复杂。”说着，清尘已经着手为南栀稳住魂体，月白色的灵气源源不断地输向床上气若游丝的小人儿，“快！解了我落在她身上的禁制。”

　　闻言，乐安仙尊虽稍有迟疑但手上的动作十分迅速。

　　不觉间，一炷香过去。
　　南栀的呼吸逐渐恢复平稳，随着不断回闪的记忆碎片尽数消散，脑子里紧绷着的弦终于松落了。
　　半晌，她眨了眨迷茫的眼睛，偏头看向面色不佳的老者，问道：“师尊，徒儿刚刚是怎么了？”

　　“栀儿乖，你没事。师尊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
　　“纯元之体果然有趣，竟然能将煞气化作半魄补全魂体。可一旦煞气散了，你便会元神尽散，身死灯灭。”

　　两道声音同时在室内响起。
　　与乐安仙尊满含疼惜的安慰不同，清尘仙尊的不问自答便是冷冰冰的事实，除了开头的“有趣”二字语气剩余的只有俯瞰生死的冷绝。

　　南栀闻言并没有恼，甚至因为清尘仙尊会人话而感到欣喜。
　　就如这个没长嘴的仙尊所言，她只要时刻待保证煞气不散并时刻补全她的魂体，那她理论上是可以继续修炼的。
　　既然可以修炼，那所谓的寿元已定便不存在。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只要她时刻呆在林郁身旁，那她便可以永远陪着他了！
　　南栀难掩心间喜悦，一双剪水的杏眸弯成了月牙。

　　殊不知，她这配上惨白小脸的一笑，落到他人眼里就成了对命运的看淡，对生者的抚慰。
　　乐安仙尊的心被她无意的行为狠狠一揪，当即背过身去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就连一直冷言冷语的清尘仙尊都沉默了半刻。

　　“你们怎么不继续说了？我没事。”南栀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调道，“真的。”我还想知道更多苟命技巧。
　　她迎上两人的目光，一双宛若春池的碧眸有着似水的清丽和柔和。

　　无痕地视线在虚空中碰撞，清尘仙尊看清了她眸子里的纯粹，恍惚一瞬好似回到了百年前。
　　回忆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昔日的一字一句言犹在耳。
　　汲灵果千年结一次果……
　　“若我没记算错，如今应离汲灵果成熟还有三年。传说汲灵树长于上古大能死后化成的混元秘境，非有缘者不得其道。
　　这个秘境最近一次出现是在五百年前、弥须宗境内。如果你们能先找来汲灵果，忘尘谷那位应该会很有兴趣。”
　　说着，他便从腰间的储物境中掏出一瓶青玉瓷瓶，“我这里有一瓶聚灵丹，吃一粒便能暂时稳住魂体月余。
　　但想要觅得汲灵果并不是一件易事，你们动作得迅速些。”

　　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被再次推开，三两人急急步入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