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两只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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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倒
室内的空气凝至冰点。
南栀的步伐顿了顿，视线也随之落到了不远处的猫儿身上。
她瞬间明白过来——身为猫儿的她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杀死自己的头号凶手。
不能！她不能就这么认下罪过，她现在可以依靠的只剩他了。
“不是，我没有……”南栀下意识反驳。
“是弟子办事不力，竟让师尊亲自动手了。”林郁拄着佩剑，缓缓站起，拭去嘴角的血迹，“弟子这就去领罚。”
说着他便利落转身，朝门外走去。
南栀心中一急，几个快步欲追上他。
怎奈何，腿脚并不随她愿。
南栀只觉一个前脚拌后脚，身子便不受力地向前倒去。
嘭——嘭——
两声闷响。
躲闪不及得少年被失去平衡的南栀扑倒在地。
少女很瘦，轻飘得像团棉花。
动作间，微风卷起长袖露出一截细瘦得皮包骨的小手。
南栀看了，吓得直倒吸了一口凉气，边念叨着害怕手折了，边收了回去、任凭自己趴到少年身上。
看着眉头紧皱的少年，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谄媚的笑，杏眼染上了往日不常见的飞扬神采，“对不起，是压疼你了么？”
话虽是这么说了，但她丝毫没有要起开的样子，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将食指覆上林郁的薄唇，好不霸道。
“你别说话，先听我说。”她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指向不远处的猫儿，又指了指自己，“那个面目可憎、卑鄙无耻、鼠目寸光、欺善怕恶、诓骗小猫的坏人已经死了。我是你憨态可掬的心肝猫儿啊。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进了这具身体……你……信我吗？”
南栀回望少年，他的一双明眸深如冰潭，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让她一时间有些讪讪，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们就这样僵持了很久，直到有声音从庭院门口传来。
“你、你们痴痴缠缠地是在做什么？！”一道略带厉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郁的手掌顺着少女腰线的的弧度滑向后背，五指收紧间，南栀被他扔到一旁。
少女终于看清了来人的相貌。
一头艳红的长发，本该潋滟多情的桃花眼里却总藏着坏，嘴角高高扬起时还会露出犬牙的一角。
这不是坏女人第二号敌人还能是谁？
南栀始终贯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战术，对于坏女人的帮手和敌人她早已一个不落地镌刻在脑海中。
来人是这具身体的二师兄，大名：了（Liao)浮华。
是她见过唯二敢同坏女人叫板的人。
每回看到这名二师兄把坏人打得落花流水时，她总是忍不住在一旁无声叫好。
南栀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又迫不及待地给林郁介绍这位二师兄，只是在小手伸向少年的衣摆时，被他并不领情地躲了开来。
只见他后移了一步，躬身作揖，薄唇紧抿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道：“二师伯。弟子……”
了浮华上下扫了他一眼，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瓶丹药递到少年手中，“你先回去调息。此事我会如实禀告宗主。”
林郁接过药瓶，躬身致谢。
“你不用谢我，当年救你回来的是我，领你入门的也是我。只可惜你我二人师徒缘浅…罢了，你先回去，我跟你师父还有些事要处理。”
说着，了浮华视线落到南栀身上，方才的怜惜一扫而空只剩下毫不隐藏的凛冽锋芒。
他连步上前，最后停止在距离南栀半臂远的位置。
“抬手。”
命令式的语气令人不悦，换作是一个时辰前还在她身体里的那个灵魂，恐怕自他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端起架子、冷嘲热讽地开始呛声。
但很可惜，南栀并不是那个她，这位二师兄在她这儿可是被打上了十层英雄光圈的好人。
她当即牵起一抹软笑，手十分配合递到了了浮华面前。
见对方略显诧异，她便又把手往前递了递。
了浮华连忙收起眼底外露的神色，两指合并，覆上脉搏。
片刻后，他凝视着仍在傻笑的少女，忍不住问道：“你做了什么？灵台怎么破成这幅样子？”
“我？我没做什么呀？”南栀晃了晃脑袋。
发顶的呆毛也跟着动了动，脏兮兮的小脸浅笑盼兮，像极了山间的傻狍子，呆头呆脑，十分可爱。
了浮华被她逗得轻笑一声。
都说失去半魄的人会出现心智退化的现象，很难再掩盖本性。
难道往日讨人厌的性子是她装出来，目的就是疏远他们，放任自逐？
此念头一冒出，他顿时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看向南栀的眼神也缓和了许多。
“罢了，师尊找你，且随我来。”说罢，他转身迈步离开。
片刻没见人跟上，了浮华只能转身寻人。
随后，他便瞥见某人猫着身子从墙角蹿出、朝林郁追去的鬼祟样子，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正当南栀自以为成功逃脱时，只觉后勃颈的领子一紧——她被了浮华抓在当场。
被抓后，南栀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地被带上飞剑，直直朝主峰飞去。
长剑破开层层云雾，脚下绿意如浮影匆匆略过。
直到停在了一座巍峨山顶前、两脚才沾了地，南栀两股战战，仍旧保持着刚刚被抓时的动作。
了浮华奇怪地扫了她一眼，压下嘴角上扬的弧度，板着脸道：“你最好听话些，别乱跑。这可不同你的灵虚峰。山里的妖怪不尽其数，各个都是茹毛饮血、啖人皮肉的好手，当心他们把你抓了去，吃得骨头都不剩。”
闻言，南栀汗毛乍立，警惕地望向四周。
了浮华生怕吓她不够，坏心眼地给她指一个地方就开始胡说八道——什么青面獠牙、牛头马身、螭魅魍魉，都是捡着最恐怖的故事糅杂在一起给她说了一通。
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下，南栀被吓得面如白纸，直到被拖着进到洞府才缓过神来。
进了洞府，了浮华更不怕她逃走，临别了才好心道：“这里有师尊庇护，他们不敢进来，你且在这待会儿。”
南栀怕极，只能囫囵点头，“你是个好人。”
了浮华被夸得莫名一阵心虚，逃似地离开了。
如今，乌漆漆的洞府里只剩南栀一个人，还有书案上跳动的烛火。
崎岖的岩石好似张牙舞爪的妖怪，要把她整个吞了去。
有声音从幽深处传来，年轻的是了浮华，老点的应当是这具身体的师尊——乐安仙尊。
他们的讨论是围绕魂体有损而展开的。
这具身体魂体不稳的现象似乎是从三十多年前的某次雪后开始，已经存在很久了。
属于她的那盏本命灯总是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但由于本人不配合，她的这个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灵魂不稳对她这种灵修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她不是坏女人，但她又不傻，了浮华就说她丢了半魄，这一行好似于她无害。
南栀渐渐松下了心中的警惕，面对后来老者的检查她也十分配合。
又是听了半个时辰嘱咐，洞府外的天空已经由朗日晴空转为月明星稀。
南栀总算全须全尾的回到了灵虚峰，脚一沾地，她便跨出院门朝林郁所在的院落跑去。
与坏女人居住的院落不同，林郁的院子有透光的窗棂，有满园绿意生机，有小灶带来的烟火气息。
在主峰上担惊受怕了半天，南栀是半点都不愿意住进那间地狱一般的小黑屋。
她一路上都在思忖着怎么同林郁解释她是猫儿的事实，毕竟林郁看着并不相信她早上的说的。
素白的手指有节奏地轻点着下巴。
窈窕的身姿笼罩在月色中，拉下长长的影子，为跟在她身后的一双黑靴陇上一层保护色。
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了浮华。
他一路跟随，直至南栀的身影消失在林郁房门前。
房间内烛火跳跃，倒映出两道身影。
南栀漫步到林郁身旁。
她先是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仍不见人动作，南栀不知怎地生了熊心豹子胆，探身凑到他面前，弥漫在空气中的、那似有若无的香气终于让她寻着了源头。
她还是猫儿时就发现了——林郁的身上就是存在一种让她食髓知味的香气，每每她感到痛苦乏力的时候，靠近他便能恢复。
如今她知道了，她之所以疲软无力是因为她丢了半魄，而普天之下能镇压魂魄的只有煞气。
依那坏女人所言，林郁好像是身负七煞之体，容易招惹煞气。
难道这便是林郁能缓解她虚弱身体的主要原因？
可是那师尊又说煞气有损魂体纯净不利修炼，而修为往往与修仙者的寿数相关，一旦沾染虽然魂魄暂时能稳固，但也意味着她的寿数可能就此定下。
可南栀并不在意她寿数的多少，她本就是一只开了灵智精怪。在没有机缘的情况下，顶了天也就活个三四十年。
他们相识于林郁还是十五六的青葱少年之时，直到现在他们已经相伴了三十多年,得知如今她至少还能与林郁相伴百十年她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计较修为禁锢、寿数已定这件事？
蓦地，南栀脑海中灵光乍现——他们相伴了那么长时间，林郁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只要她把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和盘而出，她不信林郁还认不出她。
南栀思考得出神，甚至都没察觉一旁的木窗开了又关、小屋被结界笼罩。
只待她回神时已经对上了一双宛若寒潭的双眸，“林郁，你醒了？”
林郁站在窗边，与她相隔五步远。
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是南栀读不懂的情绪。
只觉比窗外的寒风还要骇人，惹她心里一阵发毛。
果然，林郁并不相信她是猫儿。
南栀只得掏出她的杀手锏，道：“你喜欢吃桂花糕，八岁那年你为了救我留了一道疤……你还与我约定好了要一起下山历练，请我吃呈文县最好的烧鸡……对了，你腰侧有一颗红痣，胸前的是粉色……”
这些都是他们曾经经历的，如果林郁还不信她，那她便再想办法。
想刀人的心是藏不住的，林郁的眸色越发深沉，手握向了藏在袖中的短刃。
正要拔刃，院门外的人便站不住了。
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林郁急忙停下手上的动作，收了屋外的结界，急声呵止道：“够了！”
声音藏着的恼怒，南栀怔愣了一瞬，立马服软道：“你别生气，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错？什么错？你错哪儿了？”
声音是从她身后传来的，南栀被吓了个激灵，顺势转身看去，正正迎上了浮华凌厉的目光。
大脑有一片白光闪过，她本能地顺着他的话，结巴道：“林、林郁不喜欢吃桂花糕？”
“嗯？”了浮华目光一凛。
南栀委屈巴巴，道：“那我…我不吃烧鸡了。”
了浮华眸色渐沉。
南栀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可我没说错呀。林郁腰间就是有痣，胸前也是真的……”
“够了！”，了浮华忍无可忍，打断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哪里看来的？”
“怎么知道的？”南栀困惑得直挠头，发顶的呆毛也随之一晃，“自然是，一起洗澡的时候看到的呀。”
一双杏眸满是赤诚和天真，丝毫没有察觉到室内气氛的不对。
了浮华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深吸了一口气，转而看向林郁，“林郁，你…你师尊所言可属实？”
林郁赤红着脸，实则咬牙切齿道：“弟子没有，腰间更不存在什么红痣。”
相较于南栀的震惊不解，了浮华眉目一拧，道：“我先送她回去，晚些我再来教你个高阶的防护阵法。”
至于后来，他为自己当下这个授人以渔的行为悔恨不已——他乖巧可爱的小师妹就这么被这小子悄咪咪地拐走了，而他还是帮手之一。
作者有话说第2章 两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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