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野星沈》江驰野

26、第二十六章 被掩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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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落星沉吗……听起来似乎是个很让人难过的词。”江驰野把自家先生的话翻来覆去地骨碌了好几遍，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先生一定会是那种会让人记住很久的人。”
　　沈忱愣住了，怔怔地把目光转向还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江驰野。这时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到一起，于是江驰野的脸刷得一下红了。
　　我我我我都说了些什么啊？怎么……怎么就说出来了！
　　病房里的两个人陷入沉默，江驰野觉得自己尴尬地快要坐不住了，于是他左顾右盼地环顾四周的陈设，想临时转变话题来化解尴尬。
　　“我又没犯罪，别人为什么要记我那么久？”沈忱的神情在那个刹那间多少有些反常，总是摆着招牌微笑的脸没来由地僵了一下，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我可不想被人记那么久——人生在世啊，要么声名远扬，要么臭名昭著，要么就默默无闻度过不为人知的一生。我倒是更喜欢第三种。”
　　这次轮到江驰野呆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小孩，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就在两个人又要陷入尴尬境地的时候，沈忱却兀自结束了交谈，将话题引向另一个方面。“方不方便告诉我……007是谁？”
　　“先生怎么突然想到要问这个？”听到007的名字后江驰野又是一僵，他的目光开始变得空洞，一种完全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忧伤开始在他眉眼间四溢开来，四周的气氛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我不知道。”
　　小孩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四个字，明明很简单，他却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007”这个编码对他来说似乎是个禁忌，也许让他痛苦，让他感到没来由地被束缚，却也永远割舍不了。
　　“没事，不想说我们就不说这个人了。”沈忱装作不介意地笑了起来，伸过手去摸了摸小孩刚睡醒后还略显凌乱的头发。“既然他如此让你痛苦，你还不如趁早忘记他。”他自己都没想到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竟如此无情。
　　“我才不要！”江驰野听到这话后却突然爆发，之前的难过和悲伤在刹那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和紧张。“我永远不要忘记他！我不要……我不要忘记他……”小孩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了这句话，随后声音就渐渐微弱了下去，他的眼睛红了起来，像只被欺负的小白兔。
　　那是沈忱第一次看见江驰野发脾气的样子。自从他调来警局，江驰野一直都给他一种安静又乖巧的感觉——这孩子听话得让人心疼。但是今天不一样了，小孩歇斯底里的爆发着实把沈忱吓了一大跳。
　　沈忱开始感到愧疚，他从未想过自己不走心的一句“忘记”居然给小孩带来了这么大的影响。
　　“我很抱歉。”许久的沉默后，沈忱勉强地开口，声音里满是歉疚和悲伤——可是江驰野不会知道，这声“抱歉”并不单单是为之前说出的忘记。“对不起，我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
　　“不是先生的错……是我该说对不起。”江驰野的声音很小，沈忱甚至不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在喃喃自语。“是我失态了。”小孩把脸埋在膝盖里，似乎是不想让沈忱看见自己的眼泪。“先生，你是不是也觉得……007早就死了？”
　　他的情绪似乎平静下来，之前出现的愤怒已然烟消云散，但沈忱知道他只是控住了了那些会伤人的刺。
　　“我认识的所有的人，不是说他死了，就是说他不会再回来了。”隔着衣料，江驰野的声音闷闷的，沈忱有点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情绪。“可是我一直相信他没有消失，而且——会回来找我。”
　　“我可是他的童养夫，我要照顾他一辈子的。而且他发过誓的，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我。”说到这里，小孩似乎是笑了起来，尽管声音里仍然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悲伤。“所以他大概只是离开一段时间，也许他希望我长大以后再去见他呢？也许他也在什么地方等我呢？”
　　沈忱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多少含着一丝苦涩。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既欣慰，又后悔。被人珍视和放在心上其实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毕竟他从来没有如此真实地被人需要过。可是江驰野还是个孩子，他的童年本应该无邪又天真，却因为过早地经历了离别和“背叛”，过早地失去了007，让他小小年纪就备受折磨。
　　小孩认为007会回来找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的事，可是真正的007早就死了。是他丢下了小孩，让他一个人陷在回忆里走不出来。直到现在小孩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喊起007的名字，害怕的时候，开心的时候，就连梦中呓语也都念念不忘说起他——可是007再也不会出现了。
　　“其实我懂。我理解你的感受，真的——我没有开玩笑。”忽然，沈忱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打破沉默道。“有一个人对于我来说，就和007在你心里的地位一样。他很耀眼，很厉害，也很遥远，他于我而言，是我永远触不可及的彼岸。”
　　“我很在意他，但我一直不知道在他心里我是什么位置。我自以为是他的知己，可是到头来我才发现——我根本就不懂他。”沈忱看向窗外的天空，江驰野灵敏地捕捉到他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忧戚。“后来因为一次意外，因为我的疏忽让他受了伤，部队遣送我离开了他。我知道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他那样的人只会不断向着光走，与我不同，我只会故步自封画地为牢。”
　　“那个人……是上校吗？”江驰野抬眸，正好撞见沈忱写满了忧伤的目光。
　　“嗯，我的上校，叫作顾岂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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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随即刑侦第二支队的人马便鱼贯而入，一时间冷冷清清的病房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你哭什么啊?不就是胳膊脱了个臼嘛，这种事我打小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我受过的伤可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还是不是男子汉了？”眼尖的严慎一进来就发现了江驰野红肿着的眼睛，站在床边哈哈大笑起来。“哎，真哭了啊？没出息的，我骨折了也没你这么脆弱。”
　　“谁说我哭了！”刚刚缓过来的江驰野又瞬间奓毛，“腾”地一下就要爬起来。
　　“阿慎，你少说两句。”严谨一看这两人一见面就又要掐起来，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我们来是说正事的，你别捣乱。”
　　“嘁。”严慎只好作罢，“谁要和他闹呀。”
　　“苏队怎么样了？”沈忱在一边顺毛似的拍了拍江驰野的肩膀，转向严谨关心道。“回来以后就一直没看到他。”
　　“抢救及时，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近期可能没办法和我们一起出外勤了。”严谨礼貌地笑了笑，表示苏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驰野怎么样？”
　　“我没事了。”江驰野好不容易从濒临崩溃的状态中缓过来，嗓音还带着一丝沙哑。“案子进展到哪一步了？你们抓到乔小六了吗？”
　　“抓到是抓到了，但他拒不承认受雇于张文烁。乔小六承认韩若伊和宋泽是他杀的，至于杀害原因——他说是看这对狗男女不顺眼。”严谨叹了口气，尽管抓到了最大的嫌疑人，但能揪出他背后大boss的证据却仍然没有浮出水面。
　　“他在撒谎。之前查到，乔小六与被害人的社会关系没有任何重合，而且无冤无仇怎么可能让他痛下杀手。”沈忱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坐在床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带我去见他吧。”
　　“好，也许沈先生还会有新的发现。”严谨点点头，“只是我觉得，就看乔小六这个抵死不招供的态度，我们从他身上已经问不出什么了。所以我们如果想证明张文烁是背后的雇主，还得从张文烁那边下手。”
　　“这倒也是个方向。那这次就由我去会会这位张老板吧，我看看还有什么证据没有挖出来。”沈忱表示赞成，勾起了嘴角笑道。“我走了，驰野先留给你们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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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先生，请您现在这里等一会儿，张老板现在正在会客室会客，暂时脱不开身来见您。”助理的语气显得冷冰冰的，公司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却还敢留在张文烁身边的她多少让沈忱有些吃惊。
　　“谢谢，有劳了。”沈忱接过助理递过来的茶，装作享受地尝了一口，实则却根本没有咽下去。“等一下，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多无聊啊，您要是没事的话，可以陪我随便聊两句吗？”
　　看见助理敷衍完自己想要离开，沈忱装作不介意地叫住了她。
　　“我倒是没什么事。只是这位先生，您要找的是张老板，我一个小小助理，您能从我身上问出什么呢？”助理回头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她听起来低声下气实则咄咄逼人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
　　“这怎么搞得我要审讯你似的？别那么紧张，我就是来问问装一装样子。”沈忱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满脸的玩世不恭。“你还真以为我能问出什么啊？按目前这架势啊我觉得这案子再有半年都破不了。”
　　“这位先生可真是健谈，您该不会是老板安排在局子里的卧底吧？”助理似乎是对他那些大大咧咧的举止放松了警惕，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容。她放下手里的文件转过身，坐到了沈忱对面的沙发上。“说吧，想聊点什么？”
　　“女士，怎么称呼？”沈忱放松地靠着，双手自然交叉放在腿上。
　　“我姓姜，”助理以为他一开口会是些有趣的话题，却没想到竟是这种普通问题，多少有些失望。“洋姜的姜。”
　　“那……姜女士，你能说说张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沈忱微笑着点头示意他记住了。“我们今天不谈公事，你就当我是个八卦的下层员工。”
　　“商业鬼才，金融大咖，冷面阎罗。”姜女士沉默了几分钟后，压低了声音悄悄道。“私下里还有很多同事叫他笑面虎，但其实老板笑的时候屈指可数。很多人都怕他，毕竟他发起火来那真的是‘十步开一人，千里不留行’。”
　　“哈哈，姜女士真是幽默。”沈忱礼貌地笑了起来，一时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柔和而和谐起来。 “那我一会儿见他的时候可要小心点了。”
　　“倒也没那个必要，老板在会客尤其是面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会给客人留面子的。”姜女士摆了摆手，似乎是在安慰沈忱。“反正你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问不到就走吧。”
　　“姜女士一定有很高的学历吧。”可是沈忱却突然话锋一转，偏离了最初的谈话方向。“你们这公司里真是人才济济。”
　　“你怎么知道我有高学历？”姜女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整得多少有点反应不过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跟着张老板六年了，我一毕业就应聘的是我们公司的总裁助理。”
　　“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了。”看着沈忱变幻莫测的表情，姜女士霎时间懂了。“我猜你也早就想到了，我从毕业以来就进入这里工作，短短连个月就当上了总裁助理——全靠的是我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