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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天宫游(七) ...

  •   “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她扬起头看着周左,问完话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不对,又低下了头赌气道,“那又如何。”

      周左道:“是我之前的那位天孙妃,杜梨。”

      “杜梨?”孟棠跟着重复了一遍,“杜梨……”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问你究竟是什么花吗?”

      孟棠想起了昨夜不好的回忆,语气一下子又变差了:“我怎么知道。”

      周左解释道:“因为杜梨有另外一种叫法。”

      孟棠重新好奇地抬头看他,见周左面色肃穆:

      “棠梨。”

      “棠梨?”孟棠惊诧地开口,“棠梨补神丹的棠梨吗?”

      周左点头。

      “你的天孙妃,叫杜梨,我叫孟棠,杜梨是棠梨,孟棠也是棠梨……她是十方灵域的人,我也是十方灵域的人……她会做棠梨补神丹,我一样会做棠梨补神丹……”孟棠把她知道的全部罗列了出来,顿了一下,突然道,“所以你怀疑,我是你天孙妃的转世?”

      周左听完她的猜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不会有转世的。”

      “为什么?”

      周左看着孟棠,眼神有些涣散。

      “为什么……”

      *

      五百年前

      天帝打开了周左婚房的大门,正对过去的台阶上,周左抓着杜梨还在跳动的心脏,一言不发地站着,他的脚边是躺倒在地上,胸口还在汩汩流血的杜梨的尸体。

      天帝走近那间房,伸手挥了一下袖子,门窗便全部紧紧关上了,他一步一步朝着周左走过去:

      “周左,还不献上灵主心?”

      周左怔了怔,似乎是才反应过来天帝的到来,他脚步虚浮地转过来面对天帝跪下,双手捧着杜梨的心,“周左……为天帝献上灵主心……”

      那心脏鲜红,上面的血迹已经快要干涸,只有少许的血块掩映着暗红色浮动在合口处,隐隐地跟着一跳一跳。

      周左看着天帝伸手拿走了那颗心,只觉得头上的神经跟着他拿走的动开始痛了起来,他跪在地上,感觉身上一下子冷汗涔涔。

      “天帝……”周左低着头,忍着头疼问,“我这样做,真的没错吗?”

      天帝抓着那颗心脏,细细地端详着:“周左,你是我教大的。”

      周左只觉得头上的那一块疼得越发厉害,可是他不得不接着跪得笔直回道:“是,我是您教大的。”

      “你所做的事都是我的命令。”

      周左疼得浑身都开始颤抖了,还是咬着牙回答:“我永远是您最忠诚的利刃。”

      天帝满意地笑了一下:“你不是刀子,你是我最疼爱的孙子。”

      “所以不用犹豫,只要你听我的话,你做的事情就都是对的。”

      周左闭上了眼睛点头:“是。”

      天帝抓着杜梨的心脏,手上燃起幽蓝色的火焰将那颗心脏包裹了起来,心脏慢慢跟随着那团幽蓝色火焰悬浮到了空中,紧接着就有淅淅沥沥的黑色液体从心脏处流了出来。

      周左抬头看着那团火焰,感觉刚刚剧烈的疼痛更加刻骨钻心,他已经跪不太直,整个脊背都已经湿透,却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看着那团火焰将那颗心脏吞进去又吐出来,那颗心被炙烤得渐渐干涸,由原来的鲜红色变成了褐红色,又慢慢变成了黑色,最后化作了一堆碳粉一般的粉末。

      天帝把那些粉末收了回来,抓在手中合掌糅搓了一下,再开掌的时候,那粉末已经变成了一颗闪耀的琉璃珠。

      天帝收了琉璃珠,看着周左嘉奖道:“这次你做得很好周左。”

      他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倒在一边的杜梨,伸手把她从地上带了起来,悬在半空。

      杜梨身上的血液已经不再流淌,只是还有一些残血还留在心口,随着天帝将她悬空的动作,那血扬了起来,洒在了周左的脸上。那血不是刚涌出时的滚烫,而是凉得让人心惊的浑浊的黏腻的有些凝固的,让人真切地感受得到它的主人已经死亡的血液。

      周左感觉刚刚的头痛已经开始往身体上四肢百骸处开始蔓延,可他还是强忍着那疼痛抬头去看杜梨。

      杜梨被直立着悬在半空中,她的头发因为刚刚倒下时被掉落的凤冠带了一下,有些凌乱,耳朵上的那对东渚千年珠垂在没有什么血色的脸颊旁,红色的嫁衣上,掩不住的血迹大片地延展开,就好像一朵盛放的海棠花,天帝看着杜梨许久,将半条手臂伸进了她的胸膛里,抓着她的脊椎把她的整个骨架全都拽了出来。

      周左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的身体一点点随着骨架的剥离开始萎缩,本来明艳动人的脸也皱成了一团,忍不住颤抖着出声:“天帝……”

      天帝把她的骨骼全部拿了出来,就见杜梨的皮肉随着骨骼的分离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天帝看着周左:“把她的骨头封印到休鹿洞中。”

      周左看着那具新鲜的白骨,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天帝那双没有光线的灰瞳阴翳:“你说什么?”

      “什么时候听我的命令也要问为什么了,周左?”

      周左低头。

      “她不能入轮回,灵主无心,就算是入了轮回也是痴傻半生活活受罪,不过是为了她好……”

      周左只觉自己周身疼得像是要裂开了,他看着天帝:“是不是因为她入了轮回,我们弑主夺心的事情,就要败露了?”

      天帝脸上表情一滞,他眨了一下眼嘴角弯起一抹笑对着周左:“你说败露,你是觉得我错了?”

      周左回道:“周左没有。”

      “你质疑我的指示?”

      周左摇头,忍痛回他:“周左没有。”

      天帝低头,好像在看着周左,又好像没有:“我不喜欢你这样。”

      “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我下的命令问为什么。”

      周左伸手拄地:“周左知错。”

      天帝看着他,像是武士在对战之前欣赏自己出鞘的宝刀,“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

      “周左没有,我的想法全都是陛下的指示。”

      “有思则利,思休则锈,是者,存于世,当常思。”天帝再次看向他,眼睛却凌厉,“可是有了自己思想的刀,会不会自己调转刀头?”

      周左双手抓紧地板,“周左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天帝把他扶起来,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刀,是我最疼爱的孙子。”

      周左看着天帝,他的头实在是疼得厉害,以至于根本没办法去考虑天帝所说的话究竟是何意义。

      他从小就养在天帝身边,天帝的任何一句话都是他竭力要完成的使命,众神看他,都知道他是天界最尊贵的天孙殿下,从小降世便是数不尽的千恩万宠,受尽疼爱与敬仰崇拜,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一把听话的刀,只要天帝开口,他便只能义无反顾地出鞘,在天帝背后替他斩尽一切他所命令的。

      天帝接着开口:“我知道,你长大了,做事情的时候,不止是听从我的安排,你会想这件事情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究竟为什么要去骗一个人,去杀一个人,你会因此怀疑,我是错的。”

      周左被天帝说中,脸色愈加难堪,可是还是抿着唇回道:“周左没有,天帝的指示,不会有错。”

      “可是你心里不这么想,”天帝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看穿,“你嘴上越是这么回答,心里就越是煎熬,如此一来,你只会越来越反叛,成为我不喜欢的样子。”

      “我不会……”

      “你会。”天帝对着周左笑了一下,放开了周左往杜梨的骨骇处走,他看着她的骨骇,接着说,“既然如此,我倒情愿把一切都告诉你,好让你断了所有的心思。”

      “十方盏是灭世祸灯,灵域灵主身怀灭世之力,这样的灾祸能留在人世吗?”

      周左迷茫地抬头看着天帝:“什么灭世?”

      “上古神伊祖陨世之前留下了灭世祸灯十方盏镇于十方灵域,灵域镇守十方盏数百万年,从未有误,然而自几万年前灵主降世之后,天界时感十方盏传来异动,后来受三十六重天指示,找到了灯盏异动的原因。”

      “灯芯降世。”

      天帝看着杜梨的骨骇:“而杜梨的心,就是十方盏灯芯。”

      “十方盏灯芯……”周左看着杜梨的骨肉,整个人因为震撼和疼痛跌坐在了地上。

      “是,灯芯降世,意味着灭世大劫将至,只有把灯芯毁去,才能阻挡这场浩劫。”

      “所以……您让我接近杜梨,就是为了毁掉十方盏和灯芯?”

      “十方盏不灭,则人世将灭,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周左垂眼:“杀了杜梨……就是最好的办法吗?”

      “这是唯一的办法。”天帝收走了杜梨的骨骇,“你好好休息,这具骨骇,还是我亲自去封印吧。”

      天帝转身,偏过头对周左说了最后一句话,“周左,你是我教大的。”

      周左的指尖都像被蛊虫咬蚀,疼得钻心,他坐在地上,看着天帝出去,喃喃地回道:“是,我是您教大的,我永远是您忠诚的利刃……”

      ……

      “为什么不能轮回……”周左从让人浑身发冷的回忆之中脱身。

      “因为……”他说完了因为以后就没有了下文,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周左开口轻声道:“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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