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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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回来了”裴青远远的向施寄渊示礼
“嗯”，施寄渊在书案旁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又放下了：“泡的是什么茶，这么难喝”
“啊，是……产自南方的金鹊舌”，裴青猛的被提到，颤栗了一下，“把我柜子里的那一罐龙井拿来，别天天换口味，还换的那么难喝”
“呃……是”裴青连忙拿来了新茶给施寄渊泡上
“殿下，看您面色不好，可是遇到了什么事？”裴青用漏网滤掉茶叶，把青绿色的茶汤端给施寄渊
“父皇说，今年北方雪灾，受灾百姓太多，地方官员纷纷上奏，让父皇拿主意”，施寄渊撇了撇茶沫，吹了热气喝下一口，“也让您拿主意吧？”裴青问，“对，不然不会让我进宫帮他批奏折”施寄渊搁下茶碗，放空靠在椅背上，“这一段时间全国上下都不太平，人心惶惶的”
“那您打算如何？”，面对裴青的问话施寄渊也不回答，反倒岔开了话题：“本王今日问了父皇，证明了你去调查的没有错，他果真不是大姑的孩子”
“野史记载的，在下去查的时候没有多看见什么，书中一笔带过，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记载了”
“就算是野史，它毕竟还是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施寄渊把茶碗推开，“那公主是有什么过错，把她逐出宫外了，怪不得这么多年父皇从来没有提到过”
“可是他依然让那公主的孩子回来了啊，”裴青说，“对，所以我父皇对她的感情依旧很好，只是那公主犯了过错有污皇家脸面，他也是无法，这样做罢了”施寄渊整理袖口，语气淡淡的说道
“说到底还是个挺苦命的孩子不是吗”施寄渊说，“我就知道，我们皇室的子嗣没有一个好命的”他苦笑了一下，“我们都是权利的工具，本就没有自由可言”
“……”裴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许吧，有人常说有得患失
他们被禁锢在这深宫中，从小不缺吃穿，锦衣玉食，可他们又何尝不是被囚禁在金丝笼里的鸟雀，看上去华贵非常，可那一份可以像其他鸟类一样翱翔于天的权利，早就被扼杀掉了
他们仰头，看见的只是高高的宫墙，低头，是数不清的石砖瓦
太后给卫思麟送来了一只白头金丝雀，羽毛鲜亮，叫声婉转动听，养在嵌金丝的笼内，煞是好看
卫思麟很喜欢，时不时的就跑去看看鸟，看看鸟食少了没，水少不少，拿起金钗子逗逗鸟，倒也多了一份闲静的乐趣
这几天日子倒是安静，卫思麟天天没事看看书，逗逗鸟，喝喝茶，一转眼，过去了一周
第二天施寄渊照常去辞安殿辅佐唐武帝商量国事，唐武帝就突然提到了要让卫思麟入朝辅政
“父皇，您发的哪门子神经？”施寄渊断断想不到自家的父皇竟然也有脑子不好使的一天，“不会是北方雪灾，把您的脑子给使唤坏了吧？”
“说话没大没小的，你还不懂？”唐武帝说，“陵儿那孩子聪明，是个好苗子”
“所以，您就让他入朝辅政？”施寄渊不敢相信
一个旁系的亲属封了个位高权重亲王也就罢了，竟然还要他参与朝事？
施寄渊不是觉得卫思麟入朝辅政会抢了他的地位，他只是觉得，卫思麟一个闲散王爷，入朝辅政是否真的有点不妥？
“您这样想，那儿臣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儿臣觉得，他一个旁系皇子，前朝从未有此前例，您就突然让他听政，前朝官员们会怎么想？”
“你要相信他，不论地位，只要有才华，都可以成为一界忠臣，光论地位而言，也太肤浅了一点”唐武帝面有愠色
“那好吧，儿臣不再多说什么，先告退了”施寄渊拉不下脸，只好先告退了
“对了，你替朕给陵儿带话，宫中有点事，让他这几天有时间过来商量一二”唐武帝冲着他的背影说道
“是”施寄渊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施寄渊回去的路上没乱拐，他先是跑到御膳房包了一袋白玉糕，随后拐到东宫的偏殿，偏殿的大门没有锁，昭晨正在门口的台阶上垫着脚擦门上的灰尘
他弯腰从水里洗抹布，余光看见一双漂亮的皂色靴子不紧不慢的停在了他眼前
昭晨缓缓抬头看去，就看见施寄渊掂着一小纸袋的点心站在台阶下，惊慌不已，连忙跪下行礼:“太子殿下”
“免礼，进去通知你家主子，说本王找他，就在门外”，施寄渊把一小方点心交给昭晨，让他拿给卫思麟
“……是”昭晨虽然好奇施寄渊为什么要来找自家大人，但还是尽职尽责进屋通知了卫思麟
“他来干什么？”卫思麟不解
“属下不知，不如您见一见他？”昭晨提议
“好吧”卫思麟同意了
“殿下，主子请您进去”昭晨小跑出来，把施寄渊请进屋
施寄渊毫不客气，抬脚迈入小院
“臣卫尧，参见太子殿下”，卫思麟略施一礼
“不用见外，请起请起”，施寄渊免了礼
“殿下请坐，不知光临此地有何贵干？”卫思麟略微转身，接过昭晨送过来的热茶，把茶杯捡出一只，沏好茶，推到施寄渊面前，“来了还带礼，臣可消受不起”
施寄渊端起茶喝了一口，说：“父皇说了，想让你入朝听政，所以特意来让本王通知你”
“哦，舅父可太看得起我了，本人学识浅薄，可不敢当”
“但他仍然希望你可以试试，毕竟他是信任你的”施寄渊说，“不然他不会特地让本王来告知你”
“知道了，我会尽力”卫思麟搁着朦朦胧胧的茶气看施寄渊，笑了笑，轻轻低头将玉盏里的茶一饮而尽
施寄渊看他一眼，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宫中今日新做的糕点，你尝尝，父皇让我给你带的”
卫思麟看了一眼，印着红色梅花图案的白玉糕，做相好看，清香扑鼻，他下手捏了一块放在嘴里尝了尝
瞬间卫思麟的眼睛亮了一层光：
好吃！
记得小时候娘亲最爱做一种糕点，这种糕点和记忆里的味道如出一辙，卫思麟忍不住多咀嚼了两下
施寄渊没闲着，一双眼睛盯着卫思麟看，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越看越觉得眉目间和父皇有几分相像
施寄渊猛然发现，卫思麟眉目秀美，尤其使人惊讶的是长了一双墨瞳，眼仁乌亮，莹莹有光，桃花眼波光流转，传情无数，睫羽纤长，眉眼入画
施寄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越看越出神，神思慢慢的就开始神游天外，卫思麟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殿下盯着臣作甚？”施寄渊猛的回过神，卫思麟已经在拿着绢帕擦手了
“抱歉，在想一些事”施寄渊赶紧找借口为自己辩白
“臣听闻，北方雪灾严重，百姓受灾颇多，舅父传我去，是不是就是要商讨此事？”
“因该是”，施寄渊单肘撑在桌边，手里滴溜溜的转着盏子玩儿，“朝中文武百官都拿不出注意，父皇为此事快操碎心了”
“臣少时在南方，冬天也常常发雪灾，一切以百姓为主，别的就不需要过多的过问”卫思麟娓娓道来，“依臣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因该是邢州和保庄的雪灾较为严重，但邢州的要比保庄要严重，而明安到邢州的路程，比着从明安到保庄的路程要远，除此之外，晏台，瞿州，甚至是边塞地区的受灾程度大大小小，臣认为舅父不如先派人去邢州救灾，如果耽搁，百姓的损失绝对要比现在还要多”
“可是保庄近，如果先去保庄，挽回的损失是不是要比先去邢州的多？”施寄渊反驳
“殿下，这你就错了”卫思麟往炭盆里加了几块炭，用火钳拨着炭灰说道：“灾情以下，百姓最急迫的是粮食，现在邢州的粮仓已经空了，殿下若不去救，难道要一城的百姓全饿死吗？”
“保庄离都城近，快马加鞭运送粮食，那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如果放弃了邢州，百姓会怎么想？等处理完保庄的灾情，邢州的百姓估计也死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去又有什么意义？”
施寄渊竟无话可说，惊讶于卫思麟年纪轻轻便能考虑的如此周到，聪慧程度可想而知
“你考虑的的确很好，本王会向父皇传达”
“那有劳殿下了”卫思麟朝他微微做了一个揖
“那殿下还有事吗？”卫思麟问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这话里的意思，施寄渊知道卫思麟这是在向他下逐客令，也不便多留，顺水推舟说了一句“告辞”便扬长而去
等施寄渊走后，卫思麟才说：“怎么感觉最近总是会碰上他”
“大人是感觉晦气？”昭晨试探着问了一句
“到也不是，我主要受不了这宫里的人情味儿，原本以为来填了这个坑，只是当一个闲散王爷，怎料如今竟是这般”
“不过，倒是能趁这个机会，先看看这宫里人际关系大概如何，早晚都要经历这些事”，卫思麟往金丝雀的笼子里添了点吃食
“昭晨，大门擦完了吗？”
“哦！多亏大人提醒，在下这就去”
施寄渊回宫后，脑子里总是想入非非，总有一双多情眼在他脑海里浮现，就连晚上睡下后，闭上眼睛，那双眼睛还在他眼前晃，盈盈的晃着光，狡黠的看他，搞得他好像心里有小鹿乱撞，砰砰直跳
他一骨碌爬起来，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脑海里依然挥之不去，“裴青！”施寄渊喊来了裴青
“殿下，何事？”裴青闻声连忙跑过来了
“去把安神香点上，本王睡不着”施寄渊隐隐有点气急败坏
裴青点完了安神香，依然没有太大的作用，施寄渊还是没睡着，最后干脆爬起来把经书看了两遍，这才慢慢有了一点睡意，他赶紧躺上床，终于沉沉的睡下了
第二天晌午了施寄渊也不见醒，裴青传了饭都没吃，实在是困，困死了，一晚上都没睡好
“殿下，菜都凉了，您是不是身子抱恙了？用给您找太医吗？”
“……不用……去给老头子请假，就说……就说我不舒服，不去给他老人家批奏折了……还有，不用让他来看我……”施寄渊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继续睡
“……”裴青没办法，只能跑到辞安殿给皇帝请假
他这一觉睡到中午才醒，施寄渊坐起来伸了个饱饱的懒腰，中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子飘进来，打了一束光在书案上，有好看的灰尘慢慢的舞
“殿下，御膳房传了杏仁茶，您要尝尝吗？”裴青见施寄渊醒了，把一个小瓷盏奉上
施寄渊尝了一口，口感偏甜了一点，他不喜欢，尝了两口就不想喝了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口中发苦，吃什么都食之无味”施寄渊挽好头发穿好衣服，“本王还要去辞安殿看看，没请安呢，老头子又该不高兴了”
“对了，你把本王案子上的那一摞写好的文书拿到隔壁，让他试着批一下”施寄渊指了指书案上的一摞红格纸
裴青很勤快的把东西送到了卫思麟手里
卫思麟很抵触，他拒绝一切跟朝政有关的工作，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得不走下去：“多谢了，那你先回吧，我批好了自然会送回去”
晚上之前，卫思麟让昭晨把东西又送了回去
施寄渊点上灯，在温和的光下一页一页的翻看
字迹娟秀又不失硬朗，甚至与自己相比还要好看上几分
内容条理清晰，句句一针见血，很能抓住重点，三言两语道出问题所在，善于总结
施寄渊轻轻把纸凑近鼻尖，一缕茶香幽幽的从纸上飘出，沁人心脾
心里又莫名其妙的不安分起来
他把纸放下码好，轻轻的把镇纸压在上面，夜晚的风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窗纸，哗啦哗啦的直作响，泡好的清茶早已凉透，施寄渊端起浅呷了一口，凉茶从喉咙灌入，流经心胸沁入胃里，正让昏昏欲睡的施寄渊猛的打起了精神
他揉了揉太阳穴，在笔洗里了笔，随后吹熄了灯，躺下了
这一夜，施寄渊真的是一夜无梦到天亮
清晨，施寄渊早起洗漱去辞安殿
缘分真的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施寄渊路上碰见了卫思麟
起初只是看到背影，觉得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后来卫思麟稍稍侧了一下脸，似乎目光追随了某样东西，逆着晨光裁出了一道完美的剪影
美得清早的晨光都黯然失色
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停止了呼吸
施寄渊清清楚楚听到自己咽了一口唾沫
“呦，这不是太子殿下吗？真巧”卫思麟回头正好看见了施寄渊，朝他微微一笑
施寄渊感觉呼吸都停滞了一拍
“……啊，真巧”施寄渊稳当了架子回礼
“臣要去给舅父请安，陛下也是吗？”
“啊……是的，不如顺路吧”施寄渊脑子里好几个答案转了一大圈，最后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了这个答案
“既然都是去辞安殿，那顺路也好”卫思麟把身上的狐裘紧了紧，初冬的早晨已经很冷，已经可以到滴水成冰的地步
这件狐裘是前夜唐武帝专门派人送来的，还顺便多送了两个炭炉，狐裘是用白狐的皮毛精制而成，穿在身上轻便暖和，是件上好的佳品
施寄渊一直在卫思麟身后一两步处走着，他没说话不是因为找不着话可说，他是在看卫思麟
看他高度恰到好处的鼻梁，精致的眉眼，微卷的睫毛，以及微微泛着光的嘴唇
他肌肤冷白，又因常年耗病，脸上没有血色，天天穿着白色等浅色系衣服，更显得整个人充斥着一种病态美
他也不喜欢束发，喜欢把一头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脑后，跟衬得他肤色白的过分
“殿下，臣总感觉，你很喜欢盯着我看，是吗？”卫思麟盯着他，“您也要稍微克制一点，您这就不叫偷窥了，您这叫光明正大的观看”
“本王也没打算偷窥你，往自己脸上贴金算什么本事？”施寄渊笑着回击，“你长得好看，本王看几眼又能怎样？”
“我这脸可不是你想看就看到”卫思麟毫不示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还有，你一男子盯着我一个男的看，不觉得很不合适吗？”
“好看的东西是供大家欣赏的，本王看了能怎样，不看又能怎样？美人在身边，哪有不看的道理？”施寄渊趁机发挥自己的无赖本质，把耍流氓逗美人的本事演绎的淋漓尽致
“殿下，您要明白，不是每个人都能压抑的住不冒犯您的冲动”卫思麟看他的眼神里笑意明显染上了一层阴暗
“可以，你要打要骂随便，别忘了咱俩上一回切磋的情景”施寄渊死不要脸，还继续把两人切磋的事拉出来调侃
卫思麟猛的一转身，一掌劈向施寄渊面门，施寄渊劈手夺住卫思麟手腕，一个擒拿拧过他胳膊摁在墙上：“你可没长进啊”
卫思麟想挣扎，无奈挣扎不动，冷着脸没吭一声，施寄渊放开他，卫思麟揉着被攥的发疼的手腕一脸冰霜的走着，施寄渊趁机陪笑脸：“果真是美人，连生气都这么好看”
“殿下莫不是要捧杀了我，一口一个美人美人的叫，嘴可真主贵”卫思麟冷冷道
“那可不”施寄渊笑嘻嘻的，“我可贵为半个天子，天子一言可是千金，能不主贵吗？”
“……”卫思麟必须得承认，真的没有哪个人能比现在站在自己旁边的这个人更不要脸
但他也必须要承认，现在身边的这个人虽然浪荡，但却很有趣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