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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四面楚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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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化三年,五月,一个多事的夏日。
刚刚入了月初,王俭便派了麾下大将北辰率两万精兵,由临近于魑魅森林的窄道向月安城发动奇袭。
可是,等到北辰带领精兵,正准备向月安城城门发动奇袭之时,城门却霍然洞开,无数甲胄齐备的兵士水流般“呼啦啦”向门外冲出,北辰围人不成反被算计,走投无路之下,便只有抽出佩剑,自刎于两军阵前以全名节。
北辰为南朝开国大将北巍独子,作战勇猛,长于进攻,得到他自刎的消息,王俭几乎是将头摇到了地上去,匆匆忙忙乘马车跑到皇宫,得到的消息却是皇上正与谢贵妃跳舞奏乐,暂不接待客人。
回想起青楼中的那段对话,王俭心中气愤不已,却偏偏对那出奇叛逆又极端的皇帝莫可奈何,只能憋着一肚子的气回到自己的府第。
“老爷,您还好么?”早已训练有素的绿意看见此等情状,忙不迭的走上前来,为王俭将外衣宽下。
“如今时日,怎么能好呵!”王俭苦笑着摇摇头:“不要说语华身陷月安城无法脱身,但见如今皇上的这份做派,也是决计要与我抗争到底了……真不知道,如今的这份情状,玉蓉若见了,又当作何想法。”
“老爷,如果当年您不将玉蓉公主寻回婉城,一切事情,会不会是另一副状况?”绿意沉默许久,忽然道。
“或许会吧……不管怎么说,当年那个名为秦衍的少年,早已成为我南朝最大的敌人……秦衍和当今皇上,只怕是玉蓉公主唯一在乎过的两个人,这两个人,却偏生的要兵戎相见,真不知玉蓉在天上又当是做何想法。”王俭无奈地摇了摇头,满面满心都是怅然。
“也难怪会如此……公主的惊世风华,时隔数年,也是依旧令人记忆犹新,哪怕伊人早已芳踪杳然……”绿意唏嘘着摇了摇头,沉默半晌,只是苦笑说道:“老爷,您真的不会觉得……将语华卷入这场战争中,终归对她太残忍么?她还只是个孩子啊!莫忘了公主当年唯一的遗愿,便是让语华永远快快乐乐,嫁一个真心喜爱她的人安乐一生……”
“你以为这是我愿的么……当年的太祖收养我,并将我喂养长大视如亲子。这份情绪,我又怎能遗忘在脑后……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在将南朝江山保住的同时,许语华一份幸福安宁,”王俭沉默一番,竟是忽的苦笑起来:“我们前些日子搞出了如此大的动静,只怕乾朝那边也要有些动作……内忧外患的,唉……只怕骊云大陆过些时日便要一统了!”
“那……老爷,你有办法将这一切事情解决么?”绿意的音调有些颤抖,似是终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最后的几个字,出口时分外苦涩。
“办法是有的,”王俭微微垂了哞,轻声道:“找个死士连夜潜入月安城,想办法刺杀新皇与淮阳王……秦衍,也不能留。”
“可是,那样的话……语华又该怎么办?倘若他们将语华做为要挟的筹码,我们又当如何是好?”绿意有些担忧地补充了一句。
“绿意,不要再说这些了!”王俭疲软地捂住头颅,整个人颤抖不停。
不多时,一阵轻轻的哽咽声从老者的喉中逸出。
“这些事情,我真的不敢想……真没想到,我连自己唯一孙女儿的安全,都保护不了!”
绿意只是一径的沉默,淡淡看着王俭不住颤抖的背影,口微张,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沉默地随他一同站着,许久无话。
*** ***
一场本应声势浩大的血战,就这般轻轻松松地得了结果。早已被萧子淮与秦衍等人训练多时的军士们很快便将战场清点干净,然,婉城与月安城之间的两条道路,却是无人敢走。自此战后,婉城禁令陡然便强了许多,甚至在两日后,王俭亲自手书下令闭锁全城,城门处及城墙上日夜有禁军把守,严禁任何人进出。
如此行事使得婉城中民心惶惶然,破城之说传遍了大街小巷。许多人都说这刚刚建立四十年不到的南朝江山,竟是如此迅疾便要易主,甚至更有人说萧氏本就非是天命所归,当年一统南国杀伐太多,导致子孙积福过薄,坐不稳江山也是天意所归。
与此相比,月安城的人心虽也颇有不稳,但平日里除了军备强些,其他事情,却也无甚不同,人民如往日相同的各司其职,只前往婉城的贸易被战事彻底阻绝。
等到这场战争终究尘烟落定,月安城的临时行宫中,塘内菡萏便已绽出了嫩粉的骨朵,翠绿的荷叶轻轻呵护着娇嫩的水粉花苞,在牛奶般的月色中美得氤氲。
语华夜里浅眠,捅开窗纸向外一望,却忽而看见那个静坐于荷塘之侧的锦衣身影。
却是秦韶,依旧是那略有些单薄的肩胛,雪白的锦衣,在月光映照下雅洁如仙。
看上去,他似是正在修习某种功法,坐姿端正至极,借着月色,她明显能看出他体内无数气息流转的些微颤抖。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悄悄跑出卧房,见他练功,却又不敢打扰,只能默默抱着膝盖,在他身边蹲下。
夜晚微凉,他的身体却滚热,似是练功已至走火入魔之境,他的身子颤抖愈发剧烈。
语华想出声去唤,却又有些犹豫该不该如此打断,心中正在挣扎着,忽见秦韶仿佛是总算松下了一口气,身体颤抖停止,却是猛然一口黑血呛咳而出,人也随着瘫软下来,语华坐于他的身后,忙不迭的伸手一接,方才堪堪地将他脱力的身躯接到怀里。
“韶哥哥,你……你别吓唬我,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好笑!”心中有些紧张,语华只是轻声在秦韶耳边唤着:“哎呀,怎么突然间病成这副模样了”
不曾想秦韶却在她话音方落之际蓦然张开眼睛,语华猝不及防,被他吓得双手一抖,险险便将他摔到地上去。
清咳几声,秦韶撑身坐起,回头看看女孩隐含泪光的眸子,却是有些局促的红了脸,轻拍她的手臂示意无事。
“哥哥……怎么突然间便病成如此模样,你……真是让人担忧!”语华见秦韶面容渐趋平静,除了些许轻咳之外并无太大异状,便有些嗔怪地摇了摇他的衣襟。
“放心,方才我是在以内力逼出体内淤血,有些痛楚,所以才会是那般模样,吓到你了,真是抱歉……”秦韶面上的红晕渐去,轻轻呼吸一番,当下便有些歉疚地向语华解释一番。
“这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功法,可以医病的么?”语华却是对他所研习的武功颇为好奇,只是轻轻眨眼,仰头问道。
“那是自然,”秦韶笑了笑,又道:“这法门研习起来并不难,只要通了五脉,每日调息便可运用自如了。”
“那……哥哥,既然不难,你能不能教我学?”语华眨眨眼,忽的有些俏皮地问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