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之后》楚门的蔬菜

5、人间没个安排处

　　两月后，寒冬腊月天，蚯蚓结，天一天冷过一天，就要过年了。

　　这日，沈宗郁看着在厨房做饭的的有初，瘦弱，凌乱，苍白，脚上那双鞋已经破了大半边，心中凄凉。屋里叶氏的吵闹声，一阵阵传过来，他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到底该何去何从…但一直这样，肯定是不行的。他想起昨日去福元寺又遇到了那位相士，这孩子命硬，便是挡灾可能也会破灾，要早早送走才好。

　　有初做好了饭菜，出门看见父亲坐在门前…她有些害怕但还是迎了过去。坐下的那一刻，有初心里砰砰直跳，这让她想起了那天早上，天也是灰灰的，她并不知道阿爹要带她去哪，也不知道阿爹眼中的泪意味着什么。或许是天生的敏感，此刻，她的手心在出汗，该来的还是来了。

　　“初儿，这半年多来，你为了照顾这个家承受了很多…不能再让你受苦了。”

　　听着这似有所指的话，有初眼泛泪光。这么多年了，懂事的她已经清楚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两年，残碎的心生出的希望，在这顽强地生存下来，扎了根，发了芽，却还是成为了这个家的累赘。忍住要流下来的眼泪，她红了眼睛。

　　“父亲，先吃饭吧，其他的事，女儿都听您的。”

　　说完话，她走进厨房，隔着一扇窗，沈宗郁看着，无可奈何，这个家已不成家了…

　　收拾好厨房，有初随着沈宗郁走向叶氏的床边，她还在睡，这是好事，两人都没有要叫醒她的意思。有初轻轻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拿出了一样东西。

　　“父亲，这个如意平安符是当初母亲给我和弟弟的，一模一样，这个您留着吧。这两年谢谢父亲和母亲的养育之恩，初儿会铭记在心的。”

　　沈宗郁看着有初递上来的东西，这平安福气都去了哪里，让自己要面对这样的死别生离，悲从中来…忍住眼泪，他接了过去。

　　“好，爹爹收着。”

　　锁了门，跟着父亲也不知走了多久，有初看了看头顶的太阳，父女俩一路无话。看着眼前的城门，沈宗郁看了一眼有初，他哽咽着咳了一声，往前指了指。

　　“凉州城，就在那里。”

　　入了城门，沈宗郁找到了了一处店铺过去。有初看着这处，她从没进过城里，人也没见过这么多，街上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回身看着父亲，沈宗郁从衣袖里拿出一样东西，插在了她头上。有初明白，她转身往前面走了一步。

　　沈宗郁站在有初的后面，看着孩子单薄的身影，悲凉滋生，他们父女的情分是到头了。若是可以，他是万万不会让她离开沈家的。想着家里病榻上的人，现实残酷，他只能愧对这个女儿…

　　不过一刻，他们身边便围了一圈人，窃窃私语，偶尔飘过的几个词，让沈宗郁有些无地自容，深深的低下了头。像是读懂了父亲的心思，有初回头说道：“父亲，你去帮我买个馒头吧，我有点儿饿了。”

　　沈宗郁内心的煎熬应了一声，羞愧让他低着头推开了人群，那一刻他忍住了眼泪…

　　随着晌午的到来，这街上更加热闹了，市集人越聚越多。这其中只见一位穿戴富贵的夫人正领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逛街。旁边跟着两个丫鬟，两个家丁，至少在凉州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派头。小女孩似乎对什么都很感兴趣，这也要吃，那也要看…逛着笑着，小女孩发现了什么，好奇心促使她拉着那夫人向前走去。借着家丁的威严，人群为她让开了一条路，小女孩兴冲冲地跑到人群的最前面…看着有初站在那里，小女孩看着不解。

　　“母亲，你看，她头上有草，真奇怪。”

　　围观的众人听见这话，嘶嘶笑着。

　　“这位小姐，第一次见吧，可不就是命如草芥，甘愿卖身为奴吗…”

　　看这情形，那夫人赶紧拉过小女孩。

　　“澍儿，不许胡说。好了，咱们走吧，还要去买你父亲最爱吃的雪糖地瓜呢。”

　　但那小女孩却挣脱着走近了有初，盯着她。

　　看着眼前小女孩好奇地打量自己的样子，有初羞涩地笑了笑。小孩子的心总是容易被触动地，那女孩看着有初，寒冬却只穿了件破坎肩，脚上的鞋子还开了口，她拔掉了她头上的草，抓住有初的手，笑容闪过，走到了母亲面前。

　　“母亲，我们带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