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之后》楚门的蔬菜

43、蝉噪野风秋

　　却说九方既见，最近政事繁忙，听着尹长风说着苏延家的事，信他并没有递出去，只是让人去照看了。不过这几日，他思索着，总觉得其中或有联系，他是兵部的人，单是这个，就让九方既见不得不多想，半年内，如此迅速，如此着急，他们到底在怕什么…又过了一夜，他吩咐了小梁子去明昭宫传了消息，他会派人继续看顾着，不必忧心。听着小梁子的回话，说着她还是很忧伤，九方既见的心里有些揪扯。他想不到更多开解的办法，便吩咐了人送了昙花过去。难得一见的盛开的昙花，能换来一番好心情吧。

　　这日谷雨，柳絮飞时花满城。天气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白日里忙着，心中有事，便觉得夜都有些漫长。九方既见睡了一会儿，醒了，躺在斜阳楼内，他只是有些…有些慌乱了…

　　又梦到了从前的事。

　　五年前，父皇当着两人的面，斥着他们兄弟二人的短缺之处。自己过于原则，不懂变通，以后势必要得罪人而不自知，遇事要多转圜，多思考，才能成大事。三哥太过强硬，固执己见，做事顺自己意，不顾旁人，遇事要先立意，再说做事。当时他们是朝堂之上各方争抢的皇子，立长立贤，是每日的必争之语。

　　当时的后宫，多以为长幼有序。他只知道一件珐琅彩瓷器的消失，彻底改变了一切，让所有人都倒戈相向。谁动了父皇宫里的东西，他不知。但因为那件珐琅彩瓷器最后在纤慈宫找到的，里面的东西却不见了。父皇大为震怒，当下便将当时的瑚妃打入冷宫，整个纤慈宫全部处死。三哥跪了一个月，才勉强让父皇软心，恢复了瑚妃的身份，但却终身不能踏出纤慈宫。

　　当时所有人似乎都怯了父皇的冷酷残暴。

　　直到父皇病危那日，他仍不知那丢失的东西是什么，但他却探到了父皇背后的脆弱，以及他不想任何人触碰的心思。他大胆猜测着，所有的残暴，是做给那个真正偷了他的东西的人看的，泄露秘密的结果便是如此。

　　那日，父皇的遗诏发出的同时，自己继任大邶帝君，便也应了父皇最后的口谕：
　　著吏部天官诸葛远光和礼部尚书百里闻之管理大邶国玺，盖章之权分散两人---九方既见和九方在渥，所有的诏书都需要两人同时签署下诏册给到两位大臣，方可盖章。若遇紧急情况，皇帝可一人决断，如此不过三次。十年内国无大祸，此谕便可作废。

　　初初登基那段，每夜他都会做梦，他总觉得那是父皇的内心愧疚，或许他心里选定的人，可能并非自己…但随着时日过往，这两年，他已经不再做这梦了…现在这又是怎么了，难道又要有些事要发生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最近的烦心事是有些多。

　　三日后下朝，九方既见回到凌云殿，两人便也跟着进来了。合上了手里的折子，听着兵部侍郎封周祖培的详细汇报，九方既见的脸色越发凝重。他去平乱数月回来，竟然都没有铲除根源，他有些生气。

　　九方在渥看着，他感受到了这怒气是冲着自己的。

　　“皇上明察，这次乱民不同于以往乱民组织，臣此次北上，方才得知，民不聊生，多年积怨。有人便趁机生乱，自诩神灵附体，得上天旨意，除非另立新朝，方可去凶承吉。百姓愚钝，竟相信了这些胡言乱语，说也奇怪，来年就大丰收。百姓无不奉此人为天神，队伍日渐壮大。这次彻查了下，其实各个市镇都建了分支，但此次北上，只是除了其中的济州，凉州和靖州分支。百姓并未感恩，是多有埋怨。”

　　“那依王爷之见，到底是百姓愚昧还是官员蒙蔽无所作为，可有调查清楚了？”

　　说着话，九方既见走了过去，眼神犀利，封周祖培自觉的退了出去。

　　“朕，是…相信三哥的本事的。若只是铲除余孽，是否是朕小觑了三哥的实力…”

　　沉着声音，九方既见隐去了他的疑惑，若祸乱始于几人，而后波及南北，那必然是根深蒂固的官匪矛盾早已隐于大邶…而屡次平乱大多无功而返，他不得不怀疑。

　　看着九方既见的阴沉，九方在渥跪了下去。

　　“皇上，臣此次除乱不力，请皇上降罪。”

　　“三哥是想着杀鸡儆猴，便可大获全胜…还是有其他计划?”抬起手，九方既见伸开了一直紧握的手掌，扶了过去。“朕当然明白三哥的…运筹帷幄…”

　　看见九方既见的面色变化，九方在渥大概猜得出他的意图…

　　“皇上圣明，此事原是起源于济州。七年前，济州天灾，为免人祸，影响政绩，官员便勾结道徒，借上天旨意，蒙蔽上下。不想两年后，前任官员突然升迁，利益不均，道徒心有不甘，便打算利用人心逼迫官员，获得好处；而官员为绝后患，污蔑道徒偷窃杀人，却不想行刑前夜，百姓居然协助逃狱。算是报应吧，官员不久后病逝，此事便因此不了了之。如今的祸乱，大多是这些道徒自建团队，动了鸠占鹊巢的心思，继而酿成大祸…积重难返，要去除匪乱，绝对不能一蹴而就。”

　　九方既见听着，算着时间，如此，那是先皇时期的事了。百姓积怨已久，官兵之恨已久。朝廷的治理漏洞早已化为道徒蛊惑人心的利器，借此偷天换日，上不通，下不达，自成一体。即便被打散了，他们还能凭着“道义”聚集，这蛀虫，细思极恐，若不除，是要吞噬国基的。

　　“这是个大工程，朕还是希望三哥能够亲自负责清查彻办。另外，朕已指派了三位大臣，协助三哥一起治乱，如此也可帮三哥分担些。”

　　九方在渥听着疑惑，看着进来的三人，这里面有这次中举进士的叶惠伟权，还有吏部侍郎陆全安惠和一个生面的人，介绍着说是兵部武选出来的新人，叫连月崇晟。原来如此，怪不得下了朝还要问话，这一切应该早有预设。

　　“臣，自当尽力。”

　　三人又和九方在渥论述一番，眼看着快到午时了，便离去了。九方在渥还要去趟纤慈宫上祭，他便同那三人散去。

　　九方既见听着他的去处，又翻开了一个折子，这是他昨日递来的。回来不过两日，他就等不及觐见。他的请求，九方既见有些头疼。自己虽是皇上，可有些事也是规矩，自己若真拿了主意，便是不孝，他决定去一趟茗慈宫。

　　而此刻，玉漓去风栖宫请了安回来，春暖花开的日子，她许久未赏过美景了。阿韵劝着，便来到了汇万春园，赏花之际，前面有一人，正朝这走过来。玉漓看着走着，二人要擦肩而过时，有人叫了她一声。

　　“豫贵人好。”

　　玉漓误以为那人是认识自己的太监，回身笑了一下，便准备走。

　　“你不认识我了？”

　　玉漓被问得奇怪，回身仔细看了一眼，才认出来。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调到宫里当值了…对了，豫贵人是在赏花呢？”

　　“嗯，这就回去了。大人请自便。”

　　阿韵看着眼前人，笑意盈盈，她有些不安便赶紧挡在了前面。
　　“小主，咱们走这边。”

　　“林中窥鹿，春日赏花，还有什么别致雅事，是我还不知道的？”

　　听得这样调语，玉漓含笑不语，这人在这宫里也敢胡言乱语，当真是初来乍到。阿韵看着着样不知进退的人，便扶着玉漓离去了。

　　这一幕，九方既见也不曾想自己竟然会“躲”在树下，迈不开脚步。听着耳边嘤嘤的蜜蜂声，莫名地他心里有一丝不悦。

　　“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