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之后》楚门的蔬菜

29、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合着滚滚的车轮，穿过江郢街区，跨过护城河，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吱呀声，过去就这样戛然而止。万事不可料，显相城门开启，一个新的篇章也要就此打开…

　　听着阿韵说着到了，掀开车帘，玉漓就看见前面站了不少人。下了车，阿樱帮着整理了衣服，人是多，大家井然有序。玉漓站了一会儿，就看见有一行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一脸严肃。

　　“各家小姐，老奴庆余堂卢有致，负责带众位小姐进去，等会儿大家进去每两人站成一排，丫鬟们先在此等候。各位小姐拿好自己的名册，跟着奴才走吧。”

　　玉漓听着这话，接过了阿韵手里的名册，走过去排了队，便跟着走入了东侧的大道上。大家应该都是初次来显相城，虽见过世面，但不时还是在人群中听到些惊叹的声音，玉漓也忍不住张望着，心中赞叹。红墙黄瓦，画栋雕梁，金碧辉煌，显相城的气派在这日光朝晖中显露无余，其中殿宇楼台，高耸入天，但其中高低错落更有一番别致。就这么远远看着，壮观雄伟之词无谓描述，恰又伴随着东方冉冉升起的晨曦红日，朝暾夕曛中，这显相城仿若是一处人间仙境，才真正显现出其皇城气派。约莫走了一刻钟，她们便被带到了一座宫苑。只见里面郁郁葱葱，万紫千红，似一座花园，玉漓正站在中间，卢有致停了下来，众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各位小姐，出门直行右侧正前就是映辉殿，等会儿诸位就在里面面圣。诸位小姐拿好自己的名册，叫到名字，每五人站成一排，会由内监引入。”

　　众人答应着，就看见走进来一位嬷嬷，大声道：“各位小姐初次进宫，但想必之前各家中也教授了宫中礼仪。宫中是个讲礼仪的地方，怎么站，怎么坐，什么该说，什么不说，都要守规矩。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那就事关重大了，所以等会儿，请各位小姐务必谨言慎行。咱们呀都好好的。”

　　话一说完，只见几个内监分散在两列，玉漓跟着众人站好，叫到名字的五人已经跟着那位姑姑走了…太阳越来越大，卢有致便让人准备了茶点，树下大家聚着，便听见稀疏的聊天。

　　“姐姐，可希望自己被选上吗？”

　　旁人说着话，这个问题，玉漓也思索着。父亲母亲的期盼，她是明白的。既然参选，谁人不愿光耀门楣。入了选，不止是别人眼中的荣华富贵，整个家族似乎都能扬眉吐气。落了选，大邶律法，三品以上的官家女子，可归家重新嫁娶；而自己在其下，只能充作宫女三年，再论出宫与否。看着前面的几位，还没有回来，听着内监们窃窃私语说着入选的，高兴的拿了牌子，落选的，伤心的等在外面的太阳底下，如此听着，选不选上的意义和价值已经明显了。或许这问题，早已定了答案，除了入选…还是入选…一定要入选。

　　太阳越来越大，阳光已经借着枝叶开始炙烤，树下的人都躲到了门廊里。大概过了几轮，叫了谁的名字，她记不住。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太阳越来越大，外面灰色的地砖反射的光，晃得人刺眼。人似乎累了，玉漓有些口渴，便拿起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便看见嬷嬷们回来了，这次有她的名字。

　　“千总卿苏延万丰之女，苏延玉漓…”

　　来不及细想，玉漓跟着前面的内监，心里不禁紧张起来，五人就这样跟着走了进去。不敢抬头，跟着内监，便进了内殿，隔着屏风，她知道面前有三个人，她知道这就是卢有致和嬷嬷们口里的主子。

　　“参见皇上，太后，贵妃娘娘。”

　　行请安礼，递上名册，等着问话，一切都安静了。

　　“起来回话吧。”

　　南荣如祉说着话，看了一眼九方既见，他似乎兴致不大。算着刚才见过的，如今也不过选了不到十人，这样是不行的。千乘简瑟接过几人的名册，拿起了文书递了过去。九方既见翻看着，问起话。

　　“平常喜欢做些什么，从左至右，挨个回答吧。”

　　站在左边第一位的，玉漓刚才记着了，是叫平宁宛清，她的声音很好听。

　　“回皇上，臣女平时喜欢弹琴和女红。”

　　“都弹什么曲子，绣什么花样？”

　　“回贵妃娘娘，曲子喜欢忆江南，水调歌头，如梦令，浣溪沙。花样多绣一些桃花，花形优美，颜色绚丽，适合作绣。”

　　“下一个。”

　　“回皇上，臣女喜欢读书。”

　　“说来听听。”

　　玉漓记着，她的名字叫白玉莹，姓氏是单姓，当时就觉得特别。

　　“读过《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

　　看着九方既见已经摇头，千乘简瑟便打断了她。

　　“好。下一个。”

　　“回皇上，臣女喜欢弹琴和读书。”

　　九方既见听着，却只回了一个好，便是下一个。

　　“回皇上，臣女喜欢女红。”

　　“下一个。”

　　最后一个是自己，玉漓行了礼答道：“回皇上，臣女喜欢画画。”

　　“喜欢画什么风格的画？”

　　“回皇上，多是花草山水。”

　　“可有喜欢的画家？”

　　“回皇上，五代的关仝。”

　　“说来听听。”

　　听着这话中兴致，玉漓能感受到这屋里众人的关注，她怕自己说错了：“回皇上，是臣女愚见，关先生的画风朴素，简括动人，多以秋山，寒林，村居，野渡，渔村，山驿为画，赏之能使观者身临其境…”

　　玉漓说着，便听见里面的声音对道：“工关河之势，峰峦少秀气”。

　　她停住了，回了是，不知是否该接话继续。

　　千乘简瑟听着，看着南荣如祉拿起了手中的牌子。

　　“皇帝，这几个当中，都是不错的，就留下两个吧，平宁宛清和白玉莹…”

　　说着话，看了一眼千乘简瑟，千乘简瑟自是明白，便跟着道：“臣妾也觉得两位妹妹不错，不如就留下。”

　　九方既见听着，又拿起了一个牌子递了过去。南荣如祉看着千乘简瑟，眼神犀利，她已经妥协了，让一个非复姓的人入宫，不该再有破例了。千乘简瑟看着九方既见起身，她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苏延玉漓也留下吧。”

　　听着自己的名字，玉漓能够感受到整个屋子里面的安静，来不及思考，便听见嬷嬷的声音，引了她们出去。五人中另外两人已经哭了，她想安慰着，却被那嬷嬷训斥的声音吓到，这是宫里，哭哭啼啼算什么样子，她只能递上了自己的帕子。尔后，她们三人又被内监引着去了一个殿里，里面已经聚了些人，大家相互打量着，有些风平浪静的喜悦。

　　这样应该是又等了两轮，留了牌子的人便全都到了，玉漓数着，有一十五人。约莫又等了半个时辰，便看见卢有致进来了，他手里是已经整理好的名册文书。说着恭喜贺喜的话，又分配了内监，她身边那位瘦瘦的，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她记住了名字，叫小安子。申时三刻，她们便跟着嬷嬷们来到了关雎宫，玉漓瞧着，各家的丫鬟早已等在这里。

　　“各位小主，露葵坊的已经准备了膳食，大家先用膳。”

　　进了大厅，丫鬟们听着吩咐，便站到了各自小主身后伺候着。玉漓看着阿韵和阿樱，也不知她们吃了没，小声问着，说是要等一会。今日饿了一天，众人似乎都有些疲惫，约莫过了两刻，内监们便收拾了餐食，换上了茶水和点心。

　　玉漓看着，也不知还要多久，她都听到了阿樱的肚子咕咕叫着，她拿了个点心，偷偷递了过去，阿樱接过，便也不敢吃。门外，有人来了，分别坐好，是卢有致还有三位嬷嬷。

　　“各位小主，给大家介绍下，这三位是咱们宫里的教习嬷嬷---高嬷嬷，吴嬷嬷，郝嬷嬷。三位嬷嬷将会在接下来这个月陪着各位小主熟悉咱们这宫里的礼仪规矩。”

　　“各位小主，三位嬷嬷都已经给大家分配好了居所，随伺的内监便带了小主过去。今日小主们就好好休息，明日卯时正，咱们还在这里见。”

　　跟着小安子，玉漓来到了东边的雎延殿，看着还有几位小主也住在这，几人微笑着打了招呼，便分散了。小安子在门外守着，玉漓看着阿樱和阿韵忙着收拾，连忙拦住。

　　“阿韵，阿樱，先放着吧。等会赶快去吃饭，一天了，你们先歇一会。回来咱们一起整理。”

　　说完话，便听见门口小安子传膳的声音，二人点了头，便赶快去了。约莫过了两刻，二人便回来了，玉漓早已准备了茶水晾着，刚好，她们回来就可以喝了。喝了水，稍微缓了一下，阿韵便起身继续收拾。阿樱，看着，便跟着小安子出去打水了。约莫半个时辰，三人才收拾好屋子。今天站了一天，换好衣服，玉漓已觉得腿痛脚痛，但看着阿韵和阿樱满头大汗，她没说什么。

　　“阿韵，阿樱，好了，床铺好了，你们也去洗漱更衣吧。今天就早点休息。小安子，你也早点去歇着吧。”

　　这夜，玉漓的床，正对着窗口，躺着，想着，看着窗外的月亮，十五已经过了，她还是这么圆。今日，是个需要被记住的日子。这个月里一切都来的突然，也不知此刻家里是什么情形。听着阿樱和阿韵好像已经睡了，她翻了个身，这样似乎能够让眼泪直接滑落。父母听到这个消息应该是回高兴的吧，入选，对每个家族都是好消息吧。今日看到的那两位妹妹，也不知现在身在何处，若是直接回去还可嫁人也算好事，若留在了宫里，成了宫女，是个令人伤悲的故事。

　　还好，自己没有让苏延家丢脸。

　　今日映辉殿里，留住自己的那人，是皇上，不知为何，听着他说着自己的名字，那正言沉稳的声音总是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