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浴雪》墨染悦湘

82、是否生气

　　领头人闻言轻笑了一下，就好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道：“哦？既然这样，那就要请教小公子高招了。”

　　话虽是这么讲，可那话语中蕴含的讽刺意味任谁听不出来。但在顾子秋眼中，他也说不清这少年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就听他道：

　　“请教谈不上，要论请教也该是我。”

　　说完之后，少年就瞥了一眼玄灵。玄灵的形状是一朵多瓣蓝色花，与冰莲花相差不大，玄灵下方还有一冰晶根，正在缓缓摇动。

　　少年这一眼瞥的极快，生怕别人注意到一样。

　　领头人带着笑意说道：“小公子客气了。”

　　领头人的话语刚落下，玄灵就发出一道耀眼的蓝光，刺得众人都不由得挡了挡，转瞬蓝光又消失。

　　众人从蓝光的刺眼中反应过来，不知何时领头人已经握住了他自己的剑，看这架势是要速战速决。

　　可是他腰间的玉佩却忽然亮了亮，领头人的动作忽然停住，他垂下眼睛看着发亮的玉佩，而后又盯着剑一会后，他将剑回鞘，说了声：“先走。”

　　领头人的视线先是在玄灵上停留了，而后就是在少年身上停留，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几道身影一闪，偌大的鸢紫山只剩下他们俩人。

　　少年“嗯？”了一下，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对着顾子秋道：“他们走了，那我们也走吧。”

　　顾子秋疑了一下，他不是要玄灵吗？

　　旋即又一联想少年的种种小动作，这才终于明白少年的做法，他并不是想要这玄灵，而是不想让玄灵被他们取走。

　　可那少年好像明白他心中所想一样，道：“我要这玄灵也没有什么用，不过，你要吗？”

　　顾子秋道：“不用。”然后又问：“为何这么做？”

　　少年对顾子秋的回答不以为然，回答道：“自然是因为不喜欢——假使是你想要看一看这几百年才有两三朵的玄灵，然后莫名其妙被箭射，你会喜欢吗？反正我是不喜欢。”

　　“而且那个人还很讨厌。”少年有着天大的怨气一般朝他抱怨。

　　顾子秋一听是这种小孩子的逻辑和思维，难得评价了一句：“小孩子气。”

　　少年顿时瞪大双目，一脸不敢置信。

　　顾子秋轻轻的看了少年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随后后面传来少年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我本来就是小孩子！”

　　顾子秋没有理会，继续走他的路，而那少年也很快的追了上来，落在他身后侧方。

　　两人走在下山的途中，少年的头也时不时的偏一偏，好像在看某个东西一样。

　　顾子秋的肩忽然被拍了拍——正是少年。

　　顾子秋看向少年，在两人视线相接的瞬间，少年就道：“我有些饿，你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顾子秋闻言，习惯性的从袖子里掏出几颗糖，道：“先将就一下。”

　　少年也不在意，将糖悉数接了过来，并道谢。

　　可能这少年真的很倒霉——余光里，少年想吃一颗糖，可他却一直在与糖纸作斗争，无论如何，少年就是无法把糖纸剥开。

　　下了山，少年还是没有吃到糖，他也有些泄气了。

　　顾子秋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便从袖子里拿出一颗糖，三两下就剥开糖纸，递给了少年。

　　少年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愣，愣过之后就把糖接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还是出于习惯，少年就把难弄的糖放在了顾子秋手上。

　　少年吃了糖，扬起笑容，一副满足的模样；顾子秋瞥了眼少年满足的样子，又把手中的糖给剥了。

　　然而就剩下一边糖纸没有剥开时，少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怎么你就可以把它剥开？”语气里是满满的不服气。

　　顾子秋没答，手上动作也并未顿住，他将糖纸的另一边剥开，递给了少年。

　　不过少年这次并未出手接过，而是直接就就着顾子秋的手把糖咬进了嘴里，愤愤的吃着。

　　顾子秋愣住的很明显，他的脚步猛然顿住，手一直停在少年眼前，一动不动。

　　直到感觉少年的头是歪了歪，顾子秋才反应过来，将手快速收了回来，手中的糖纸被他揉成一团，是一言不语，脚下步伐又迈了开来，速度明显加快。

　　少年面露疑惑，站住不走，而等顾子秋的身影快要消失在他视线里时，少年才终于迈步跑了起来。

　　顾子秋脚下步伐飞快，少年跑了好久才追上，他拦住顾子秋，微微喘气，道：“你是生气了吗？”

　　顾子秋停下脚步，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少年。

　　少年不自觉轻微打了一个哆嗦——许是被吓的。

　　“对不起，我……”

　　话还未说完，就听顾子秋冷道：“走开。”

　　少年不敢不让，毕竟有些后怕，他立即侧开身子站在一旁，等顾子秋从他面前走过之后，少年脸上尽显无奈以及愁苦，他是真的生气了，道歉都不愿听人说。

　　之后，两人很快就回到了灵院，途中，少年与顾子秋拉开很远的距离，脸上的表情像是徒步行了八千里那样难看。

　　顾子秋拿出面布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一回头，却发现那少年还在后面低着头磨磨蹭蹭的走着。

　　顾子秋就这样站在灵院前看着他，没有任何催促，而那少年抬头也是抬了个好时机，这一幕落入少年眼里。

　　少年难看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脚下步伐加快，近前，顾子秋递过米色面布，这下好了，到嘴边的话却是硬生生的被咽下去了。

　　少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抬起手僵硬的接过面布，面布一离开顾子秋的手，顾子秋就率先走进灵院，直往内院走。

　　随后少年也进入了灵院，患病的人尽数被收进眼底，那双明亮的眼睛变的晦暗。

　　忽然间，一人一手拿着空碗，另一只手拍了拍少年，少年侧头，只凭着一双眼睛，他不知道眼前的人他是否见过。

　　“小公子，公子让我带你去内院。”

　　由于蒙着面，不知少年是什么表情，但是他的语气突然变的生硬起来，他道：“好，多谢。”

　　于是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进了内院的一间屋子，这间屋子还有其他人，但是顾子秋并不在此处。

　　少年有些郁闷的走到一张桌子前，一手撑住桌子，轻轻一跳，便坐在了桌子上，似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少年原本挺直的身子就软了下去。

　　一会儿，一道声音就猝不及防的响了起来：“公子，先喝点粥。”

　　少年顿时被惊了一下，抬头对上一张刚刚他还见过的脸，然后有些不自然的接过了粥。

　　粥还是热的，还有淡淡的香气。少年突然再一抬头，才发觉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他的视线在周围的人脸上一扫，都是他见过的。

　　也还有一人正在一口大锅前熬着粥，旁边一长桌上放着几十叠碗。

　　“公子，是发生了何事了吗？”

　　给他粥的人又道了一句，少年闻言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家公子生气了，怎么哄？”

　　他微微睁大双目，不相信的问了句：“公子生气了？”

　　其他人也是不信，当即有人道：“照理来说，公子是不会生气的。”

　　少年有些无奈，道：“那还真不巧，你家公子就是生气了。”

　　“不对啊！公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表情，你怎么就知道他生气了？况且，刚刚我们还见着公子，和往常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下少年不知该怎么说了，他满脸纠结，纠结他要不要把不久前发生的告诉他们。

　　少年几番张口，就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少年还是没有说，他们听到顾子秋生气反应都那么大，他也保不准他们听到这，反应是不是会更大？

　　少年也只是道：“你们就告诉我，该怎么哄？”

　　“哄？！”

　　带着不可思议的声音响了起来。

　　少年不厌其烦的道：“对，就是哄。”

　　顾子秋正好从熬制药的屋子里出来，走了几步就刚刚到了他们所在的屋子门前，又刚好听到这一句。

　　顾子秋脚步先是一顿，而后又迈进了屋子，直往长桌那里走，将碗一个一个摆在长桌上。

　　熬粥的人便用勺子舀起粥装入碗中。

　　两人一言不发。

　　“你真的要去哄公子？”这一声照旧是不可思议，声音也刚刚好，全部落入顾子秋和熬粥的人的耳朵里。

　　顾子秋手上动作一僵，装粥的人手也是一顿，还晃了一下，勺子里的粥差点给晃出来。

　　“小心一点。”顾子秋轻声提醒道。

　　说完又继续摆碗，冷冰冰的眼睛里多了些其他。

　　熬粥的人更是惊讶住了，直接就不动了。

　　顾子秋见状，曲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又是一声传来：“嗯——说什么呢？”这很明显是少年的声音。

　　“不是你……”“你”字还未落音，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紧接着就是脚步声由远及近，等他们站住后，顾子秋便抬头道：“将粥端去给病人。”

　　听令，他们每人就端起两碗粥，陆陆续续的走出这间屋子。

　　转眼间，屋子里只剩下三人，熬粥的人也慢慢反应过来，将勺子里剩余的粥倒入碗中，正准备再去锅里再舀，却被一只横插过来的手握住了长勺柄。

　　他一抬头，便听眼前的少年道：“让我来。”

　　熬粥的人也没有拒绝，将长勺交于少年后，快速端起两碗粥，快速的离开了。

　　顾子秋已经将碗摆在了长桌的另一头，并不知道两人的一个小交接；他放满长桌的另一头，又拿着剩下的碗走到了前方空缺的地方。

　　顾子秋放下一个碗，这个碗下一刻就被装好了粥，顾子秋再放，勺子就紧跟着，如此这样。

　　顾子秋在放最后一个碗的时候顿住了，他一抬头，便看到少年冲他一笑。

　　这个笑容在他眼中，可能他也说不清为何，却奇迹般与某个笑容重合在一起了。

　　顾子秋移开目光，看向那些依旧是空荡荡的碗，他的手明明是有东西的，也是很充足的，可是他却感觉手上和那些碗一样，很空很空，什么也装不进，什么也抓不住。

　　“给他们吃粥，可行吗？”

　　顾子秋好像是没有听到，反正他是没有回答，而是垂下了眼睛，继续将最后一个碗放了下去。

　　不过，这次勺子却没有及时跟上来，跟上来的是一句略带抱怨的话语：“你为什么还在生气？”

　　顾子秋一听也疑惑住了，他并非是在生气——旋即脑子就响起几个清楚，几个不清楚的字眼，然后微微皱眉，道：“抱歉——病人只吃得下粥，吃不下其他东西。”

　　少年点了点头，将那个空碗装好粥，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