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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临江仙·花解语 ...

  •   武同寻了方小墩子坐下,与床上的赵拾雨持平,“小王爷猜的准啊!那陆进之果然是孑然一身,只不过他不是二十九仍是自己过,而是他二十出头就结了婚,只是他那夫人命短,亡故了而已,他一直也没续弦。后来官家不是要派人来这儿做通判辅助知州,他就来了。说是要待够两年,今年底也就该回京了。”

      闻言良解释道:“江南西路的是产米大户,在纺织、制茶、酿酒、陶瓷、矿冶上都是顶尖的。每年从江南西路交上去的茶税是我朝总数的三分之一,银税的话,估计也要占一半左右。”

      赵拾雨不禁感叹:“我晓得此地出富户,却没想到江南西路竟这般富!”

      “嗯,江南西路的人口也众路之首,最多的。这里书院更是不消多讲,就说去年年初报上去的数,江南西路的书院就有两百多个。这也是为什么年初要到这边考察的事一下来,祭酒、司业都不愿意来。真是跑断腿的差事啊!”闻言良解释。

      宋朝各路的长官为知州,而通判是皇帝派到各地的京官,名义上辅助知州,实际上则是行的监督、相互制约之责。而江南西路税银、人口、书院都居各路之首。在此处为官,就好比掌握了当朝的财政、未来的文臣关系,如此重要的职位,想来陆进之还是有些本事的。赵拾雨问:“陆进之竟然这般厉害?他几品?”

      武同抬起手指,比出了四根手指,认真的说:“问了,从四品。”

      闻言良不禁一笑,“小王爷这国子监监丞不过才八品,陆进之倒是比小王爷品阶高上许多呢。”他故意的如此说,又十分不怀好意的问:“小王爷,怎么对陆进之感兴趣了?要结交一番?”

      “他看小柔的眼神不对。”

      武同一头雾水,“不对?”

      赵拾雨万分肯定的点点头,“他昨日明明和众友人在把酒吟诗,一听小柔来了,立马放了酒就跑去和她说话。小柔说了,同他不熟,那两人不该是这样的关系。且就他瞧小柔那眼神!我能不懂么?”

      武同不解,“什么眼神?”

      “喜欢、欣赏,在他眼里放光。”赵拾雨觉得心里紧张了起来,原来也有旁的人发现了小柔的好,“武同,这几日我身子不好,你盯紧了点,陆进之肯定找机会要接近小柔的。”

      又对闻言良说:“你去叫小柔过来吃饭,就说大夫开的药膳,吃了病好的快些。”

      两人应声而去,赵拾雨若有所思。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闻言良就独自一人回来了,他冲着赵拾雨摇摇头。

      赵拾雨披着衣衫,坐在床上,“她不来?”

      “嗯。晏姑娘说让你好好养病,她已经没什么事了,药膳就不必吃了。”

      “再去请!就说……”赵拾雨脸上不悦,“就说我要病死了!”

      闻言良挑了挑眉毛,“小王爷,我去就是了,没必要诅咒自己。”

      “还不快去!这原因还需要我找么?”

      “小王爷教训的是,不成功我就不回来了!”

      果然,这次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闻言良就来敲门:“小王爷,晏姑娘到了。”他将人带到屋里,就关了门,又退出房去。

      晏亭柔走到窗前,扫了一眼桌上的药,“赵拾雨,你多大了?”

      “咳咳,二十有一。”赵拾雨眉眼含笑,一脸认真的回答。他猜闻言良应是同小柔说,小王爷不肯吃药,她才来的。

      晏亭柔将床边的矮腿小方桌摆到赵拾雨身边的床上,把药端到赵拾雨面前,一手拿着药汤碗,一手拿着汤匙,“张嘴。”

      赵拾雨愣了一晌,匪夷所思的张开了嘴,喝了一口。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小柔喂他吃药?“嘶!好苦!”

      晏亭柔将汤匙放到托盘上,整个汤碗放到赵拾雨嘴边,“既然怕苦,那就一口气闷了吧!长痛不如短痛!”

      赵拾雨又咳嗽了几声,不情愿的张嘴,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下去。晏亭柔将药碗放下,又将食盒一层一层打开,有药膳鸡汤、碎米粥、包子、醋芹、还有几碟小菜和蜜饯。她端了一个不过手掌大小的碟子出来,是一盘杏脯,放在床上的小方桌上。

      她从腰间拽出一方洁白丝帕,慢条斯理的,逐一擦拭了手指,然后就在小方桌前剥起了杏脯。

      那杏脯是连着杏核一起腌渍的。只见杏脯在她修长手指尖,被轻轻一捏,从中间破开,然后将杏核挤出来,放到一边,杏肉摆在小碟子的另一边。她手上动作不快,极慢极细致的剥着杏肉,好似在雕刻着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她捻着第一颗杏肉,什么都没说,送到赵拾雨嘴边。赵拾雨脸上带笑,“啊”了一声,似在撒娇。杏肉含在嘴里,瞬间觉得此前的汤药竟然一点都不苦了。他嚼了几下,“闻言良怎么诓你来的?”

      “他说若是我不过来,以你的性子定是不肯吃药,不知要病上多久。我想着本来小王爷就是因我才病的,那我来照顾你一下也是应该。”她继续的剥着杏脯,脸上淡淡的。

      赵拾雨见她这副模样,虽说并没表现出不情愿,可是已然是被迫的样子,他抬手拽住了她手腕,“别剥了。我没有强迫你来的意思。我不想欺负你。”

      晏亭柔盯着被他拉着的手,冷冷的说:“还不是欺负我。”

      赵拾雨忙松了手,“我从小什么模样你知晓的,成日斗鸡走狗,混世魔王的性子。我已将自己所有的温润都予了你,我怎么还成欺负你了?”

      她眼神全然都在手上,继续剥着杏脯,缓缓的说:“拾哥哥,我偶尔还能想起来,小时候咱们一起在竹林里烤笋子的情形。那时候两小无猜,多好。我们都念着从前的好,然后让那种感觉就留在那时候的关系里。你还是阿拾,是拾哥哥,我还是小柔,不过是个小妹妹,不好么?”

      “不好。”我那时就喜欢你,才成日围在你身边的。赵拾雨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他已然明白了,小柔今日如此殷勤,喂他喝药,给他剥杏肉,都是要同他讲过往“兄妹”之情的。

      晏亭柔问:“那不若就做个朋友?知己?”

      赵拾雨很是不悦,“你要做什么?为什么非要在你我之间加个无谓的称呼呢?”

      “就想梳理的清楚些。”晏亭柔又剥了一颗杏肉。

      “你此前说,你若是心若磐石,谁伤的了你。那眼下我问你,你若是心若磐石,还需要梳理同我是什么关系么?”

      “……”晏亭柔手指停了停,那杏肉落到了碟子里。

      赵拾雨见她慌神了,就继续道:“你明明动了心,可却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明明心上是有我的,就是男女之情!为何非要冠上兄妹、知己、朋友之名?”

      晏亭柔心上在挣扎,“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男女之情!”

      赵拾雨确定了后一句,又将前一句挑出来,“那就是说,你动心了,是也不是?”

      “口舌之快,我比不过你。但不代表你说的就是对的。”

      “我不知道我哪里不好了?我又不像高水阔那么花心,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啊!你非要这样,在你我之间划清界限么!”

      晏亭柔发现,自己不能顺着赵拾雨的话说下去,那样子,她讨不到半分便宜,于是跳出了赵拾雨的陷阱,“好!你嘴厉害!我不同你较真这个!那你说,你这般执着,是真觉得我好,非我不可?还是说只因我拒绝你了,你就想得到而已?”

      赵拾雨不说话,他将胳膊支在小方桌上,眼中似狡黠的狼,他倒要看看小柔还能怎么曲解自己。

      见他这副模样,不接自己的话,晏亭柔又抛了一件大事出来,“你的婚事,你做得了主么?”

      赵拾雨托着下颌,胸有成竹:“眼下我能。”

      晏亭柔一脸不屑,“眼下?以后呢?”

      “横竖我赵拾雨这一世,就只想娶你了,也只会娶你。”他眼中有些厉色,“我这么说,你可听明白了?”

      晏亭柔被他这样说的一愣,本来此行就想着以“兄长”、“朋友”之名,给两人之间的关系定个性,确实同赵拾雨所言一样,就是划清界限,从此泾渭分明,许以后见面就没那么尴尬了。

      她万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越来越乱,她从未遇到什么事情如此混乱过,好似失了控制。
      她仍是倔强着将一碟子杏脯最后的三颗剥完。她有些不知所措,就用丝帕擦了擦手指,不自觉的将丝帕揉乱在掌心里,捏的紧紧的。

      “没明白么?”赵拾雨好似生气了,在质问她。

      “明白了。”她不敢望向赵拾雨,就看着屋里的布置,想着该怎么逃走。她已经直面自己于感情一事上的胆小如鼠和畏畏缩缩,她情愿承认自己是只乌龟,只想缩在龟壳里。

      “又想逃,是么?”见她瞧着别处,赵拾雨已经猜到了。

      晏亭柔“腾”的一下已经站起来了,她背对着赵拾雨闭上了眼睛,真的是自己总是被他戳破,这种被他拿捏的死死的感觉真不好。

      她起身走到书桌旁,扮作不经意,没逃走的样子。随手拿起桌上摆放着的书籍,是一本绢本的历书,展开来看了看。
      她不知自己在想什么,鬼使神差的,竟在这个时候说了一句:“这历书上的日子写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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