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西幻］》提剑斩狼烟

7、子爵

　　三天后，饥肠辘辘的谢尔没有等到富商，却是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当巡察官们前呼后拥着一名青年走到牢房门口时，谢尔抬起头望去，便看到一名有着褐色短发，神色颓靡宛如瘾君子的青年正目光沉沉的望着他。

　　青年是一名被流放到下城区的子爵，名叫罗恩，他在一次醉酒后误杀了一名男爵的夫人，并对着男爵大肆侮辱和诋毁，最终气死了本就体弱的男爵而被国王流放。

　　上辈子，据说一开始也是这位罗恩子爵被派遣前来捉拿自己，只是还未等罗恩抵达哈斯小镇，便死在了前来的路途上。

　　“子爵大人，烦请您稍等。”
　　原先还趾高气扬的巡察官，此刻却一脸谄媚的说道：“这里又脏又臭，您还是在外面休息……我这就把人带出来。”

　　子爵想来也是被牢房的坏境膈应到了，他点了点头后便转身离开了原地。

　　几乎就在子爵转身的刹那，巡察官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斜睨着眼睛瞪了一眼谢尔的方向，而后抬起下巴，命令狱卒打开关押谢尔的牢门。

　　“出来！”
　　巡察官皱着眉头不耐的催促道：“谢尔是吧？子爵大人找你，还不走快一些！”

　　谢尔缓步走到牢房门口，他望着面前穿着铁青色制服的巡察官，开口问道：“维德拉尔在哪？”

　　“什么……拉尔？走快点！别让子爵大人等急了！”
　　巡察官伸手推了谢尔一把，谢尔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上，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巡察官，锲而不舍的追问道：“维德拉尔在哪？”

　　“你！”

　　“你如果不说，我就慢吞吞的走过去，到时候怠慢了子爵大人……你觉得他会朝谁发火？”
　　谢尔挺直了腰身，他揉了揉被巡察官推搡的肩膀，忽而勾唇一笑：“你也别急着动手，万一我带了伤……子爵大人瞧着不开心，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

　　巡察官扬在半空中的手掌顿住了，他目光惊愕得盯着面前的少年。

　　明明还是那张脸，但对方此时所展现出来的举止神态，则是和先前完全不同。

　　若说先前对方虽然面容精致，但是整个人死气沉沉愁绪万千，更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但此刻伴随着少年嘴角上扬，一股从容和朝气逐渐从那双宝石般的蓝眼睛里流露出来，令旁人终于窥探到一丝少年的真实性情。

　　但那也仅是瞬间而已，下一刻，谢尔的嘴角便又落了下来，他垂着眼眸目光暗沉，那股颓唐的死气又重新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可巡察官却是不敢再造次了，他肥胖的肚子抖了抖，随后，竟然有些结巴的开口回应道：“在……在左二第七间牢房。”

　　“多谢告知。”
　　谢尔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他饿了三天，走动间脚步都有些虚浮，可身后的巡察官却是不敢发出一声催促。

　　罗恩坐在巡察官办公的房间，他怀里抱着一名美艳的女郎，谢尔进门的时候，他正张开嘴吃着女郎剥好的葡萄。

　　看到谢尔，罗恩仅是身体紧绷了一瞬便又放松了，他是大王子佩瑞洛斯的人，自然是看谢尔不顺眼。

　　况且，国王不喜欢谢尔也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此番他是要捉拿这位二王子，怎么看……对方都不像是受到重视的样子。

　　“罗恩子爵。”
　　谢尔仅是朝着对方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扫过罗恩怀中的女郎时突然愣住了。

　　虽然女郎与之前相比大径不同，穿着一身紧身的丝网黑裙，浓妆艳抹红唇似火，但谢尔还是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对方竟然是不久前肉铺老板霍匹斯的妻子，那个杀了自己丈夫被通缉的夏亚。

　　就在谢尔怔忡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巡察官连忙走到罗恩身边，他脸上堆着笑，弯着腰拿过一旁的瓷盘递到夏亚面前。

　　“巡察官先生如今倒是绅士了许多。”
　　夏亚浅笑着将手中的葡萄皮放到瓷盘上，她似笑非笑的说道：“先前可是对我喊打喊杀呢。”

　　“都是误会，还请夏亚小姐原谅我吧。”
　　可见迫于罗恩的身份，哪怕杀人犯就在眼前，巡察官都不敢捉拿对方，甚至还要点头哈腰以求谅解。

　　谢尔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直到罗恩皱眉说道：“好了，你们都出去。”

　　“子爵大人？”

　　“谢尔留着，你们都出去。”

　　罗恩发了话，夏亚便只能和巡察官离开了房间，就在夏亚同谢尔擦身而过的刹那，一缕似有似无的黑雾在空中扭动了一下。

　　谢尔用余光打量了一眼夏亚，继而把目光转向罗恩，如今屋内只有他们两人，他可以借此机会试探罗恩的态度和容他放肆的底线。

　　“子爵大人为何会来哈斯小镇？”
　　谢尔不动声色的走到屋内多余的椅子旁，他缓缓坐下身子，伸手拿过一杯热茶轻抿了一口。

　　热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谢尔感觉这股热度使他舒服的四肢都在发麻，饥寒交迫了三天，他眼下真的是靠意志强撑着身体。

　　若不是这把椅子，谢尔甚至怀疑自己会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好在手中的红茶让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我为何会来到这里？难道不应该由殿下……您这位被神界贬入凡尘的‘废神’，来解答吗？”
　　罗恩很是轻蔑的问道：“能被宽容的神界抛弃，看来同佩瑞洛斯殿下相比，您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谢尔垂下眼眸，故作羞愧的扭过了脑袋，但是他心里也隐隐有了些底，对罗恩的试探便越发放肆了。

　　“是呀，我确实不如佩瑞洛斯，可现在他还不是派你来了？”
　　谢尔伸手捏了一块饼干，放在口中慢慢咀嚼着，他一边观察着罗恩的表情一边将嘴中的食物吞咽。

　　末了，谢尔缓缓舒了一口气，胃里不再空虚难耐后他的心情都愉悦了许多，甚至他还颇有兴致的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向罗恩。

　　罗恩盯着不远处的谢尔，眉头间拧着的褶皱简直能夹死蚊子，他发现自己讨厌谢尔不仅仅是因为佩瑞洛斯，更是因为对方那不自觉便流露出的气质。

　　哪怕现在，对方穿着破烂不堪的衣裳，面容憔悴比乞丐体面不了多少，但那种卑微祈求，或是不堪愤懑的神情却从来都没有在对方脸上出现。

　　谢尔的模样令罗恩想起了自己被流放的那段日子，刚到下城区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令他万分不适。

　　他在子爵府邸天天都要吃到的果蔬美食这里没有，舒服的天鹅绒被褥和精致的珐琅瓷器这里也没有，就连穿在身上的衣服布料都因为过于粗糙，导致他的皮肤出现了瘙痒难耐的疹子。

　　更别说年轻漂亮的女郎了，在下城区，哪怕是最受人追捧的女人在他眼里，都不配去子爵府给他端茶倒水。

　　他的生活质量简直从天堂直跌地狱，所以，当罗恩接到佩瑞洛斯的命令，得知自己有机会回到上城区时，他的激动和迫切可想而知。

　　“我是来捉拿你的。”
　　罗恩望着谢尔冷冰冰的说道：“还希望殿下能配合我，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谢尔的眸光闪了闪，他轻声说道：“罗恩子爵，如果我死了或是半路出了什么意外，你觉得……自己还会是流放这么简单吗？”

　　“你！”

　　“我是在威胁你，你也看到我的处境了。”
　　谢尔伸开胳膊，向罗恩展示了一下自己比破布好不了多少的衣服：“如果被你带回皇城的这段日子，我过的比现在还糟糕……那活着确实挺没意思的。”

　　“殿下想怎样？”
　　罗恩沉下了嗓音，他盯着谢尔的眼睛问道：“指挥权我是不会交给你的，但是我能保证……殿下起码不会忍饥挨饿，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谢尔轻嗤一声，语气故作怪异的讥讽道：“罗恩子爵还真是‘大度’啊，被押解的囚犯似乎也是这种待遇。”

　　“殿下，请不要忘记自己如今的身份。”
　　罗恩放重了声音：“您现在只是一名被神明抛弃的‘废神’，保你不死……已经是看在佩瑞洛斯殿下的面子上了，不要不识抬举。”

　　“我知道。”
　　谢尔勾起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我一直都知道。”

　　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份，知道今日这一切都是怎么造成的，所以，他才会如此平静的同罗恩坐着说话。

　　罗恩子爵，把我送回上城区，或许会成为你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