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西幻］》提剑斩狼烟

5、诬陷

　　哈斯小镇

　　在和玛丽达成交易后，谢尔便和维德拉尔返回到了住的地方。

　　天色已晚，细碎的雪花在微弱的油灯下簌簌直落，谢尔朝着冻的通红的双手哈了一口热气，搓了搓手掌便跟在维德拉尔身后踏入了屋门。

　　屋内早已是鼾声此起披伏，维德拉尔手里拿着一盏昏暗油灯，他一边照着前方的路谨防自己踩到了人，又要顾及身后的谢尔，可谓是举步维艰。

　　在经过一楼拐角处的破沙发时，维德拉尔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举着油灯朝旁边探出身子，片刻后拧着眉头看向身后的谢尔。

　　“怎么了？”

　　“他死了。”
　　维德拉尔侧过身，让出身后的破沙发，上面的人背对着他们蜷缩成一团，可是已经没有了呼吸。

　　谢尔见此微微一滞，他没有想到，本该在明天傍晚死亡的人，在没有自己神力的救助下，竟然提前一天便死去了。

　　“啊，今天麻烦事真是多。”
　　维德拉尔看了一眼手中所剩无几的灯油，一脸烦躁的挠了挠头发：“得通知镇子里的巡察官查看尸体，确认无误后才能埋掉。”

　　“现在去吗？”
　　谢尔仰头问道：“已经这么晚了，巡察官会来吗？”

　　“不来的话，尸体放在这里……明天会更麻烦。”
　　维德拉尔打了个喷嚏：“这么冷的天，我可不想因为这种事再出去一趟。”

　　“那我在这里等你。”
　　谢尔顺势接过维德拉尔递来的油灯，他看着灯低所剩无几的浑浊灯油，有点担心它会在维德拉尔回来前熄灭。

　　维德拉尔很快便出去了，谢尔端着手中摇摇欲坠的油灯，垂眸打量着死者，本该升起怜悯的内心此刻却是毫无波澜。

　　或许这次重生，把他心底的那丝‘神性’也逐渐消磨了，在不插手周遭的人和事后，置身事外反而是最令人感到轻松的。

　　谢尔收回目光，正想给自己找些事转移注意力时，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从二楼的楼梯口传来。

　　“谢尔。”
　　一名身形瘦小的男子望着他，一只手提着胯间没有腰带的裤子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霍克？”
　　谢尔望着来者，托着手中的油灯示意了一下身后说道：“维德拉尔去找巡察官了。”

　　“这样啊。”
　　霍克的目光顺着油灯的萤辉，落在谢尔身后的尸体上，他脸上没有任何悲怆，仅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几刻钟前就死了。”

　　“你们没有人去叫巡察官？”

　　“外面这么冷，大晚上的……出去一趟指不定就冻死在外头了。”
　　霍克低头拉了拉自己的裤腰，苦笑着摇摇头：“况且巡察官若是来了，肯定要替玛丽催促我交纳房租……我手头又没钱，这几日都不敢出门。”

　　谢尔听到这里眉头一皱，他开口问道：“也就是说……这几日你都没有去过玛丽那边？”

　　“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她那边？”
　　霍克抬头看了一眼蜷缩成一团的尸体，提着裤腰转身说道：“等巡察官看过尸体，你也早点休息吧……这鬼天气……”

　　就在霍克打算离开的时候，大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谢尔抬头望去，便看到维德拉尔被几名男子推搡着进入屋内，瞧对方袖章上的图案，这几人应该是镇子上的巡察官。

　　“维德拉尔？”
　　谢尔端着油灯朝前走去：“这几位便是巡察官先生？”

　　“谢尔……我给你说……”

　　不等维德拉尔把话说完，一名身穿制服挺着啤酒肚，抬着下巴目光傲慢的巡察官便打断了他，转而看着谢尔问道：“你就是谢尔？”

　　谢尔心中一沉，但还是谨慎的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谢尔。”

　　“有人向我检举你，恐怕你得随我走一趟。”
　　巡察官说到这里咂了咂舌，转身朝着身后喊道：“玛丽！这破地方你都不给点灯吗？！”

　　“灯油不花钱吗？又不是我需要点灯。”
　　巡察官身后，一名披着狐皮斗篷的女人嘟嘟囔囔的走上前来，她从手中的挎包里掏出一盏油灯点燃，火光照亮了女人满是褶皱的松垮面部，正是不久前的玛丽。

　　谢尔直觉不对劲，但是眼下他被几名巡察官团团围住，也没有其它去路。

　　“尊敬的巡察官先生，就是他给我的佛像。”
　　玛丽突然开口说道：“那珐琅神像瞧着便不像是寻常人家的东西，我怀疑是某个贵族家中的物品……老天，他竟然还哄骗我是他父亲的遗物。”

　　“玛丽小姐。”
　　谢尔蹙眉说道：“那确实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

　　“你父亲是贵族吗？”
　　巡察官低头看着谢尔，看到对方垂下眼眸没有回答后便哼笑一声，他顺势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说道：“就算不是你偷的，那也是你父亲偷的，这就是赃物。”

　　“巡察官先生，你这样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
　　维德拉尔瞪了一眼玛丽，走到谢尔身边说道：“我找你可不是让你诬陷好人的。”

　　“对了，你要是不提……我差点就要忘了。”
　　巡察官拍了拍手掌说道：“你说死人了？在哪？”

　　谢尔侧过身，露出身后沙发上的尸体。

　　“见鬼，他怎么缩成这样……怕是不好把四肢扳开啊。”
　　巡察官怪叫一声，然后一脸嫌弃的凑上前看了几眼说道：“已经死透了，也不知是病死还是冷死的……算了，明早就拖到树林里埋掉吧。”

　　霍克毫无存在感的站在一边，他提着自己没有腰带的裤子，恍若蚊吟的嘟囔了一句：“他是饿死的。”

　　而就在此时，一阵低哑的声音从暗处传来，一名戴着礼帽的中年人目光阴鸷的走上前来，他指着维德拉尔说道：“我怀疑人是他杀的！他是凶手！”

　　或许是先前光线太暗，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此时他走到灯光下，谢尔便一眼认出……对方竟然是白天那个为难过他的富商！

　　“我的老天！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被指着的维德拉尔挠了挠头发，略显狂躁的问道：“你竟然说我是凶手？！我是凶手的话为何还要找巡察官先生过来？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我当然有！”
　　富商说到这里，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玛丽，在对方赞许的目光中笑道：“我有人证！”

　　“今晚可真是令我膛目结舌啊。”
　　巡察官哈哈大笑道：“一个杀人犯和一个小偷，还真是物以类聚。”

　　“巡察官先生，我希望你不要这么武断。”
　　维德拉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努力压抑着怒气说道：“我不是凶手，还有……请拿出证据！”

　　“瞧瞧我的腿，巡察官先生！”
　　富商突然指着自己的右腿说道：“它现在跛了，您要知道，昨天它还是正常的。”

　　“老天，怎么短短一天……它就跛了呢？”

　　“那您可就要问这个凶手了，今天在街头，就是他故意踹倒了我的手杖，差点害死我！”
　　富商指着维德拉尔大声喊道：“要不是神明保佑，我现在跛的可不只是这条腿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
　　巡察官看向维德拉尔，肥硕的脸上已经满是看待犯人的凶狠：“你做了这么恶劣的事？差点害死了这位先生？”

　　“虽然是我踢了他的手杖，可是事出有因，因为他……”

　　“听听！他承认了！”
　　富商大声叫道：“对我他都能下此毒手……巡察官先生，杀个人对他来说也不足为奇。”

　　“就因为我踢了你的手杖害你摔倒，你就污蔑我是杀人凶手？！”
　　维德拉尔愤愤不平的说道：“这也太荒谬了！还有……明明是你先去骚扰谢尔的，谢尔可以作证！”

　　“一个小偷说的话，能信？”
　　不等谢尔开口，巡察官先一步说道：“对了，这位先生刚刚提到了人证，不知现在何处？”

　　“正巧，他就在这里。”
　　玛丽突然上前一步，指着不远处站在阴影里的霍克喊道：“霍克，你过来！”

　　霍克被她尖锐的嗓音吓了一跳，提着差点滑落的裤子挪着小碎步走了过来，他怯生生的看了一眼玛丽，然后低下头小声说道：“那个，房租……我……”

　　“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你是不是看到了凶手？！”
　　玛丽瞪着双眼，像是要活吞了霍克似的：“你看到了凶手，他就在我们之间……对吗？”

　　“我，我……”
　　霍克颤抖着声音，他的脑门急出了一层细汗，提着裤腰的双手也在止不住的抖动，本就躬着的背越发弯曲了。

　　“快点说！凶手究竟是谁？”
　　玛丽压低了嗓音，近乎是咄咄逼人的说道：“他就在我们之间对吗？你再不说……今晚就可以滚出去了。”

　　“咳咳！”
　　富商掩着嘴唇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他似是无意的晃了晃垂在身侧的左手，拇指上的金扳指扫到了霍克的额发。

　　“我……是，我看到了凶手。”
　　霍克的脑袋几乎要垂到了地面上，他咽了口唾沫，手指蓦的一松，挽救了半天的裤子终是滑落到了地面上。

　　“嚯！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个暴露狂呢？！”
　　巡察官望着霍克讥讽道：“瞧瞧这花纹，怕是上个世纪的底裤吧？里面该不会都包浆了吧？”

　　对于巡察官近乎侮辱的嘲讽，霍克却是恍若未闻，他用双手抱着头颅喃喃道：“凶手……凶手是……维德拉尔。”

　　“霍克！”
　　维德拉尔想要上前质问，却被另外两个巡察官扭着胳膊反剪到了身后，他一边挣扎一边喊道：“你为什么要污蔑我是凶手？！你这样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闭嘴！你个杀人犯！”
　　巡察官朝着维德拉尔的小腹揍了一拳，在对方发出闷声痛呼后，他反而温声细语的朝着霍克说道：“别怕，来……告诉我，凶手就是他，对吗？”

　　霍克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他根本不敢抬头，只能嘶哑着嗓子说道：“对……没错，是他！哈……凶手！都是凶手！”

　　“哈哈！看来没错了！把这个凶手……还有他的小偷同伙，都抓起来！”

　　伴随着巡察官一声令下，另一名穿着铁青色制服的高大男子便朝着谢尔走了过来，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捉住了。

　　谢尔本想动用神力挣脱桎梏，然后带着维德拉尔离开这里，但是他的目光不禁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随后放弃了挣扎。

　　“好了伙计们！把这两个犯人带回去！”
　　‘大获全胜’的巡察官朝着门外喊道：“马车拉过来了吗？！手铐呢？快给他们戴上！”

　　当冰凉沉重的手铐贴紧了皮肤，谢尔和维德拉尔被压着肩膀推出了房间。

　　在跨出门槛的瞬间，谢尔回头朝着霍克看去，昏暗的灯火下，对方依旧是低垂着脑袋蹲在地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抬起头。

　　他蜷缩成一团不断发抖的模样，和身后沙发上……那个无人问津的尸体，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