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西幻］》提剑斩狼烟

2、富商

　　啃完了手中的黑面包，谢尔喝了些杯中的凉水，而后看向一旁的维德拉尔说道：“我想去抵押些东西。”

　　“嗯？”
　　年轻的室友抬起头，眼含疑惑和警惕的问道：“抵押东西？你缺钱了？你……该不会去赌博了吧？”

　　谢尔摇摇头，他站起身朝着屋内角落的矮柜走去，那柜门摇摇欲坠看着随时都能掉下来。

　　谢尔撅着屁股在柜子里翻找起来，最后在一堆衣服的最底下找到了一个被掩藏的木盒。

　　木盒很破旧，上面的红膝已经剥落的差不多了，拴着木盒的铁锁也锈迹斑斑，谢尔从脖子上掏出一把同样生锈的钥匙，对着锁眼捅弄了许久才打开了木盒。

　　一股苦涩阴潮的霉味萦绕在谢尔鼻间，他垂下头，看着箱子里的兔皮帽、红山羊皮和麂皮袋，沉默了片刻后将麂皮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伴随着几道‘叮当’声响，麂皮袋里的东西尽数落在了箱底，谢尔拿起其中一件物品凑到眼前细看，才发现那是一枚银质胸针，由于放置的太久已经发黑了。

　　箱底还落有几根表链和半只耳环，不过最令谢尔感到诧异的是，其中竟然有一尊珐琅神像。

　　“这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
　　维德拉尔站在一旁客观的做出评价：“而且那老不死的妖婆，怕是会把价再往下压。”

　　确定了珐琅神像并没有破损后，谢尔把它拿在手里说道：“不，这尊神像能值不少钱。”

　　“我的老天，你该不会想要卖掉这尊神像吧？！”
　　维德拉尔不由得惊呼道：“这可是神像！你怎么能……”

　　“为什么不能？”
　　谢尔在心底发出一声冷笑，他望着手中的神像面无表情的说道：“我都快活不下去了，还留着这个做什么。”

　　“你应该对神恭敬有忌惮之心，神都是仁慈的，你对着神像祷告……祂们或许会回应你的诉求。”
　　维德拉尔劝说道：“你只要再多赚一点钱，再加上这些小物件……就能把身下零头布拼接成的床单换成绸面的了。”

　　“神如果真是仁慈的，那么我用这个神像换取钱财来维生……祂们应该会宽容我，并且理解我。”
　　谢尔找来一团旧床单，在维德拉尔复杂且惊诧的目光中将神像包裹了起来：“我要去把这些东西抵押掉。”

　　“你很缺钱？”
　　维德拉尔从床头的方形铁盒里捏出一些细碎的烟草，用一张发黄的干纸卷起来叼在唇间点燃，他转着手中的银质烟盒问道：“你要钱做什么？”

　　“这些东西放着也是落灰，倒不如金钱实在。“
　　谢尔看着维德拉尔，一双蓝眼睛里平静无波：“我不会一直待在哈斯小镇。”

　　维德拉尔听到这里皱紧了眉头，他握紧手中的烟盒，神情复杂的盯着谢尔开口道：“你……算了，你想去抵押那便去吧。”

　　“……嗯。”

　　“正好，那我也把这个烟盒抵押了。”
　　维德拉尔转了转手心里握着的银质烟盒，他抬头看了一眼明显愣住的谢尔，漫不经心的移开目光说道：“你别多想，我不是担心你路上遇到危险……我只是想要戒烟，这玩意儿老费钱了。”

　　谢尔望着维德拉尔，他抿了抿嘴唇颔首道：“谢谢。”

　　“都说了，和你没关系。”
　　维德拉尔指了指箱子里的兔皮帽，看向谢尔说道：“把这个戴上，穿件厚实点的外袍。”

　　“外面下雪了？”

　　“是呀，不过今天的确该下雪了。”
　　维德拉尔转过身，从自己床榻上的被褥下取出一件宽大的外袍，他一脸嫌恶的拍了拍上面的不明水渍皱眉道：“我们快去快回吧，趁着水管没有被冻住，我要洗一下这该死的衣服。”

　　谢尔把兔皮帽扣在自己的浅金色的发顶，继而用掌心使劲往下按了按，他要尽量让两个耳朵能被帽子遮盖住，免得被风雪冻伤。

　　两人走出房间，维德拉尔吐出一口淡青色的烟雾，一双墨绿色的眼眸在走道里转了转，在看到某个地方时……突然一顿。

　　他们所住的地方是一栋修建了一半的四层楼，由于没有修建完成，很多地方不但漏风漏雨甚至时不时的还会发生坍塌。

　　但就是这栋破楼，还是有人花钱买了下来，不过买的人没有花钱修缮，而是直接租给了像他们这样的‘流浪汉’。

　　租金每一个月交一次，收租的妇人叫做玛丽，尖酸刻薄脾气也不大好，有的租客有时因各种缘由交不起租金，她便会要求租客用身上值钱的东西做抵押。

　　这些东西玛丽转头便会拿到别处卖掉，获得的金钱除去租金需要上交给买下这栋房子的主人外，剩余的便被她收入囊中。

　　谢尔和维德拉尔住在这栋楼的顶层，也就是四楼，他们每次出门时都要万分小心，因为狭窄的走廊和楼梯旁的空间里也塞满了人。

　　和这些人相比，谢尔他们算得上是幸运的了，因为他们起码有钱可以租单独的房间，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住在随时都有可能被踩的走道。

　　“该死的，堵地方就不说了睡相还这么差！”
　　维德拉尔瞪着脚下鼾声如雷的大汉，拧着眉头将对方拦路的腿踢向一边。

　　被踢的大汉毫无所觉，甚至还顺势挠了挠屁股，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咕噜噜的声音。

　　谢尔跟在维德拉尔身后，穿过拥挤的走廊顺着楼梯往下走去，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走道里衣不蔽体的妇女或是哭啼不已的孩童，一双蓝眼睛里没了以往的愤懑和怜惜。

　　是呀，如今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别人的事了。

　　在一楼的楼梯拐角处放置着一张破旧不堪的沙发，一名胡子拉碴的老头正蜷缩在沙发上背对着他们睡觉，对方赤着脚蜷缩成一团，哪怕是在睡梦中依旧瑟瑟发抖。

　　“这家伙怕是活不过今年冬天。”
　　维德拉尔用余光打量着那卷成一团的瘦弱躯体，晃了晃脑袋评估道：“他没有食物，连盖的被子都没有，去年冬天他还可以靠烈酒御寒，可今年……”

　　今年镇子里许多人都没有收入，再加上遇到了难得一见的极寒天气，只要是一场风雪，就会夺取数百乃至数千人的生命。

　　谢尔站在维德拉尔的身旁，沉默的注视着那背对他们，蜷缩成一团不住发抖的老头，他知道维德拉尔说的没错，对方会在明天傍晚死去。

　　因为上辈子他便用为数不多的神力救助他，可惜……对方最终还是死了。

　　“我们走吧。”
　　谢尔率先迈开双腿，他没有再看那瑟瑟发抖的老头，仅是语气平静的说道：“去晚了，玛丽就要休息了。”

　　维德拉尔耸了耸肩，带着谢尔朝着街头玛丽的住所走去。

　　与此同时，一名穿着黑色毛呢大衣，头戴鹿绒帽的中年男子，正拄着一根细长的绅士杖走在街道上。

　　中年男人是一名富商，他今日正巧路过这个贫穷的边陲小镇，说实话，这个地方又脏又乱，富商甚至都不想在这里P娼。

　　这富商五十岁出头，面部浮肿发黄，鼻头满是皮肤分泌出来的油腻，一双掉梢三角眼的眼皮也微微发肿，但那双挤压在细缝中的小眼睛却是散发着精明的光芒，他打量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目光里满是不屑和挑剔。

　　突然，富商的目光一顿，混浊的眼中竟也流露出一丝精光和雀跃，他盯着不远处带着兔皮帽的少年，握着绅士杖的手指不禁都兴奋的发起了抖。

　　可见他的运气着实不错，竟然在这种鬼地方遇到了令他心动的对象，对方看起来有些瘦弱，身子有些单薄，就像是生过一场重病。

　　但就是这副脆弱易折的模样，才能使人产生不一样的兴趣，因为对方无法反抗，强取豪夺远比顺从有意思多了。

　　富商喜欢‘掌控’的感觉，这样他会产生一种凌驾于旁人之上的虚荣和优越感，但有时他更喜欢弱小者挣扎的模样，因为对方徒劳反抗的表现会令他倍感愉快。

　　还有，他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比如黄金和宝石，再比如……这个少年的眼睛，就像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清澈干净宛如镜面。

　　富商已经走到了谢尔面前，一旁的维德拉尔则被他完全忽视了，他舔了舔嘴唇挡在两人面前，盯着谢尔蓝色的眼睛问道：“多少钱？”

　　“什么？”

　　谢尔清越的声音使富商更加兴奋了，他不由得咧开了嘴角，露出了口中镶嵌的金牙问道：“一次，多少钱？”

　　这下是个人都知晓富商的意思了，维德拉尔闻言脸色一沉，就想去拉谢尔让他躲到自己身后。

　　而还未等维德拉尔伸出手，便听到谢尔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还未成年。”

　　谢尔由于神力的流失，他现在身形瘦小万分虚弱，看上去就像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年一般，但是在哈克匹斯王国，十六岁才算正式成年。

　　而哈克匹斯王国的法律里，明令禁止胁迫未成年的少年或是少女，去做一些成人才能做的事情。

　　不过这只是约束平民的律法，对于贵族或是上流社会而言，律法就是个屁，他们就是律法的缔造者，是可以凌驾于其上且不受约束的人。

　　果不其然，富商闻言发出了一声嗤笑，他促狭的看向谢尔，故意压低了嗓音说道：“你不说出来，谁会知道？”

　　“抱歉，我不做这种生意。”

　　“我可以加钱。”
　　富商还是不愿放弃，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粗胖的手指撑开皮包夹缝，从里面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纸票，像是逗狗似的在谢尔鼻尖晃了晃：“2000戈尔币，买下你都足够了，你恐怕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谢尔看着眼前晃动的纸币，他并没有流露出对方意料之中的呆滞雀跃神情，而是把目光缓缓上移，最后定格在了肥胖油腻的脸上。

　　“抱歉。”
　　谢尔后退一步，再一次重复道：“我不做这种生意。”

　　“跟我走的话，你就不用天天吃黑面包和干鱼块过活了。”
　　富商盯着谢尔继续诱哄道：“你会天天都吃到淋上酱汁的牛排，刷上蜂蜜的松臻面包，还有用天鹅绒织成的衣服，跟着我，今后你还有可能进入上城区。”

　　一旁的维德拉尔听到这里咂了咂嘴，目光不由得朝谢尔看去，说实话，他是有点心动的。

　　可谢尔却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甚至在听到上城区时皱起了眉头，有些抵触的摇了摇头说道：“我讨厌上城区。”

　　“我的老天，讨厌上城区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我看你怕是脑袋瓜不大好使。”
　　维德拉尔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他摊开手说道：“　算了吧这位老爷，小朋友不愿意你何必强求呢。”

　　富商闻言沉下了脸色，他望着谢尔的目光里流露出了一丝阴鸷：“你想要什么？”

　　这是威胁，谢尔望着对方眼中的凶狠平静的开口：“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你……”

　　就在富商怔忡的一瞬间，维德拉尔突然伸出腿踹了一脚对方拄着的绅士杖，富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手杖上，被这么一踹整个人顿时向一旁倒去。

　　“走！”
　　维德拉尔拉着谢尔的手，绕开富商朝着前方奔跑着。

　　富商趴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他望着两人奔跑离去的背影，嘶哑着声音咒骂道：“你们给我等着！我要把你们扒光关在笼子里！让你们和野兽住在一起！”

　　谢尔远远的听到富商的声音，他抬起头望向维德拉尔，却见对方满不在乎的说道：“反正他又不认识咱们，就是想找也无从下手。”

　　“可是……”

　　“放心吧，你既然不愿意，不跑难道等着被他继续纠缠吗？”

　　谢尔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虽然知道维德拉尔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但心中隐隐还是有些不安。

　　总觉得……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