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西幻］》提剑斩狼烟

10、仗势

　　巡察官坐在办公处的高椅上，他面前的桌面上摆放着一个三尺大的木盒，敦厚结实，看上去便知晓份量很足。

　　富商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象牙制成的手杖放在一旁，看到巡察官肥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富商顿时心中一定。

　　“巡察官先生，我的提议您觉得怎么样？”
　　富商端起面前的玫瑰花茶，他耸着鼻子仔细的嗅了嗅，而后抿了一口喟叹道：“这些东西，能换您牢房中的两个人吗？”

　　“何止两个，五个都足够了。”
　　巡察官粗胖的手指捏着一枚银币，他看着上面的花纹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哪两个？你随便处置。”

　　“害我跛脚的臭小子，必须要好好教训。”
　　富商眯起自己的吊梢眼，垂眸掩住了其中的幽光：“至于另外一个，便是他的小偷同伙……谢尔。”

　　“谢尔？”
　　巡察官陶醉的表情微微一滞，他放下手中的银币，有些茫然的看向富商问道：“你要他做什么？”

　　“瞧巡察官先生这话问的？我就是想要他，不行吗？”

　　巡察官低头看着面前的木盒，他伸手抚摸着里面玲琅满目的饰品，脸上肥胖的肌肉抖动着，整个人挣扎了许久才咬牙说道：“不行。”

　　“什么？”

　　“谢尔，不能给你。”
　　巡察官强忍着不舍说道：“盒子里的东西我只收一半，那个害你跛脚的人随你处置……谢尔，得留在这里。”

　　“嘿，巡察官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富商站起身，拄着手杖走到了巡察官桌前，他一把将木盒盖上，然后往怀里一拉说道：“如果谢尔不能给我，这笔交易那就取消吧。”

　　“不是我不想给你。”
　　巡察官盯着富商怀中的木盒，站起身解释道：“可是有一位大人已经把他要走了。”

　　“哪位大人？”
　　富商眯起了眼睛，他目露怀疑的问道：“在哈斯小镇这个地方，还能有谁比得过巡察官您？”

　　被富商质疑的巡察官面上也隐有不悦，他看了一眼对方怀里的木盒，正想开口解释，突然有一名下属推开门神色张惶的喊道：“先生，罗恩子爵过来了。”

　　“什……什么？”
　　巡察官闻言瞪大了眼睛，他结结巴巴的问道：“怎么会这么突然？罗恩子爵既然到了……怎么不命我们前去迎接？”

　　“巡察官先生事务繁忙，哪能因一些琐事便劳烦您亲自前往？”
　　魔王嘴角带笑，步伐优雅的带着谢尔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抬眸望向屋内几人，目光从富商怀中的木盒上一扫而光：“我是不是打扰到巡察官先生了？”

　　“没有没有，子爵大人多虑了。”
　　巡察官的脸上满是冷汗，他抬起手背拭了拭汗渍连忙走上前朝着魔王行了一礼：“子爵大人怎么突然过来了？可是需要什么东西？”

　　“没有，只是偶然间听到一个故事，觉得有点意思……正巧这个故事巡察官先生您也有参与，便想着干脆问问当事人，也就是作为‘审判者’的您。”
　　魔王勾起嘴角，他侧过身露出身后得谢尔介绍道：“这位先生也是当事人之一，听他说……您判定的结果，证实他是一名小偷。”

　　巡察官没想到罗恩竟然会因为这件事而来，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富商，只见对方的目光一直黏在谢尔身上，其中满是不可置信和隐忍的愤懑。

　　想来，富商是以为谢尔找了一名子爵作为靠山，如今是来耀武扬威的算账了。

　　“子爵大人，他真的是名小偷。”
　　巡察官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汗，强装镇定的指着谢尔说道：“他背地里拿着一尊珐琅神像去换钱，您怕是不知道……那尊珐琅神像一看便是贵族之物，肯定不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能拥有的，那一定是赃物。”

　　“赃物在哪？”
　　魔王朝着巡察官伸出手：“拿来让我看看。”

　　巡察官的面部肌肉抖了抖，他盯着伸到面前稍显削瘦的手掌，最终还是咬着牙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尊珐琅神像。

　　“是这个吗？”
　　魔王接过神像，侧头看向身旁的谢尔：“你瞧瞧。”

　　谢尔低头看了一眼对方手中的神像，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是我的那尊神像，子爵大人……他们污蔑是我偷的。”

　　“噢？”

　　“子爵大人，这尊神像就是他偷的！”
　　巡察官指着谢尔疾言厉色的呵斥道：“您不知道，他还有一名杀人犯同伙，和这种恶贯满盈的人待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人吗？！”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魔王像是在观看一场闹剧，他望着面前的巡察官，不由得轻笑出声：“你所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当然有！”
　　巡察官像是早就等着这句话，他指着不远处的富商说道：“子爵大人，这位先生是从上城区过来的……您瞧瞧他的右腿。”

　　富商很不喜欢被人用手这么指着，尤其是那位罗恩子爵看向他的目光，虽说温和含笑没有丝毫失礼之处，但富商却始终都有一种感觉，对方看着自己……就像是欣赏一场拙劣的演出，自己在对方眼里，甚至还算不得是名‘人类’。

　　因为富商曾经也用这种目光看过别人，那时他坐在高高的观席台上，手中摇晃着红酒杯，欣赏着下方人与野兽之间的搏斗。

　　此时此刻，在这位子爵的眼中，自己则成为了对方取乐的对象，但富商还必须配合着出演。

　　“子爵大人……您瞧我这右腿。”
　　富商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和愤懑，他握紧手中的绅士杖，弯下腰向对方展示自己的跛脚：“这就是被他的同伙踹伤的，我当时在街边走着……无缘无故便被袭击了，我看，他们就是想一击害死我，好夺取我身上的钱财。”

　　“他的同伙……无缘无故的踹了您？”
　　魔王摩挲着下巴居高临下的望着富商，他似是纯粹好奇的说道：“恕我直言，既然他是名杀人犯，那下手应该更狠戾精准一些……让我想想，他应该朝着您的脑袋猛踢一脚，说不定您会因为这一脚直接昏死过去，或者是磕到附近的某些东西，摔得个头破血流。“

　　“子爵大人！”
　　富商只是稍微顺着对方的话语设想一下，便气的不轻，他恼羞成怒的说道：“您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从一名凶手的角度。”
　　魔王轻笑着说道：“如果先生感觉被冒犯到了，还请见谅。”

　　富商可不敢对着一名子爵做什么，他充其量只是一名靠着金钱挤入上流社会的普通人，和这些真正的贵族还是不一样。

　　魔王收回目光，他看着身旁陷入沉思的谢尔柔声问道：“小先生，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谢尔耸拉着脑袋，神情胆怯的低声说道：“我说这是父亲留给我的，可是他们不信。”

　　“是吗？”
　　魔王低头打量着手中的珐琅神像，他的手指顺着神像那光滑细腻的顶部缓缓下滑，最后落在神像的底部装饰上，他浅笑着说道：“您的父亲本就是一名贵族，有这种东西很正常。”

　　“子爵大人，您在说什么？！”
　　巡察官被吓了一跳，他几乎是瞪着自己那双吊梢眼，喘着粗气提醒道：“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一旦被国王知道……就算是子爵大人您，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乱说？巡察官先生，请注意自己的身份。”
　　魔王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直视着对方说道：“我此番前来哈斯小镇，就是奉命接谢尔先生返回上城区，巡察官先生若是不信……可以随我们一同回去。”

　　“不，这……我……”
　　巡察官急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他的目光在魔王和谢尔的身上来回巡视，试图找出一些端倪来催眠自己，对方是在虚张声势来欺骗自己。

　　可无论是罗恩或是谢尔，都神情平静没有丝毫波动，巡察官后知后觉的想到……那名叫做‘谢尔’的少年，确实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

　　对方……难道真的是一名贵族？

　　“随意定罪一名贵族，巡察官先生……想必你比我清楚，污蔑一名贵族，在证据不足的条件下还把他关进牢房，你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魔王的话语此时无疑是催命符，字字句句都敲击着巡察官本就脆弱的神经。

　　在对方说出‘惩罚’二字时，巡察官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他指着不远处的富商大声申辩道：“不，子爵大人！这和我没有关系！”

　　富商瞬间瞪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的望向巡察官，没想到对方会把一切都推到自己身上。

　　而巡察官则是继续说道：“是他！是他报的案，是他污蔑谢尔先生和他的朋友！”

　　眼见巡察官就要把污水全部泼向自己，富商连忙解释道：“污蔑谢尔先生的不是我！是这里的一名收租老太婆，我只是想抓住那名害我跛脚的凶手！”

　　“放心，凡是做错事的……一个都逃不了。”
　　魔王的拇指从腰间悬挂的佩剑上轻轻划过，他歪了歪脑袋，撩开挡在眼前的褐色碎发问道：“证据不足污蔑无辜的人，巡察官先生……看在这几日你不辞劳苦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多……多谢子爵大人。”
　　巡察官战战兢兢的站起身，他此刻看起来格外狼狈，身上铁青色的制服满是褶皱，一张满是赘肉的脸上早已是汗如雨下。

　　“失礼了，子爵大人。”
　　巡察官颤抖着手从兜里掏出一块白色手帕，他擦拭着脸上的汗珠，尽量使自己看上去体面一些。

　　魔王也不催促他，等到巡察官将额头上的汗珠全部擦拭干净，才开口说道：“巡察官先生想好怎么改错了吗？”

　　巡察官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子爵大人的意思是……”

　　“污蔑他人是杀人犯…是小偷？或许……他自己其实就是个杀人犯呢。”
　　魔王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富商，在对方惊愕得目光中莞尔一笑：“把他捉起来，应该不会错。”

　　巡察官自然是明白了魔王的打算，他看了一眼富商，随后便朝着门外喊道：“来人，把这个犯人带下去！”

　　很快，便有两名身材魁梧的巡察员走了进来，他们抓住富商的胳膊，就想要把对方拖出去。

　　富商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一天，自己的处境和身份竟然会和谢尔对换，他成为了众之所矢的罪犯。

　　眼见自己就要被关押进牢房，富商急得满头大汗，他急中生智，在大脑中不断思考着该如何脱身。

　　突然，富商福至心灵，他连忙开口说道：“我……子爵大人，我有很多钱。”

　　对了，自己有大量的金钱，甚至比一些落魄的贵族还要富有，而面前这位罗恩子爵据说是被流放到此地的，一定很缺钱。

　　员不其然，面前的子爵闻言抬起了手臂，示意巡察官停下了抓捕的动作。

　　“哦？有多少？说来听听。”
　　魔王缓步上前，很是矜持的弯了弯腰，他侧头示意富商告诉自己贿赂的数目：“如果数字能使我满意，说不定……我会重新考虑。”

　　富商的眼珠在眼眶里微微转了转，他的嘴唇动了动，说出了一个数字。

　　“先生，很抱歉。”
　　魔王站直了身体，面上的表情有些许惋惜，他用一种遗憾的语气轻叹道：“您的诚意，我感受不到。”

　　“不，子爵大人……您尽管开口，我刚才是乱说的，您说个数字吧。”
　　富商连忙喊道：“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魔王低头状似沉吟了片刻，而后缓缓伸出右手，在富商面前晃了晃。

　　富商咽了口唾沫，有些肉疼的问道：“五……五千银币？”

　　“是五万。”
　　魔王叹了一口气，好心的提醒道：“先生，您觉得自己就这么不值钱吗？”

　　“五……五万？！”
　　富商差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他瞪大了眼睛说道：“我哪有这么多钱？！”

　　“您有的。”
　　魔王轻笑道：“只是看你愿不愿意了。”

　　富商的脸憋的通红，他又气又恼，恨不得扑上去嘶咬这个趁火打劫的子爵。

　　魔王扭头看向一旁的巡察官，在对方略显窘迫和尴尬的目光中，掩唇轻咳了一声说道：“如果他给了钱，其中一成便由几位分了吧，毕竟你们也出了力。”

　　巡察官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有银币拿，而押解富商的那两名巡察员也是满脸惊喜的抬起了头，对着魔王连声道谢。

　　富商没有想到，这位罗恩子爵竟然当着他的面就开始分配钱财问题，丝毫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拿出这五万银币。

　　“这位先生，我给你三天时间。”
　　魔王朝着富商温和的笑道：“这三天你可以待在牢房，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就在几天前，富商对谢尔便说过相同的话，只是没想到，如今需要考虑的人……变成了自己。

　　没有再理会兀自挣扎的富商，魔王挥挥手让一旁的巡察官也跟着退下了，霎时间，整个屋子里便只剩下他和谢尔两人。

　　足底踩着厚厚的羊绒地毯，魔王唇角掀起一抹温柔的弧度，而后转过了身。

　　“殿下似乎有话想和我说。”
　　魔王饶有兴趣的望着谢尔，在对方淡漠的目光中轻声问道：“殿下，您有什么疑问吗？”

　　“你不是罗恩。”
　　谢尔后退一步抬起头，望着面前逆光而立的褐发青年，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