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遇不可求的你》璀然

34、第三十三章 最恸是别离（3）

　　但是，不等“宋珺”转身离开小巷——
　　“姐姐……”
　　宋桑的急呼仿佛穿透时空而来，霸道又强势地传进了“宋珺”耳中，“宋珺”脸上顿时一怔，身子几乎同时僵住，她不可思议地任那两个字在她耳朵里鼓噪跳跃，整个人好像瞬时变得像木偶般，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与此同时，原本正从暗黑小巷中走出的那个人影在听到宋桑的叫声后，他迅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果断放弃了对“宋珺”的控制和催眠，将一抹灵力飞速注入“宋珺”识海中后，便匆匆隐入了小巷中。
　　而“宋珺”依旧像木偶般呆呆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消失在黑暗中，然后，她只觉心中热血开始疯狂翻涌，接着，她就像那天在s城的宋桑一样，毫无预兆向后倒下……
　　“姐姐……”
　　又一声急呼，宋桑匆匆奔到，终于和林大乘一起接住了将要倒地的“宋珺”。
　　“宋珺”双眼看着宋桑，在千年后，第一次认真又疼惜地看着她的妹妹，口中也再次喊出了那个久违又亲昵的称呼，“桑桑……”
　　宋桑迅速握紧“宋珺”的手，兴奋激动地回应道：“姐姐……我带你回家。”
　　“宋珺”眼中露出一丝渴望，却又似乎觉得那是奢望，她语气极其不确定，“回……家吗？”
　　宋桑立即坚定道：“对，回家。”
　　而且，她还要和姐姐一起过她们团圆后的第一个春节。
　　宋桑将除夕年夜饭定在了沈昀的山间别墅。会来一起吃年夜饭的人，则是凌妩负责邀请的。年夜饭掌勺的人是沈昀，宋桑从没想到沈昀竟然是个隐藏的厨房高手。余朦更是早早来到，自己在屋外支起了烧烤架，也说想让所有人都尝一尝她的手艺。令宋桑更加意外的是，林大乘自备文房四宝，一来到别墅，便开始自顾自地写起了对联。宋桑与凌妩对视一笑，这屋子里好像瞬间只剩下了她们两个闲人。
　　凌妩撇撇嘴，带着点不确定看向宋桑，“那我也……找点事做？”
　　宋桑扫视四周，“那你做什么？”
　　“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呗”凌妩语气仍带着几分懒散的不确定，不过显然心情很放松。
　　“那齐活了！”宋桑高兴地拍了拍手，脸上洋溢着凌妩从未见过的灿烂的笑，她俏皮地对凌妩眨了眨眼，“我……去看看姐姐。”
　　说着，人已向楼梯口跑去。
　　凌妩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嘀咕道：“我看还是你最闲，你就跑吧。反正你总得下楼来的，到时候打扫，宋桑，你也有份！”
　　宋桑回了凌妩一个更加灿烂的笑脸，蹬蹬蹬飞快地跑向了“宋珺”的房间。只听脚步声，似乎就能感觉到主人飞扬的好心情。
　　凌妩再次撇了撇嘴，唇边勾起一抹微笑，低声道：“算了，难得你这么高兴。”
　　“宋珺”没想到，她再次醒来，会看到别墅内是这样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姐姐，你坐会儿。今天，所有的事，我们都会准备好的。”
　　宋桑将“宋珺”扶到沙发上坐下后，便准备去帮正在擦落地窗玻璃的凌妩。她可不想凌妩今天一整天都在心里埋汰她。
　　凌妩见宋桑朝她走来，立刻毫不客气将玻璃刷递给宋桑，两人交换了一个彼此意会的神情，接着，便开始各自干活了。
　　整间别墅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却并没有很多声响，就连偶尔从某处传出的碰撞声，似乎都像调皮的乐音般，奏出的是和谐的曲调，让人情不自禁心情愉悦。
　　“宋珺”沉默地看着所有忙碌的人，他们都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没有人看她，也没有人意外她出现在这里。
　　“宋珺”不明白眼前的状况——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宋桑忽然转过身来，看了看茶几，笑着对“宋珺”道：“姐姐，桌上有糖果和零食哦。”
　　糖果？零食？“宋珺”愣愣看向茶几，那些糖纸真漂亮，虽不像有宋国的那么古朴，然而却更加斑斓耀眼。
　　“哦，我知道了。”
　　宋桑见姐姐终于抬头看向了她，立刻冲她微微一笑，然后便转过身继续干活了。
　　接着，“宋珺”便听到凌妩和宋桑开始低声说起了话。
　　“你呀，难道你姐姐看不见就在眼前的东西吗？”凌妩语气随意，显然不过是想闲聊，打发时间。
　　“姐姐当然看得见，但现在既然已经是千年之后了，又是我安排的，我自然得照顾姐姐。”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团聚不容易。今天所有来这里的人都不容易……不知道叶慕今天会不会来。”
　　“他为什么不来？你不是邀请了他吗？”宋桑声音似乎也有点低落。
　　“谁知道，难不成我还强拉他来不成……叶慕啊，那么古怪，余朦居然那么青睐他。”凌妩看了看在屋外烧烤的余朦，微微摇头。
　　宋桑想了想，十分肯定道：“我觉得，纳兰诚会拉他来的。”
　　“嗯，他不敢违背鬼王的命令。”凌妩毫不顾忌地大笑起来。
　　那笑声，传进“宋珺”耳中，“宋珺”发现她竟然平静接受了，心里更是开始默默盘算今天会来这里的人，似乎……除了严磬，所有该来的人都来了。
　　“严磬……”
　　宋珺轻声吐出这个名字，心中恨意不禁又开始翻涌起来，然而，很快，另一个惊喜的声音竟然出其不意地压过了她心底的翻涌。
　　“叶老师，你终于来了——”
　　余朦高兴地伸手，兴高采烈地冲刚刚到达山间别墅的叶慕打招呼。
　　而落地窗旁，宋桑也几乎同时毫不犹豫地扔下了手中的工具，迅速朝门外跑了出去。
　　眨眼间，“宋珺”再次看向门外时，宋桑和纳兰诚已经紧紧抱在了一起。
　　年夜饭，正如“宋珺”所料，除了严磬，所有人都来了。沈昀掌勺做了一桌子非常丰富的年夜饭，所有人都默契没有提起不开心的事，大家吃喝打趣，一起看电视守岁，就像真正的一家人。“宋珺”虽然是第一次经历现代的春节，虽然她心中还是有很多困惑，也不禁被感染。宋桑非常照顾她，同样地，宋桑的双眼几乎也没从纳兰诚身上移开过，而纳兰诚也几乎时时注意着宋桑，两人不时耳语，显然热恋正酣。
　　另一边，余朦对待叶慕，俨然就是小女生仰慕崇拜的心态，就像曾经的她对严磬，不过余朦似乎不像她那样执着，定要抓在手中，余朦崇拜中带着洒脱。“宋珺”只看了他们俩片刻，便毫不犹豫地移开了目光。
　　而桌子这一边，沈昀，林大乘和她三个人都话不多。沈昀显然有心事，“宋珺”自然不会不识趣地打扰；林大乘倒是偶尔与她碰杯，可也绝不与她多聊。至于凌妩，她自在喝酒吃饭，时而与她低语几句，说说宋桑的事，洒脱且快乐。
　　零点终声即将敲响的时候，周研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了山间别墅。凌妩起身去见他，两人在落地窗外面的走廊上聊了许久，反正，“宋珺”觉得，周研最后离开时，是释怀的。也许他们做了彻底的告别。
　　凌妩离开后，余朦也迫不及待将叶慕拉到了屋外，“宋珺”听到余朦求叶慕陪她放烟花，一起到零点，“宋珺”以为叶慕不会答应，但叶慕答应了。
　　最后，“宋珺”的目光又移向了宋桑和纳兰诚，不料，她转过头时，目光正好同纳兰诚撞到了一起，纳兰诚默然无声地看了她半晌，然后低头对宋桑耳语了几句，接着，他和沈昀也离开了。
　　而原本坐在她身旁的林大乘，竟早已不知何时一个人到了落地窗前，似乎对着外面的夜色发着呆。
　　外面的烟花声传进屋内时，“宋珺”才惊觉，屋内竟然只剩下了她和宋桑，相对而坐。
　　“姐姐，你知道纳兰诚刚刚离开时，对我说了什么吗？”尽管宋桑这一天都很兴奋，然而，“宋珺”还是听得出，提起纳兰诚时，宋桑语气中透露出的是一种甜蜜的兴奋。
　　“他说了什么？”“宋珺”觉得，她或许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了解妹妹千年来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宋桑忍不住笑，“他说，待会再来找姐姐要回我。”
　　“你没问他多久吗？还有，他现在和沈昀去干什么了？”
　　“我不会问，因为我想和姐姐多待一会儿。我们这些人，好不容易暂时放下了不开心的事，我希望这一天更长一些，再长一些……”宋桑说话的语气十分天真，有些像千年前的她。“宋珺”私心觉得，现在的宋桑不可能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发起呆来了？”宋桑见“宋珺”脸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立刻急了。
　　“宋珺”随即淡淡笑了笑，“没事。被外面的烟花声吸引了。”
　　“烟花？我们曾经也一起看过诶。”宋桑眼中闪现出一抹回忆的神色。
　　“宋珺”听着烟花声，也陷入回忆中，“对，母后生日，父王总会下令提前准备烟花。”
　　“我记得，姐姐有次想亲自去放，然后被母后发现了……”
　　“母后带走了姐姐，却没想到我在后面，我偷偷潜到放烟花的地方，本想大显身手，然而被点燃的火星一吓，也灰溜溜地逃了……姐姐，我当时似乎真的很不懂事，调皮……”
　　“你啊，幸亏当时多长了一个心眼……”也许因为沉溺在回忆中，“宋珺”的声音里也渐渐带上了一些无奈和宠溺。
　　“我记得，每次，我犯了错，姐姐都不忍骂我……只是提醒我当心……”宋桑说着，鼻头忽然酸涩起来。这些记忆，她以为她忘了，原来她从来就没忘过，一旦从记忆深处泛起，一切好像都发生在昨天一样，可现在分明已经是千年之后了……
　　宋桑抬头看向“宋珺”，发现“宋珺”竟然也已经泪眼朦胧了，她拉起宋桑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哽咽道：“桑桑，可你现在也没学会当心，傻瓜，你为什么要选择为我复仇呢？千年的时间，你可以做很多你喜欢的事，你……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姐姐……”
　　宋桑张着口，忽然之间，却不知道再说什么。两个人泪眼望着彼此，良久，对视笑开，与此同时，两双手也终于再次紧紧握在了一起。
　　屋外烟花璀璨，虽然零点将近，但夜似乎还很长。
　　纳兰诚看着腾空升起的烟花，他想，他该下楼去向“宋珺”要回宋桑了。
　　沈昀却忽然道：“那是……周研和严磬。”声音平和肯定。
　　纳兰诚朝山道上看去，跃起的烟花将山林照得犹如白昼，而此时那两个站在山道上，或许和他们一样也在欣赏着烟花的人，的确是周研和严磬。
　　“他竟然也来了。”纳兰诚话中的“他”自然指的是严磬，“可他没出现，应该是因为宋珺。他们既然难得碰到一起，或许也会聊聊吧。”
　　在这样一个日子里，纳兰诚宁愿相信，所有人都会暂时放下执着与遗憾，只为自己或者某个人活一天。
　　“他们……应该早就意识到他们有关系。”沈昀说话始终还是理智而冷静的。
　　“那岂不是正好？今天，虽然不能弥补遗憾，但是却可以为每个人留下一段难忘的回忆。所以，你不妨也出去看一看，或者走一走。”纳兰诚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沈昀的肩膀，接着，他便独自下楼了。
　　即便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这一天的一切都是虚幻的，那又如何？这是母亲对他们所有人的怜悯和爱护。
　　山道上，正如纳兰诚所料，严磬和周研的确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你同我没有关系。”
　　“刚刚，凌妩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周研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她说服了我。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我走近你，只不过看你一个人站在这里……”
　　严磬自嘲，“有点可怜，是吗？特别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
　　周研不置可否。
　　严磬又道：“那么，我或许可以告诉你一句话，这是我自找的！所以，你应该引以为鉴。”
　　“或许。”周研答得十分简洁。或许他最近频繁的梦魇的确就是眼前这个人复活了，那又怎么样？梦中的那些事，事实上，都是眼前名叫严磬的人做的，不是他周研。
　　“你记住就好。”严磬语气淡淡，既然周研已经释怀，他自然没必要过多同他解释。
　　“或许……你有没有想过曾经……”周研犹豫不过一会儿，很快接着道：“你们其实不必走到那样的地步。”
　　“那你认为我做过的哪件事对她的伤害没有那么重？”严磬没有想过周研所说的“或许”，然而现在他愿意想一想。
　　“我不知道。”周研回答仍然直接干脆。
　　严磬勉强挤出一丝笑，心底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他其实仍然期待周研的确看到了他和宋珺的转机，他劝慰着周研，“也许你该回家了，陪陪你的家人。”
　　周研却又道：“我会复仇，但是，我或许会用另外的方式，即便拼尽所有，我会为我爱的人留下一丝生机。”
　　严磬没想到周研也那么执着，更没想到周研会同他说这样一番话，他楞了片刻，忽然重重叹道：“或许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新年快乐，周研。”
　　严磬说出了千年后唯一一句新年祝福后，周研也回应了他一句“新年快乐”，接着，周研就离开了。
　　严磬依然留在山道上，看着绚烂的烟花，沈昀从他身旁经过时，他也没有注意，就像纳兰诚所言，他在享受烟花的浪漫和最后平静的时刻。
　　不同于严磬，离开了山间别墅的沈昀，内心其实是带着许多困惑的，心底也压抑着一股难言的焦灼。
　　这股焦灼，一方面来源于现实的压力，因为他早就意识到，这一天发生的事都是虚幻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除了他，似乎所有人都同这世上的另外一个人是有联系的。
　　站在城市缤纷的霓虹灯下，沈昀清楚地认知到，他并不是像孤家寡人，而就是孤家寡人。
　　他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他记得很多事，却不记得他自己的前尘；外人看来，他富有年轻，有公司有股权，可在这座城市里，却并没有人真正认识了解他，除了纳兰诚。
　　在万家团圆的时刻，在接近零点的那段时间，沈昀也像不久前的“宋珺”一样，漫无目的地在城市游荡着。
　　直到他偶然经过某个春节仍在加班的剧组，剧组正在赶拍夜戏，主演正是余朦的朋友杨楚，杨楚和对手的戏刚一拍完，导演就热烈地拍了拍手，让大家暂时休息下，接着，制片人就带着为剧组订的年夜饭和拜年红包隆重出场了。所有人的注意顿时都转向了制片人，现场立时也变得热闹欢快起来。
　　沈昀远远看着那个制片人，这才想起，这部戏，他的公司是有投拍的，那个制片就是他的合伙人之一。
　　制片人似乎察觉到了沈昀的目光，隔着马路，远远朝沈昀所在的位置看过来，他完全没想到沈昀竟然会在除夕深夜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马路边，他想过马路来到沈昀身边，被沈昀挥手拒绝了。
　　沈昀告别了偶遇的剧组，继续漫无目的游荡。他想，至少，刚才他与另外一个人的确产生了短暂的联系。
　　终于，零点还是到了。
　　“宋珺”觉得，她所经历的这一天，恍惚，美好，也不真实，然而她也渐渐沉溺其中了。她久违地唤了妹妹“桑桑”，她和妹妹一起过了现代的春节，她几乎很少想起严磬……她太渴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但偏偏，打破虚幻的时刻还是来临了；而狠心将她从虚幻中拉出来的人，还是她的妹妹宋桑。
　　“桑桑？”
　　唤的还是久违的亲昵称呼，但“宋珺”脸上却早已是一片寒霜弥漫。
　　有什么比擅自将人拉入美梦，又擅自把人唤醒的人，更加讨厌？
　　又有什么比忽然睁眼，看见自己仍在原地，而与她对峙的人正是她的亲妹妹，更加残忍？
　　但偏偏，这一切都是宋桑给予她的，是她唤“桑桑”的人带给她的，她怎能不恨呢？
　　“姐姐，对不起，但我们必须面对现实了。所以，我们必须醒过来。”
　　“为什么？”
　　“为了……纳兰诚。”
　　“为了他，所以，你要抛下我？”
　　“姐姐……”
　　宋桑终于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有很多话想对“宋珺”说，也有很多事情想向“宋珺”解释，但不是现在，因为她真的好怕来不及……
　　“为了他，你要抛下我，我没想到，在千年后，我的妹妹同我第一次相见，就已经在算计我，让我感受到了又一次的背叛！桑桑，你真的想让我一直恨你吗？”
　　“姐姐，不是的……”
　　宋桑泪流满面，心痛无比，但她还是没有解释。
　　“桑桑？你真的想让我一直恨你吗？”“宋珺”心怀恨意地又一次重复，直往宋桑的软肋不停击打。
　　宋桑的心越来越痛，她咬了咬牙，终于决绝地转过了身，不料，刚一转眼，就见到了她几乎最不想见到的一幕——百鬼冲破了丰都的结界，像涨潮的潮水一样涌入了n城。
　　“宋桑，丰都的结界被毁了！所以，你要当心！”
　　远远地，宋桑只听到凌妩对她匆匆叮嘱了一句，便奋不顾身地开始追捕逃窜到现代都市的丰都魂灵了。
　　百鬼逃出丰都，夜行到都市，宋桑想，果然事情已经到了最糟糕、最迫在眉睫的时候了。那纳兰诚呢？他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