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遇不可求的你》璀然

23、第二十二章 殊途如何解（1）

　　“哥哥为何直到最后才出现？”
　　林小笙看见凌妩等人都离开了，试图再次返回山间别墅，被林大乘拉住，两人在山道上又陷入了对峙。
　　林大乘看着妹妹，一脸麻木的平静，深幽空洞的双眼没有泛起任何波澜。他没有开口，也没有回答。然而，短短的十一个字，到底还是慢慢刺痛了他麻木钝感的神经，林大乘放任自己短暂回忆起了久远的过往……渐渐地，他眼中起了微微的波动。
　　林小笙见状，立刻激动开口，“哥哥也没有忘记，是吗？她对我们俩都有恩。”
　　“是。”
　　原来，说出这个字，并不是很难。一向情绪不显面无表情的林大乘嘴角不由动了动。
　　“这么久，难得听到哥哥没有否认。”林小笙似乎有些惊喜。
　　“我否认什么？你挟持余朦，是为了在沈昀和叶慕追到她时，迫使他们不会立刻杀了她，让她灰飞烟灭。这也是我希望看到的。”
　　“可是，这并不是判官大人愿意看到的。”林小笙想到容榷，心底忽然划过一阵阴寒。她是绝不能让容榷知道她有这样的想法的。
　　林大乘声音阴冷平静，似乎已从回忆中彻底抽离了出来，“所以，我才会匆匆赶来，在最后一刻阻止你。”
　　林小笙低下头，低声道：“我知道，哥哥只会对我这样说，也只会告诉我，你心底真正的想法。哥哥，也是为了我，才会离开丰都的。”违背丰都法例，擅自离开丰都。哥哥回去肯定是要受到刑罚的。
　　“那么，现在，随我回去。”
　　林小笙没动，也没回话。
　　林大乘目光再次盯紧林小笙。
　　林小笙忽地抬头，不甘心地道：“所有鬼差都不会拥有生前的任何记忆，偏偏我们俩却永远忘不了。哥哥，我们是异类。既然是异类，那做一些异类的事，又有何不可？我们永远都不会 忘了宋珺公主，她救过我们。所以，我不想回去。”
　　“你还想再找宋桑？”
　　“是。”
　　“那你准备如何面对鬼王？”林大乘依旧一脸冷面，他关心他的妹妹，但是，他早就忘了关心的神情是怎么样的了。
　　林小笙不屑讥笑，“咱们的鬼王大人现在怎么可能还有心思顾及我？他与宋桑本是殊途，然而，他们却相爱了，如今又被我当众在宋桑面前挑破了他的身份，哥哥，你猜，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容榷大人不会允许你一直滞留在人间。”林大乘冷硬的声音未变。
　　“所以，我会速战速决的。”
　　而且，这一次，她还要找到严磬，为宋珺公主报仇。
　　林中的这一段对话，除了兄妹俩，没有被任何人听到。自然，也不会有人想到，他们兄妹俩没有遗忘的记忆里会有宋珺，他们也想找到宋珺，不是为了将宋珺带回丰都，而是为了保护她。

　　宋桑从山间别墅回来，便再也没有联系过纳兰诚。
　　她回到学校，按时上课，生活似乎很快恢复了正常。她没有朋友，所以，她不需对任何人解释她的休假，也不必告诉任何人她生活中发生的事。宋桑觉得，那似乎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
　　然而学校，似乎也不是她应生活的真实世界。
　　因为她既非普通人，也非鬼。
　　而纳兰诚是鬼王，她应该和他分开吗？
　　因为知晓了纳兰诚的身份，在山间别墅油然而生的那些疑惑，依旧还留在宋桑心里，宋桑心里也依旧还是没有答案。
　　宋桑唯一一个躲不开的人，似乎只有叶慕。
　　叶慕同宋桑一样，开始回归学校上课。因为课程安排，他们见面匆匆，来不及多谈。但每天总有很多意外，会打乱人们一贯的节奏。
　　某天，因为临时调课，宋桑在下课的路上，毫无意外地和叶慕碰上了。
　　为了不被先怼，宋桑也抢先开口了，“你……不会真的在躲着我吧？以为我会生你气？气你瞒了我纳兰诚的身份？”
　　“你会这样想吗？”
　　淡漠疏离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被她先怼的怨气，果然开口，还是黑无常的语气。
　　宋桑觉得叶慕没变，于是立刻回道：“不会，当然不会！你想多了。”
　　“明明是你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吗？那就当是吧。” 宋桑淡淡点头，识趣地没再反驳，“反正，我没生气，没有气任何人。”
　　包括纳兰诚。
　　宋桑不怪纳兰诚，因为纳兰诚早就告诉了她，他认识她和她姐姐，还有，他知道很多的事，包括严枚和乔鸣的故事，以及他们和那对蝴蝶手钏的牵扯，纳兰诚知道得比文彦还清楚，那时，她应该就多想一想，为什么纳兰诚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呢？所以，她真的没有生任何人的气。
　　在山间别墅，她问纳兰诚那个问题，更多也是因为心底不安。被迫知晓了纳兰诚的身份，她所有的秘密忽然都暴露给了纳兰诚，而纳兰诚又是鬼王，她一时无措，惶恐不安，心底只剩下了无数纷乱嘈杂的声音，她理不清，又不想一言不发就离开山间别墅，她觉得要和纳兰诚说些什么，她当时真的非常慌乱，也没有什么理智，然而，有些话，说出口了，就难以收回了。
　　宋桑回神，见叶慕没有回答她，却准备离开，立刻叫住他，“真的，叶慕，你不相信？”
　　“我相不相信，又如何？”叶慕停下脚步，仍是一脸的生人勿近。
　　宋桑道：“因为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你根本不认识鬼王，你没见过他，所以，你怎么可能知道纳兰诚就是他呢？”
　　“难为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我怎么敢忘记黑无常说过的话？”宋桑低声自语道。
　　不料，宋桑话音刚落，余朦带着困惑的声音忽然传进了宋桑和叶慕耳中，“什么……黑无……常的话？”
　　宋桑和叶慕转头去看，发现余朦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后，此刻，正皱着眉，有些疑惑又有些怔怔地看着两人。
　　“问你叶老师吧。”
　　宋桑不知道叶慕到底有没有向余朦解释山间别墅那天发生的事，但是，现在这个机会，她愿意让给叶慕。
　　余朦看见宋桑向她示意，目光转向叶慕，“叶老师？”
　　叶慕却侧头，静默地看了宋桑一眼。
　　宋桑觉得叶慕像是在瞪她，她应该识趣地不再打扰他们，于是，冲着两人笑了笑，准备离开。
　　然而，余朦却忽然弃了叶慕，直奔向宋桑，急忙道：“宋老师，我有事找你。”
　　“找我？找我帮忙？”在宋桑印象中，余朦很少这么急切对她说话。
　　“是啊，找你……帮忙。”余朦突然又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宋桑觉得有点奇怪，示意余朦直说。
　　余朦却轻轻拉了拉宋桑的衣袖，宋桑被迫跟着余朦到了一旁人少的地方。距离叶慕，不远不近，宋桑觉得，叶慕能听到她们两人的谈话。因为叶慕没有离开。
　　余朦看见叶慕没离开，似乎很高兴，声音也恢复了正常，简洁利落地说：“宋老师，其实，还是上次那个问题，我还在找白无常。”
　　“因为叶慕？”宋桑暗暗觑了叶慕一眼，觉得他实在不该如此祸害余朦。
　　“对。叶老师是真有个朋友，叫白无常吧？”余朦话里带着一丝试探。
　　宋桑暗暗叹气。他不仅有个朋友叫白无常，你还见过他。那天，站在叶慕身边的人，宋桑觉得就是白无常。但宋桑没有这样告诉余朦，而是说：“或许有。”
　　“那我知道了。”余朦似乎有些失望。
　　宋桑立刻问：“你还打算继续找？”
　　“怎么能不找？”余朦一笑转晴，眼里很快恢复了自信，“我找人很厉害的，况且我还有帮手。”
　　“哦。”
　　宋桑看着余朦自信得意的脸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在她肩上鼓励似地拍了拍。
　　余朦立刻笑着凑近宋桑，低声说：“宋老师，上一次，我答应你的事，到现在为止，也有效哦。”
　　“你是说，你也想帮我找人？”宋桑似乎有些明白了余朦的目的，充满了善意和至诚。
　　“如果宋老师有想找到的人的话。”
　　余朦一脸期待地看着宋桑。
　　“那么……”宋桑想了想，又叹了叹，才道：“你就帮我找一找一个人吧。”
　　余朦十分欣喜，忙问：“他是谁？”
　　宋桑收敛笑意，脸上突然浮起了一丝带着恨意的平静，“严磬，他叫严磬。”
　　听到宋桑对余朦说出了严磬的名字，叶慕转身离开。他觉得，宋桑是真的已经不想再活了，所以，她又开始急迫地想要找到严磬了。速战速决，离开这里。

　　余朦本以为纳兰诚会告诉她更多关于严磬的线索，当她和宋桑分开后，给纳兰诚打电话，纳兰诚却告诉她，“只有一个名字，没人知道严磬到底是谁。”
　　且不说严磬是谁，这世上到底有多少叫严磬的人，没有其他的线索，她又怎么能确定找到的人就是宋老师想找的人？
　　余朦向纳兰诚一通抱怨，希望能套出更多的线索来。然而，纳兰诚的回答还是，“无论你怎么找，她想找的人就是叫严磬。”
　　“那我怎么找？如果我找不到呢？”
　　“那我就不会告诉你，谁是白无常。更不会告诉你，叶慕和白无常之间的关系。”
　　“纳兰诚，你……我就不该给你打电话，更不该听你的！”余朦非常生气。她觉得，她被纳兰诚给套进去了。
　　纳兰诚却道：“随你。反正她也不会在意，你最终找不找得到。”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去找宋老师？”
　　“因为……我不想让她一直想着我的身份，想着我隐瞒了她。”
　　余朦冷冷一笑：“反正如果不是不会伤害宋老师，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说完，余朦恨恨地挂断了电话。
　　她觉得，她是真的不该去找纳兰诚。那天在山间别墅发生的事，叶慕根本没有向她作任何的解释。可是，余朦又实在好奇。既然纳兰诚可以是鬼王，那么，白无常会是谁呢？
　　起初，余朦也怀疑过真实。可是，她也觉得并非不可接受。她原本只是抱着试探的态度去问纳兰诚的，但纳兰诚坦承不讳，并且对她说，如果她答应帮助宋老师去找一个人，那么，他就会告诉她，叶慕让她找的白无常是谁，以及白无常和叶慕之间的关系。
　　余朦觉得，是她大意了，也是她太好奇了。

　　带着“严磬”这个名字，余朦返回了杨楚家。她如今仍然住在杨楚家，因为杨楚觉得寂寞。不过，余朦当然不相信。杨楚只不过想有个人能随时品尝她所做的“平平无奇”的料理罢了，杨楚还没有从做料理的热情中抽身，余朦也觉得很奇怪。最后，余朦只能暗叹一句，离婚的女人，不可捉摸。
　　余朦和杨楚商量着如何找出“严磬”，杨楚觉得不可能。
　　余朦叹气道：“你也不用一开始就让我绝望吧？”
　　“不比后来绝望好吗？”杨楚不以为意回道，“现在收手，及时止损，你还是你。反正我也觉得，你的宋老师不会怪罪你。”
　　“都不好！因为我已经答应了宋老师。”余朦越想越烦躁，不由撒气道：“我怎么觉得我最近有点鬼迷心窍了呢？”
　　“你可不是鬼迷心窍了吗？上一次是白无常，这一次也只有一个名字，我也是闲，竟然跟你一起瞎掺和！我常年拍戏，浑身是伤，明明该去阳光明媚的地方，好好休养。可惜……”杨楚最近是真的很闲，因为要避风头，她有戏不能演，又不想折腾自己，就只能陪人折腾，或者折腾其他事了。
　　“可惜什么？”余朦见杨楚欲言又止，问道。她知道，杨楚说的也是实情，至少关于她自身的身体状况，全是真实的。
　　“可惜……”杨楚故意装出几分哀怨，看向余朦，余朦无语地朝她翻白眼，杨楚收敛神色，不在意地道：“卫默他不让我走啊！”
　　“前姐夫？”
　　“他怎么还是你前姐夫？他现在在跟我打离婚官司，叫卫默。”
　　听这云淡风轻的语气，余朦真的一点都没从杨楚脸上看出在意。但她识趣地闭嘴了。
　　杨楚哼哼几声，满意地对余朦笑道：“明天，我自创了新菜式，记得早点回来。”
　　“算……了”
　　后一个字还没出口，余朦的话突然被门铃声打断。
　　来的人是凌妩和周研，出乎余朦的预料。虽然余朦同凌妩只有两面之缘，但她印象深刻，看着凌妩，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杨楚给三人做了介绍，余朦这才知道凌妩竟然是杨楚的离婚律师，而另一位周律师则是卫默的律师。
　　余朦去了室外阳台，将屋内空间留给三人。
　　不到半小时，凌妩端着咖啡也来到了阳台。
　　两人又是一阵不言而喻的笑。余朦觉得凌妩出来，就是给她机会发问的，凌妩在意她知道那天发生的事；而凌妩也好奇，叶慕到底向余朦怎么解释了那天的事？所以，两人极有默契地看着对方，都想等对方先开口。
　　但凌妩显然还是比余朦沉得住气。
　　余朦自甘下风，笑眯眯地看向凌妩，问得相当直接，“凌姐姐，听说过严磬这个名字吗？”
　　严磬？
　　凌妩有点意外地挑眉，这是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她竟然从余朦口中听到了严磬的名字？
　　“知道。”凌妩答得也非常干脆。
　　余朦笑道：“哦，那我想，我问对人了。凌姐姐，你果然也认识宋老师。”
　　“嗯，你可以问我，我觉得你那天非常沉稳聪明，不愧是叶慕的学生。”
　　“叶老师……并没有向我解释那天的事。”但余朦也猜得到，叶慕和凌妩肯定是认识的。至于关系深浅，余朦不好揣测。甚至于凌妩会不会就是白无常，余朦觉得也说不定。
　　“咦，所以，你觉得，那天是发生了什么事呢？你为什么没有问叶慕？”
　　“我不太明白。但觉得，那似乎是发生在叶老师世界的事，叶老师应该不愿意告诉我。”
　　“这么说，你觉得你和叶慕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吗？”这时的凌妩，也同不久前的宋桑一样，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叶慕果然是祸害。明明人鬼殊途，却偏偏无端招惹。
　　余朦似有点纠结，“我觉得有点说不清。”
　　“反正你以后会明白的。所以，别急。”凌妩笑了笑，再次将话题绕回到严磬身上，她实在有点好奇余朦到底是从谁口中知道了严磬的存在，“不过，你为什么会问我严磬呢？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很少。”
　　“因为我知道宋老师在找他，我想帮宋老师。”
　　不出意外的回答。然而，余朦的神情很认真。
　　凌妩笑了笑，示意余朦凑近，在她耳边低声道：“记住了，这个人杀了宋桑的姐姐。”
　　说完，凌妩安慰似的拍了拍余朦的肩膀，转身走向屋内。
　　阳台上，余朦一脸沉思地看着凌妩的背影，良久没再动。
　　余朦和杨楚一起送凌妩和周研离开时，神情仍有点低落。
　　凌妩犹疑是不是她的话说得太过直白，太具冲击性，笑着冲她眨眼，“有事，可以找我。”
　　余朦点点头，礼貌地道谢。
　　杨楚和周研有些意外地瞟了瞟两人，但并没有开口。
　　四人客气地告了别，然后便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