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秋风晚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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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解释，但有些事，必须解释清楚。
在自己原来班级的教室门口站了很久，许多话觉得就在嘴边，但要说出来，又太琐碎，总觉得，很难开口。
一班的教室里人不多，他们上一节课是体育课，别人从教室里出来，他们是从操场回来。楼道里的脚步声来来往往，韶华憋在心里的话，也一样来回了无数次，却始终等不来那个道歉的对象。
越等越焦躁，又瞧见物理老师匆匆往办公室赶的背影，不竟心烦意乱——最后一节课是物理，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放学。上课铃还没响，那些惯性、磨擦力、抛物线、重量、速度一古脑全在脑子里乱转。茫然间与两个同学打了个招呼，正准备回教室，有人喊她，“韶华，你怎么在这儿？”
不用瞧，这声音太熟悉了，韶华笑着欲答，却瞧见，于洁与李宵，双双站在她面前。
“来找我？”于洁还是一样大大咧咧的性子，一面用手袖擦汗，一面拉着韶华道：“我们原来那两个班的男生大多数都选理科了，早知道这样，我也选理科，还能跟你同班。”
真的，两个班加起来有一百来人，其中占半数多一点的男生，居然有三分之二选择理科，文理性别比大大失调。但也有例外，比如李宵。人人都以为数理化成绩名列前茅的他，一定会选择理科，谁能料，开学那天，他居然走进了文科班的教室。
韶华冲于洁笑了笑，余光却一直看向李宵，后者的身影有些僵硬，故意撇开头，冷冷的扔一句，“我先走了。”也不等人回应，已转身进了教室。
“你呀，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韶华瞟了一眼李宵，不知怎么，这句话就崩了出来，说完又后悔——倒像有心试探似的。
于洁却没注意韶华闪烁不自然的神色，兀自哇啦：“他？我可不敢，又是数学课代表，又是体育委员，凡是我的弱项，都捏在他手里，动辄被罚扫地值日。”于洁说时乍舌，偷眼瞧了瞧教室里，这才低声道：“看着那么帅，又好体育，以为好相处呢，谁知比老师还认真。”
话没完，韶华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时候上课铃响，她犹笑得喘不过气儿，拉着于洁不肯松手。
“有这么夸张吗？”
“你呀，我以为天不怕地不怕呢，这下，也遇到对手了。”
……
整整一节物理课，韶华有些怅怅，她突然发觉，原来有些事总在不经意间改变了方向。也说不上失望，更说不上悲伤，只是，那些开始远离的人或物，渐渐在她眼底心里，变得模糊。而雪域的阳光，仿佛穿越了数百年的光阴，悄悄的，落在她周围，仿佛一朵安静等待花开的雪莲，微微展开的一瓣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招展……纵然雪莲无香，也似乎能闻见一股清淡的气息，似它的香，也似雪的清冽。
“已知抛物线与X轴交于A、B两点，两点间距离为5……”魏老师一面说，一面在黑板上画，抛物线完成了，“呲”一声在黑板上拉了一条直线，尖锐的声音让教室里所有人眉头皱了起来，不满情绪越来越明显，因为下课已经响过很久了，这节课拖下来，外面明媚的太阳都已经开始落山。
“又与Y轴交于C点，请问……”魏老师的语速明显慢了下来，厚厚的眼镜片后面，是审视的目光，良久，见大家没什么反应，神懒意衰，终于拍拍两手的粉笔灰，点头道：“既然大家嫌烦，我就不讲了，家庭作业再加上这题，明天详解。”
“哎～”教室里的叹气声在同一时间爆发，此起彼伏，不大的空间嘈杂一片。
“下课！”终于，物理老师收齐了教案上的书本，再看教室里沸腾起来，不由继续道：“你们以为文学音乐就是美的，物理数学就是枯燥的？那就大错特错了，要知道凡是历史上有名的物理数学家都是半个艺术家，但艺术家就不一定能懂物理数学。既然选择了理科，能发现其中的美，一样能让人流恋忘返。”
意味深长的话，倒象专门讲给韶华听的。若在平时，她也一定感慨万千，但今日，韶华的心思总停留在于洁刚才夸张的表情上——她站在他身边，似乎还是一样的满不在乎，但她不知道，自己流露出来的点滴，就好象……好象一个热恋中的少女，在乎，却没发觉；在意，却故作轻视。
一面想，一面走出学校，夕阳正好，落在人脸上，暖暖的红。韶华从学校车库推出自己那辆小巧的自行车，“叮铃铃”打响一串铃声，在这黄昏半昏半明的光线里，这铃声显得格外温馨，仿佛每个在外头的人都急着归家。
秋风一起，梧桐树叶便黄了，但落得还少，只在空中偶尔飘扬。早亮的街灯，掩映在斑驳的黄叶之后，亮着，然而越发显得昏暗。两旁的大树在街道中间合拢，顺着那条马路望出去，整条街都被勾勒成一个优美的弧形，在这弧形里，所有人、斑马线、分道栏杆，都是一道道既定的风景线。
树影婆娑，秋风晚凉，韶华的及肩发在风里飞扬，心情也是秋意——不冷不燥，惬意舒适。
哼着歌，含着笑，夕阳在韶华眼中，是一簇簇燃烧的云彩，点亮即将作暗的天空，也点亮心底最后那点黑暗。起身，站在脚踏板上；下坡，自行车“哧哧”的响，秋风从韶华的七分裤裤角溜了进去，鼓起衣服，也鼓起韶华的心帆。
一旁的景物朝后退，速度极快的，什么都看不实在——无数的行道树、飞驰向前的汽车、人行道上匆匆回家的行人，还有……还有树下站着的一个人，只是一眼、一个姿态，她知道他是谁，甚至知道他在哪儿做什么。单车滑行过去了，然而她停了下来，站在路中间，扬声问道：“你们班也拖课？”
李宵一怔，嘴角不由上扬，他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手臂上裸露的皮肤在夕阳下变成古铜色，是韶华熟悉的肤色。
“没有。”
“那这么晚还不回家？”
“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李宵走近前，书包随意搭在肩上，胸前阿迪达斯的商标如同一朵浮在海上的莲花，却少几分飘芜与神秘。
“正好，我也有话想说。”
“嗯？”他的眸中有些惊喜，抬眼，看见沐浴在柔和光线下的韶华，头发映着火烧云，也微微发着红光……不由有些神往。
“谢谢你生日礼物，一直没机会谢，但还是要谢的。”韶华的思维从没像今天这样轻松而又清晰，她下了车，两个人各在自行车一边，一面走，一面安静下来，只听见车轮“嚓嚓”转动。
“你～”沉默后，二人同时开口，又都笑了。
太阳在李宵身后一点点落下去，当那些光芒渐渐变暗，刚才还灿烂的云彩如今只是一个灰蓝色的影子，在天空慢慢游曳。
李宵握住自行车的车把，刚要开口，韶华抢先道：“本来是想选文科的，谁知道……”
“我知道。”
“嗯？”
“于洁都跟我说了，关于，关于……”
提起这个，韶华迅速将头扭向一边，想说的，被他打乱了。
“没关系，我可以申请换班，应该没问题。”李宵显然误会了韶华的意思，绕过那单车，站在韶华跟前儿。
“别！不，当然，你本来就想选理科。”韶华有些语无伦次，说起来，仿佛别人的选择总比她自由。
“也不是，不全是……为了你。”
他们在一起，对话总是很别扭，不能顺畅的讲完。天越黑，心越暗，然而韶华突然努力展颜，在李宵面前道：“一次错过可以再努力，两次、三次错过，就是没缘份，何况分班了，以后只有更紧张的，有些事，以后再说吧。”
感情的事，说起来重要，又常常被置于所有事之后，就如同夫妻之间，也常常为俗事牺牲感情与必要的陪护，总以为一生很长，永远都可以“以后再说”，待回头，却惊觉，有些事，只在当时，过去了，就再没机会重来。
李宵的眼眸也随着天暗了下去，他的一只手还扶在车把上，神色黯然。
“如果可以，不换班更好，我看于洁就听你的。”韶华又加了一句，轻描淡写，侧身，将他的手挡了下来，自个儿推开那单车，滑了两步，回头道：“我就喜欢和她在一块儿，有烦心事儿也忘了。”
她笑得轻松，他倒有些苦涩，见韶华滑行上车，渐远了，刚才还怔愣的人，突然像发疯一样，猛起直追，书包被抛在身后，还嫌累赘，左臂一伸，将那包袱甩落于地。跑起来，似乎比风还快，他的衣裳贴着身体，很长的腿，很大的脚，还有一双白色的耐克，在初暗的夜里，频繁迈动，好象飞鸟的翅膀。
“韶华，你误会了。”一面追一面喊，渐近了，李宵一把抓住单车后座，跟着车子的速度，气喘连连，但始终不曾松手。
也不知怎么，韶华的眼角有点湿。她不认为这是爱情，但同样也会被感动。女孩子，总是被自己幻想出来的情景感动，更何况，今天，这样的情景真实发生。车轮还在转，她不愿回头，他跟在她身后，好象一松手，就真的覆水难收。
“今天，今天是体育课时，苏于洁八百米没达标……”
“李宵！”她突然回头，竟忘了车子还在向前，重心一歪，整个人连整辆车都向旁边倒。
连抓住车座的李宵都挡不住那摔势，只听见咣当一声响，三个人摔倒在街角，脚踏板还在兀自转，沙沙好几圈方停了下来。
李宵毕竟身手敏捷，尚不待韶华反应过来，已将自行车扶起，自己也跟着起身。
“你再跑，就是这下场。”他伸出手，脸上居然有笑意，惹得韶华也想笑，眼下分明狼狈，居然就能无视路人的目光。
两人站在昏暗的路灯下，梧桐遮挡的光线里，有无数小飞虫围绕着那灯光飞舞。一旁的汽车呼啸着由远及近，车灯照在他们身上，一晃而过。
极淡的，说不清的感情，好象是一层很轻的纱，飘飘扬扬落在心上，也不是爱，也不是喜欢，然而那纱就在那儿，让世间万物都带些朦胧。
“我就怕和你说话，简直说不清。”李宵急急开口，又怕韶华生气，忙道：“学习归学习，难道我们是没分寸的人？”
有分寸还是爱吗？韶华心里，爱是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一般，认定了就是此生不渝，哪怕一念走神，也是背叛。她不竟抬眼打量面前的少年——又是追又是急，眼底有些红血丝，脸上尽是汗痕。目光是急切的，但总不能打动，也许不够深刻？
不，这不是她梦里的那个人，不是她想像中的心动，更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只是感动他的执着，感谢他的倾心。但这些，毕竟不是心动。
不懂如何拒绝，韶华的神色有些僵硬，终于，她接过他一直扶着的自行车，道了声，“晚了，再不回家要被骂的。”
他一怔，也不由想起从于洁处打听来的关于她家庭的消息，不觉松了手。
“别折腾了，没两年就毕业了，各奔东西。”她骑在车上大声朝身后的人喊，一街的路人都看向他们，神情各异。他站在夜色里，竟忘了追逐。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秋风晚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