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养夫为娇》纵览山河觅归途

5、第五章 任是无情也动人

　　喝了药本就意识不甚清醒的简也，被一番折腾后，更迷糊了，意识飘飘荡荡的，想起了那些从前。

　　他是暗卫出身，在还不怎么记事时，就到了先帝的暗卫营。又因为身体缘故，成不了一名合格的暗卫，便被送到了当时还是九皇女的安黎身边。

　　安黎说是皇女，却在冷宫出生，长到十岁，才被先帝接了出来，开始像一个正常皇女一样。

　　之后，简也便来到了安黎身边。

　　简也永远都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安黎时的场景。

　　其他被送给各位皇女的暗卫都被挑选走了，只剩下身材瘦小，面色蜡黄的简也被送到了九皇女这儿。

　　少女看向他时一脸的冷漠，乌黑的眼毫无温度，甚至比不上看怀中那只黄绒绒的土狗。

　　宫人是不被允许直视主子的，但简也记得，他看向她时，她并没有任何不悦，除了一开始的冷漠。

　　她面无表情的点头，任由羽翔殿掌事，她口中的顺叔带自己下去安置。

　　被刷下来的暗卫通常没有好下场，那时候的简也年幼，并不明白很多，但也还是由衷的松了口气。

　　之后的日子，出乎简也预料的安逸平稳，让他有时候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九皇女日常去上书房上学不要自己跟着，回来之后不是在小书房看书，就是在殿内陪着昭南君，也不用自己陪着。

　　所以，很多时候，简也是羽翔殿最清闲的那个人。又因为昭南君仁厚，从不打骂苛责宫人，又因他年纪与九皇女差不多大，得了昭南君垂爱，他的小日子自然平静又安稳。

　　与他一样被送到其他皇女身边的暗卫，就没有一个有他这般好运的，就连对他最为照顾的师兄，也时常抱怨主子难伺候。

　　作为伴读，简也唯一的作用似乎只有九皇女遛狗时，默默跟在她身后。听这位主子一边拉着狗跑，一边时不时的念叨。

　　一会儿说小黄好丑，一会儿问小黄你是不是没吃饱，一会儿推着小黄的屁股，让跑快点儿，一会儿在小黄蹲一边儿吐舌头的时候，嫌弃它没用。

　　对了，小黄就是那条土狗。

　　当小黄终于有了大狗的样子时，它就改名叫了大黄，是九皇女觉得小狗就应该叫小黄，大狗就应该叫大黄，老狗就应该叫老黄。

　　那也是简也第一次见九皇女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她说：“大黄啊大黄，你已经不是一条小狗了，还叫小黄就有些不合适了，你要学会自己的名字，知道吗！来，我叫大黄，你答应一声，不然，今天的鸡腿没有了。”

　　大黄最终没能听懂自己的新名字，所以那天它的鸡腿也确实没有了，被九皇女当着它的面吃到了。

　　那时的简也依稀明白了，这个很多时候让他觉得和自己很像的皇女终究和他不一样。

　　她真的还是一个不大的孩子，表面的冷漠只是表面的，内里的童趣纯善都在，在那个守在旁边温和微笑的昭南君的守护下，还在。

　　一切的改变，发生在九皇女十四岁那年。

　　昭南君的身子一直不好，终究没能熬过那年的寒冬。

　　满殿素皋，简也跪在最后面，即使离灵位最远，也依旧被纸钱燃烧的烟雾迷了眼，最前面的安黎笔直的跪着，如一尊守着坟墓的石像。

　　简也抬头看向安黎，第一次恨自己不争气，这种时候都没办法陪在她身边。又看一眼灵位，恨苍天不开眼，好人薄命。

　　突如其来的狗叫声打破了满殿哀恸，还有人嘴脏得很，一口一个畜牲，不知好歹。

　　那是八皇女安蕊，整个皇宫最无法无法的小霸王，处处与安黎针锋相对，用她自己的话说：迟早有一天，她会弄死安黎！

　　大黄是只土狗，整座皇宫见过它的人，眼神多半都是鄙视的，安蕊尤甚，但它是安黎的狗，所以安蕊鄙视中，还带着势在必得的很辣。

　　安蕊没有一点儿这个年纪同龄人的懂事，却又连成年人也不及的恶毒。

　　她一边拉扯着大黄，一边骂着畜牲，没人教养，天生低贱……。

　　在看到站在灵堂门前看过来的安黎后，笑着说：“九皇妹，你死了爹，没空照料这畜牲吧，本宫可以替你管教管教。”

　　大黄认主，自是不愿意被拉扯着离开，它通人性的眼中，都是恐惧，低低的呜咽，好像在警告，也好像在哀求。

　　它被教养的很好，从不乱吠乱咬，乖巧懂事的比某些人更像个人。

　　“狗东西，不过就是个丧家之犬，还敢反抗本宫。”安蕊看着安黎，骂着大黄，眼中讥讽。然后踢了大黄一脚。

　　宫中皇女都习武，快十五岁的安蕊这一脚，大黄被踢的倒地滑出去一丈远。

　　这样还不够，安蕊大笑着拉着狗绳，将大黄拖回来，又要一脚踢过去。

　　安黎本就苍白的脸色甚至有些狰狞，顺叔拉着她的手臂，不让她移动分毫。没人看见，她扶着的门框上有五个深深地手指印。

　　第二脚终究没落到大黄身上，被冲出去的简也挡住了。

　　他将大黄护住了，用自己的身体。

　　一个宫人，在安蕊看来，和一条狗有什么区别呢，更何况还都是安黎的狗，打哪条狗都是打。

　　这是安黎第一次正眼看这个被皇帝送来的宫人，以往他都是低着头，恭敬而安静的站在一旁。

　　原来他长这样，原来他一直在自己身边！

　　“殿下，殿下！”顺叔惊慌的喊道。

　　其余宫人一阵慌乱，安黎晕倒了。

　　三天后，九皇女因哀思过度昏迷，错过生父淑敏昭南皇贵君下葬，隧自请为父守孝，闭居羽翔殿三年。

　　八皇女安蕊因不敬已逝淑敏昭南皇贵君，于灵堂闹事，罚闭门思过一月。

　　巍巍皇城，少了一条土狗，又有谁会在意呢！

　　因为闭宫，羽翔殿除开安黎，只余寥寥四人，黄昏近晚时，安黎时常觉得又回到了还在冷宫的日子。

　　如果爹爹没有离开的话，安黎会愿意一辈子都守在冷宫的。

　　说来犯贱，十岁以前的安黎可以说是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是想离开冷宫。

　　而这个唯一的烦恼也在她爹爹的安抚下，变得就像个只要时间到了，就一定会出现的惊喜一样，反而带着期待与神秘的色彩。

　　他们会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会一起做好吃的，好玩的，会一起习字看书，会一起习武练功，会一起嘻笑打闹。

　　安黎也是出了冷宫后才知道，那些，都是外面的孩子，尤其是皇宫里的孩子，从来不曾拥有过的。

　　那时候，安黎是可怜他们的，一天到晚除了功课就是学习，累死累活不说，还比不上后来的她。

　　她爹爹教她，要低调，要安静，安黎乖乖照做，渐渐的也明白了很多事情，在外行为处事也就越发沉稳了。

　　她爹爹的死，倒不是这深宫禁地的腌臜祸事，是陈年暗疾，油尽灯枯罢了。

　　安黎记得她爹爹曾一脸骄傲张扬的告诉她自己年轻时的丰功伟绩，仗剑江湖、快意恩仇什么的，怎么听怎么像话本。

　　她爹爹还夸她，继承了他十分之五六的武学天赋，将来叱咤风云不是问题。

　　叱咤风云，安黎相信，但十分之五六，安黎不信。那个拎着棍子指着自己骂小兔崽子，连房顶都上不去的爹爹，怎么看，都不像有什么武学天赋。

　　直到最后，她爹爹将一身功力尽数传于她时，她才知道，原来是真的。

　　她的爹爹曾是个明艳张扬，鲜衣怒马的少年。

　　那个有他的江湖，肯定很传奇！

　　安黎想去看看，无比想去看看。但很明显，不能，因为她爹什么都好，就是没给她找个好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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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用上了羽翔殿最好的伤药和补品，简也的伤好的很快。

　　闭宫前，顺叔告诉他，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服侍九皇女就可以了。其实最开始，顺叔问的是，可愿继续留在羽翔殿。

　　羽翔殿闭宫，不是因为有罪被罚，而是因为九皇女至纯至孝，宫人也不全是贪权逐利，背主忘义之徒，想留下来的人也不少。

　　但九皇女并不在乎那些所谓的久仆，能留下来的少之又少。整个羽翔殿瞬间堪比冷宫。

　　简也当然想留下来，他留下来的理由，除开所谓的主仆之谊，便只是那道永远可望不可及的背影罢了。

　　简也想，自己这次终于算是有机会站在她身边了吗？也许不算，但他不舍得离开这座宫殿，不舍得还可以望见那道背影的机会。

　　再次相见，安黎在书房练字，她平静的问简也的名字。

　　那时候的简也其实还不叫简也，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应该是姓简，周围人也都将他小简。

　　安黎笔下一句“任是无情也动人”刚好写完，笑了笑，“以后就叫简也吧，总该有个正经些的名字。”

　　简也简也，安黎默念了两次，多叫几遍，就顺口了。

　　她不会知道，这个名字是她取得，往后的无数个日夜，喊的最多的，也是她。一遍遍，入骨入髓。

　　简也正式叫简也了，他有种被蜜糖包裹的眩晕感，第一次站在安黎面前，抬头看她。

　　她在笑，清清浅浅的一笑，微风过处，也漾不起涟漪的浅笑，似有似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