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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觅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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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廉口中悠悠述过有关北卓门的往事,最初的一惊倏忽而过,徐青慈原本的惊诧也慢慢拢回了心底。
郑羽道:“那不就是跟今日的万山盟有些相似,也不算什么门啊派的……”
郑沅打断道:“哪里像了?都说偶然才聚在一处。”
顾廉目光微闪,抚剑的手略微一转,忽地感慨起来:“二十多年前,天下不平,何同光未举王旗,四地也没有起义,北卓门虽然只是个松散的联盟,但是一度也相安无事,中间有人手染浓血,却也有不少人在除暴安民。”
“只是而后天枢门发生动荡,北卓门中不少人,连同我也无意牵涉在了其中,迷津之事一过,一众人也死伤了不少。”
“从前,刀娘所在的也并非是我这一派,倒是而今仍存的刺客一系。杀手一派,起初在联盟中最是受人推崇,又最是受人忌惮。”
“后来的北卓门,并不是当初的冗杂之人,偏是留下了这一派,成就了为天下人熟知的刺客盟。”
“既然寒玉剑和青狐也是当初北卓门联盟中的一份子,那为何会伤到先生?他们想做什么?”
郑羽此问恰也是徐青慈所想。
顾廉道:“惊尸渡迷津。他们不想让那棺材渡过迷津。”
如果众人争抢掠杀,放蛊纵俑的中心都是那棺材中的“惊尸”,那背后相斗的应该会归结为两派——
一派是想让棺材里的惊尸在的,一派就是想让这惊尸没的。
目前至少可以明确的是,天枢门是稳稳妥妥的前者,青狐和寒玉剑明显站到了后者那边去。
既然是叫“惊尸”,那该是个死人,这死人身上会有什么让人不想放过的东西?
五,着实让人头疼的一个数。
郑沅又道:“当年那些纵蛊的人,确实该是阻挠那一边的,我虽没亲临当场,后来也看到了些残尸,着实……太过惨烈。”
天枢门护着一具棺材,另一方人将尸体纵为蛊人阻碍其行,于是天枢门以千夫俑与其对峙,青狐和寒玉剑也出了重手,身负无数性命。
徐青慈心下这么一捋,统归算是明了个大概。
好奇心会害死猫,此时她的好奇心简直要挠过周身经脉,令她血液里都沸腾着蠢蠢不安。
即便真相十有八九都是什么血淋淋的事情,她也真是太想知道了。
阿翠在一旁连连喊了几声“惨”,然后又安静了下去。
郑羽又问:“那为什么化神掌也会参进去?”
对了,还有象征着曲陵范氏的化神掌。
顾廉说:“这同样是当年的未解之谜,若我没记错,当年出现的只有一人,他就是范匀。”
徐青慈心中咯噔了一下,不禁重复了一遍:“范匀?”
她立即回想起,先前遇到范祁轩时,他提及的“家叔并不在平沙坡”。
“历过那场厮杀而活下来的人不多,范匀便是其一。”顾廉接着道,“听闻他后来离开了曲陵范氏,也有说他被范氏除名的,不过总归是活下来的一人。”
“只是他当日为何会出现在那处,这些年来我也未接触过范氏中人,便更不得而知了。”
郑羽似还有一肚子想问的,但顾廉却招了招手:“罢了,今日说得够多了。本来想这一切都烂在心里,最后埋入尘土,可是顾家源已散,有些事情,终究还是瞒不住的。”
他似是忽地有些疲累,将剑交给了郑沅,然后重新坐上了轮椅。
见顾廉有几分倦,徐青慈欲言又止。
她本来是想请教些关于《天机》的事情的,不想能听上这么些迷津的秘辛,倒也是收获颇丰。
然而顾廉是个眼尖心明的人,只看一眼便什么都知道了,于是平和道:“郑兄,阿羽,阿翠,你们先出去一会儿吧,稍后开饭了。我同徐姑娘说些事。”
郑沅并未多问什么,先行迈了出去。
郑羽本身心大,哪里管得顾廉跟徐青慈能扯什么有的没的,只当是长辈对后辈该有什么叮嘱,便也带着瞅着众人眼神的阿翠走了出去。
——
徐青慈有种被勘破了秘密的尴尬,不过又觉得心下一阵轻松。
同聪明人说话,向来是不需要费劲的。
她笑道:“先生知道我有话要问。”
顾廉见她抽出了一本册子,也温和一笑道:“你寻到了天机,这是好事。”
“只是其间有些复杂些的东西我还是无法想明白,还有这些材料,有的倒是听过,有的我都不知道有没有。”
她便是个求教的学生,将叠了角的页一一给顾廉看了眼。
其间材料的来源顾廉倒是可以解答一二,不过具体的制造,他也是一知半解,落得个无可奈何。
“我当初也只是浅知一二,毕竟不是天枢门人。”顾廉如是道,“徐姑娘倒也不必太着急,你既可有此机缘得《天机》,一段时日下来便可消化大半,来日定也可契机,将其上之物一一造出的,不必心急。”
不必心急,徐徐图之。
徐青慈道了声谢后,便推着顾廉,一路寻着饭香走着,不久便寻到了正在上菜的葛大福和一众嗷嗷待哺的顾家源中人。
露天的大桌上立马铺满了红红绿绿,葛大福擦了擦手,还没等他招呼,好些人已经开始动起了筷子。
饭菜香气扑鼻,纵使各人皆有各自心事,也在饥肠辘辘的催促下大快朵颐。
——
徐青慈站在一个小山头上,像是小时那样向着晨曦发上会儿神。
不同的是,从前她总是对着远处大叫几声近日的心愿,亦或是吃上饭堂老师傅独门一绝的点心,或是徐赋能偶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成功偷得几日小懒,混玩一圈——现在的她倒不会光想着这铜板眼子大的事情了。
兜兜转转中重和顾家源中人会合,又将七七牵至此处村落,已经不知不觉过了大半月光景。
这大半月以来倒没什么特别的,她也难得静心了一阵子。
几日前她同阿翠出外买些食材,恰巧逮到了个捻着小瓷碗的博古派中人,二话不说直接将人劫下,挪到一方黑巷子角落去问话。
她哪里知道什么赤等白等金等银等的具体差别,更不知除了代表寻人的老鼠之外还有什么杂七杂八的暗语,干脆利落地将剑架人脖子上冷眼问去。
这法子实在粗鲁,无礼至极,但是省时有用。
不过片刻功夫,她想问的便像竹筒倒豆子一般从这人口里吐出来了。
管得博古派这方会怎么追究,徐青慈也懒得去担心,只甩了一串铜钱去,算是辛苦费,于是更加心安理得,将这人的啐啐念一并全当耳旁风。
从这人口中问出的事,主要是关于寒玉剑的。
不论是搅起一番惊天动地江湖风雨的惊尸渡迷津,还是而今跟她哥安危有关的种种,寒玉剑都是脱不了关系的那方。
何况这人还是她大伯呢。
起初思及这一点,她还觉得有几分瘆得慌,后来渐渐也没那么在意,倒是能跳出这层身份来客观思考。
寒玉剑埋名多年,一朝在玩乐小十街抖出了这层身份,却是因为要将密库的钥匙,也就是那古剑拿到手。
至于徐青衡,这博古派中人只打了个手势,徐青慈看不懂,于是手一抹,将剑鞘出了半寸,吓得人直道:“就是没事的意思!”
此外就是蓝心岫,这人本就神秘,若不是列为天弓的一员,还真是更是什么都难抖出来。
据此人所言,蓝心岫的确是曾有个旧情人,而且还是从前的天枢门人,可叫人好生吃了一惊。
这两头虽没有明显打交道,可他们的行踪始终脱离不开天枢门。
天枢门,倒也算是跟她密切相连了。
徐青慈神思一回,立将手中的不周星抽出剑鞘,定了下神之后,启了平沙五式。
自上次严临那个爱哼哼的怪人出剑之后,她也反思了许多次自己的毛病。
从前徐赋常说她出剑常无力道,三心二意,而今她出门在外,才觉得当初徐赋说过的话漏到了心里,默默影响着她的一招一式。
近日来她清晨围着山头跑一阵子之后,总是会屏气凝神练会儿剑,一段时日下来,同前些日子的出剑凑起来,仿佛有意无意地过了某个小瓶颈。
她手中的平沙五式间的转变也不再生硬,恰是朝着整体而发那方向行进。
练剑练上一阵子,她也会五心朝天修整一会儿,琢磨着那机关术。
千钧上次断了好些根丝,她近日来实在也没法弄到一模一样的——
除非再去丝竹阁蹚趟浑水。
好在那根珍贵的云水丝还健在,合着尚还经用的几根普通飞丝,勉强也能继续发挥用途。
她琢磨上片刻便又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不周星映着日头熠熠生光,好像其中藏着什么力量似的。
想起先前阿翠提过的法子,徐青慈拿根布条将双眼一蒙,试着从中觅出些所谓的剑意来,不过剑没挥多少招式,倒觉得后方有人来犯,于是侧头一闪,又回身将剑对了上去。
她一时没猜出来这人是谁,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知道不是郑羽,更不是阿翠或是葛大福——
只觉着这人握着根棒子跟她过了几招,那棒子表面并不怎么光滑。
几招过去,徐青慈撤开了几步,腾手将布条扯了去,才知那不是什么棒子,而是根玉箫。
那握箫的人掸了下荼白色的衣摆,笑嘻嘻地朝她道:“徐姑娘什么时候习惯蒙着眼睛练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