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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往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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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徐青慈同郑羽以及阿翠一道先行去找顾廉等人之所在。
她隐隐觉得楚晔人等说不定也会在沿路注意到标记而找到顾廉的所在,到时候兴许能碰头。
虽然对此没抱太大希望,但是找到顾廉这位前辈总归不是坏事一桩,他不仅可能知道关于密库的一些杂事,大抵也可以对《天机》中的内容指点一二。
毕竟,顾廉是接触过寒玉剑的人。
一路寻过去倒并没有太多坎坷,沿曲江流经的蜿蜒处,村寨轮廓隐现,浣衣女在水边捣衣,看到有人来了也只抬抬眼,又忙着做手上的活儿。
等到徐青慈抬脚进了村寨里头,一只木鸟突然从一处窗户探出头来,颇叫人一惊。
那小木鸟扑腾起翅膀,木喙微张,发出了一阵咯咯嘎嘎的声响。
阿翠跳了一下,探手将那木鸟捉了过来,双手一拍,将鸟嘴合上了。
“年纪轻轻的腿脚这么不灵便,这么多天才到。”
葛大福高壮的身影晃了出来,不过手上拎着的不是骇人的碎星锤,而是一把沾着碎菜叶的菜刀。
菜刀一转,正像要切向郑羽的模样。
郑羽自觉后退半步,道:“这能怪我吗,没缺胳臂少腿的也不错了嘛葛叔!”
葛大福牛眼一瞪:“你还想缺胳臂少腿!”
郑羽连连摆手撤后。
葛大福哈哈笑了几声,然后收了那菜刀。
“哟,徐姑娘也在,可寻到萧无念了?”葛大福对待小姑娘的态度截然不同,“阿翠,路上没饿着吧,今天我来下厨,做个红烧肉怎么样?”
“红烧肉!红烧肉!还要红烧狮子头!”
阿翠扬手欢呼。
葛大福连连称好,然后道:“先生真是一掐一个准,算准了你们差不多今日到,让我多准备些菜。”
他说及此处又问道:“徐姑娘的事情办得咋样了?楚晔他们么?”
徐青慈独个儿出来本来也不是太反常的事情,葛大福原本对顾家源走出去的人完整地重聚这事情没抱什么期待,自然也不会盼着楚晔,顾萱跟顾刀娘能在未了解到顾家源变故的情形下还能歪打正着地寻到此处。
不过徐青慈既然在这时候能同郑羽还有阿翠一道出现,他便自然也会问及顾家源中的人。
这时候,徐青慈便将先前同郑羽和阿翠盘过一遍的事情扼要地同葛大福又摆了一遭。
葛大福将寒玉剑破口大骂了一番,又挥着菜刀说待着机会一定会将此人剐一遍。
“……奶奶的!此人一出世就不会有好事,老子就不信他不会被天打雷劈!”
葛大福气得牙痒痒。
——
郑羽安抚了暴躁的葛大福半天,让他先行溜入一间灶房大展身手,而后领着人一番七拐八绕,叩开了一间屋舍的门扉。
徐青慈行至半路,便觉得此地屋舍相错的格局,倒跟原本的顾家源颇为相似,也难怪葛大福随意一点,郑羽便能顺利地找路。
“进来吧。”
回应的人声音颇为中气十足,是郑羽的父亲郑沅。
郑沅立在房中,见到郑羽时微微点了头,顾廉原本坐在轮椅上头,此时借着把旧剑,勉力支起了身子。
郑沅本欲伸手搀扶他,却被顾廉微扬手制止了。
“顾先生。”
徐青慈拱手行了一礼。
顾廉重见徐青慈时毫不惊讶,只颔首微展笑意:“徐姑娘。”
徐青慈撤下手,恍然间觉得顾廉身上的气质同范夫子十足相似,也是那般高深莫测。
此遭是郑羽起头,将一路上各种事情说了一通。
顾廉依然平静,只是听闻寒玉剑时,神色有一瞬的恍惚。
“寒玉剑。”顾廉撑着剑的手微微一颤,紧接着又握紧了些,“若干年前,北卓门的顶世高手之一。”
“听闻……”徐青慈犹豫了一下,“顾先生身中的寒毒就同寒玉剑有关?”
顾廉坦然应道:“不错。”
窗台养着盆君子兰,顾廉抬眼一瞥,似乎陷入了非常久远的记忆。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黑云沉沉,风雨交加的夜晚,血光同剑光,刀光交缠在一起,活死人的声音高低起伏,一张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网将所有人都困住,不留喘息的余地。
迷津之内,生气越发得少,而他身中寒玉剑,拖着最后一口气,于寒热交织的痛楚中,撑到了活字的临幸。
“二十多年前,于洛塘的‘迷津’中,寒玉剑与青狐双双出手。”
顾廉有一瞬间想要闭上双眼缓上一缓,但是他转过身来,又看见精神抖擞的后辈,清醒地认识到时局已变,同当年是天差地别,于是便又抓住了一丝释然。
“不仅仅是各路杀手,甚至是化神掌,也都一同出现了。”
徐青慈心下一想,想到先前碰上的青狐虽掩着面,但是稍一细察,也能感觉到是个年轻人。
难不成这青狐剑术高超之外,也修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秘术,真能永葆青春?
又或者——
她的判断错了。
“不对啊先生,那青狐在林家寨出没的时候,看起来应该不是跟你们同辈的,但是倒退到二十年前,青狐的名声也有了,还真对不上啊。”
郑羽摸了把下巴,很是费神地想着这个问题。
青狐的确是多年之前便是一位顶尖杀手,不过具体是多少年,没有人给个确数。
中途的青狐的确销声匿迹又是一个多年,近来忽地出没,一出没即是腥风血雨,江湖纷乱。
他们现在杀人放火,四处追寻要的是流落的传国玉玺以及藏在其中的龙珠,那么当年呢?
“他们想要的,是天枢门人护送的一具棺材。”
顾廉在此时恰当好处地开口。
徐青慈在这一瞬间忽地觉得有分好笑,好笑在于,楚某人先前也是那么有读心术似的恰到好处地接她的话,怕不是习得了顾廉的一点禀赋。
“惊尸!”阿翠脑子里构想出了画面,于是有些后怕地抓起了郑羽的肩膀,让郑羽叽里呱啦胡乱叫上了一阵。
“惊尸渡迷津。”徐青慈道出了这件若干年前迷雾重重的江湖大事,“不知当时那么多被种蛊的活死人是不是也是各派人均沾了?”
顾廉的双眼这一瞬再次闪过飘忽,而后开口的是郑沅:“惊尸渡迷津,说的并不是那些中蛊的活死人,就是那棺材里的。”
“棺材里的东西,是天枢门要通过迷津的渡河送走的,而今我仍不知那究竟是什么。”
顾廉接着悠悠道。
徐青慈这是拿出了那机关木头人身上的信纸条,又给顾廉和郑沅过了番目。
“这上面说的很有可能是这件事不假。”郑沅道,“但是那‘五’指的是什么?五个重要的什么人么?还是别的什么暗号?”
果然,还是在这里。
数字分明是原本最易破解的一个符号,此时却成了最终绊住思维的关键地方。
问题一抛出来,只在一阵崭新的沉默前碰了壁。
“这些年来我一直认为,当时的蛊大抵并不是天枢门的手笔。”顾廉继续道,“天枢门主魏笑生虽不以正道同盟自居,但是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残害他人。”
“况且,当时同蛊人缠斗的,是千夫俑。”
暗器,毒术,傀儡,机关,均是天枢门的得意之术,但是比起毒术,傀儡似乎还要更胜一筹。
先前在丝竹阁地界,紫信用出的纸傀儡便是沾染了一点精髓,但其威力自然不及位列四大江湖神技之一的千夫俑。
郑羽打了个响指,似是恍然大悟:“先生这意思是,那下蛊的人肯定是同天枢门敌对着的另一方。”
顾廉点了下头。
徐青慈也是思及了此点。
既然天枢门是在护送那棺材里的“东西”,那么便有另一方,或者另几方的人前来阻止或者从他们手中夺去这玩意儿。
这棺材里的,定然是非同凡响的东西,不然不会让当时的天枢门主魏笑生都亲自出马,还能惊动声势浩大的千夫俑,牵扯顶尖高手,成就“惊尸渡迷津”。
“那先生当年,为何会亲历这件事情?”
这其实才是徐青慈最想问的东西,不过顾廉不一定会答便是了。
顾廉这时反倒是彻底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从容,只道:“因为我当年也是北卓门的一员。”
“什么?”
郑羽的表情就像是顾廉告诉他郑沅不是他亲爹,他才是一样。
而此时的阿翠倒显得非常镇定。
徐青慈心中的一根线隐隐颤动了一下,这既是在意料之中,又是在意料之外——
她对北卓门定然提防,但不会对相助过自己的顾廉有所提防,不然就不会将那纸条坦诚拿出来了。
但是顾廉跟北卓门有关系,又导致不会有提防这件事情本身有所矛盾。
她面上未显大波大浪般的诧异,只是微蹙了眉尖。
郑沅见到郑羽面上的诧异神情,立马干咳了两声,然后道:“少大惊小怪,当年的北卓门跟现在不太一样。”
郑羽稍微恢复了些,同徐青慈一道,都是洗耳恭听的模样。
“往日的北卓门同今日相似的是,同样是联盟,但不尽是刺客。”顾廉一一朝郑沅、郑羽和阿翠望去,“郑氏锁,吴家拳,郢关藏雪刀,浪迹的碎星锤,都是其中的一份子。”
“联盟中,正邪之人皆有,刀剑凌厉者居多,各自有各自的过往与秘术,偶然有相似的利益而聚在一处,只是因为大多在北地,所以取名为‘北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