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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柒肆 如僖计(二) ...


  •   柒肆如僖计(二)

      “父皇,您想跟儿子吩咐什么……”李如殷跪在床边,握着皇帝垂下来的手,轻声说道,表情恰如其分,既能表现出身为人子的悲痛,又能表现出身为未来的新皇的沉稳。

      皇帝满意的看着他的眼睛,孱弱的说:“朕知道自己就要不行了,浑身上下直觉得不是自己的了。到如今这个时候,朕有些事要你帮我做了。”

      “父皇,您说。”李如殷轻声道。

      皇帝微眯起双眸,一面回想着,一面缓缓说道:“第一件,朕希望你能为我找到郑女儿,也就是如花的母亲。朕……很想见她最后一面。也许……也许你可以去委托一下公子兰。毕竟,公子兰是她的徒弟。”

      “还有……把冷宫里的……诶,要说的太多,恐怕你记不住的。谢九,执笔写下来。”

      谢九红着眼应了一声,安静的记了起来。

      整个大殿内显得格外的空,只余轻烟袅袅,不断的上升,上升,最后湮没消亡于半空之中。

      李如殷一时恍惚,望着那朱红色的柱子竟不由得走了神,仿佛就在那里,还有那样一个灵巧可爱的女子,端着托盘,羞怯的微笑着看着他。李如殷一时间竟不敢眨眼。他明知那是假的,却仍是不想这假的景象消失。

      如花,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老三?”皇帝见他没反应,便又唤了他一声。

      李如殷回过神来,眼睛里微微有些湿润。他清清嗓子,声音微微发哑,“父皇……儿臣……儿臣实在是……”

      皇帝摆摆手,继续道:“那个冷宫里的那成妃,把她从冷宫里放出来吧。这么多年来,朕一直把郑女儿离我而去的事归咎于她,仔细想来,对她确实有些不大公平。把她放了,然后……”

      一旁的谢九忽然闷声插道:“皇上,那成妃已去了。”

      “去了?去哪儿了?怎么没有人来报?”皇帝皱起眉来。

      谢九道:“是秀嫔死后不久去的。底下的人觉得这不大重要,便一直没有报上来,谢九也是近日才知晓……”

      皇帝闻言,目光微微暗沉了下去,半靠在床头上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哦,那就算了罢,好生厚葬她。还有秀嫔,也好生的葬。其他的事……”皇帝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如殷,“接下来,朕要与你说一说你登基后的事。”

      “你要提防的人有许多。”皇帝的目光似箭,“首先,防着点儿宝殷。”

      “宝殷?”李如殷微微愕然。

      皇帝道:“他现在年岁已不小了,虽然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但是难保他没有夺嫡之心。何况宝殷其人亦是十分的聪明,能文能武,若非他现在实在太小,朕哪里会把皇位这么轻易的传给你?”

      李如殷闻言,微微眯眸,唇角却轻轻勾起。

      “还有四大家族。闾丘家已不足为惧,那个带头的闾丘珊河已经被朕给解决掉了,剩下的那些人,不成威胁。洛家人才济济,要重用,但在用时要慎重。南家是你母妃的家族,但,你身为皇帝,不要过于亲近南家,免得引起非议。况且南家近几代不成气候的很,难成大器。最后……阮家,阮家是你王妃的家族,同样不要太过亲近,而且阮景洞那个人……心计过重,凡事斤斤计较,不好对付,你一登基,立刻找个理由,把他贬的远远的。”皇帝说完这段话,竟然微微喘起了气,显然是体力不济。

      李如殷连忙道:“儿臣都记下来了。”

      皇帝微微一笑,又道:“至于顾家……慎用顾小白,他确实很有能力才干,但他不好控制,若是重用,极易养虎为患。顾大白较之顾小白确实要老实可靠许多,但这个人生性比较温和,有些时候会习惯于忍辱负重,做事时极易优柔寡断,容易被煽动,难保他不会受其弟的蛊惑造反。还有顾似玉,呵,也不是让朕放心的人。可她终归只是一介女流,成不了大气候,你也不用去费尽心机的排挤她……”

      果然,皇帝还是护着顾似玉的。

      李如殷点点头。

      大殿内又是一阵静默。

      皇帝正欲说话,忽听得李如殷的语气有些古怪的问道:“父皇……如花,是不是没有死?”

      “砰”的一声,谢九手中的托盘落地,瞬地变成满地碎片,在泄入殿内的日光的照耀下闪着夺目的银光。谢九有些慌乱,连忙蹲下身来收拾,低着头,竭力避开了李如殷阴鸷的眼神。

      ……

      “哈哈,如花,我早就料到了,你的人生经历一定非常非常的传奇!”明颜听完了如花的悲惨经历之后,却反而十分的兴奋,“哎呀呀,哪像我呀,整天就只能逛逛街,听听戏,看看小说,聊聊天,无聊又平凡,无趣极了!”

      如花有些发愣,叹气道:“你若是我,便也不觉得这样有趣了。”

      “不不不。如花,你听我的。”明颜的表情极其认真,“你和三王子还有四殿下,终有一日,一定会再见面的。”

      “瞧你的表情,好像是明月玄附体一样。”如花道。她说着,低下了头,端详起怀里的霁常。霁常睡的很安稳,甚至连嘴角都是微微勾起的。

      “唉,当了娘就是不一样了。”明颜的表情忽地寂寞了下来,“也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当娘。也不知道秀嫔娘娘现在过的好不好,算日子,也应该是做娘了。只是……唉。”

      “你想当娘还不容易?和你夫君多多努力不就得了?”如花微笑道。

      明颜闻言,久久不语,如花不知自己何处失言,只得问道:“怎么了?明颜?”

      明颜笑笑,道:“我一直怀疑,我那夫君之所以愿意娶我,完全是因为我长得像一个人。”

      “你不要胡思乱想。”如花道。

      明颜用力摇头,“不,我不是胡思乱想。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他难得回来一次,却很少与我说话,不是我不愿意说,是他不让我说,嫌我太吵。他就喜欢我笑。原先我还觉得很开心,可是后来,我在街上看见他和一个女子纠缠,立时便明了了。他喜欢的人哪里是我?只是碰巧我与那人长得很像罢了。”

      “明颜……”如花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轻轻握住她的手,“明颜,你夫君是谁?你都还没跟我说过呢。”

      “呵,说来你一定认识的。”明颜微微一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叫牟千缎。是盐帮的帮主。”

      牟、牟、牟千缎?

      如花愕然。

      牟千缎与梦荼蘼如今都在柳州城里,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她真的是没想到,牟千缎竟会娶了郑明颜!

      如花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端详着明颜的容颜,果然,明颜笑起来时与那牟千缎的心上人,牟千缎的妹妹,牟宛璞颇为相似。

      “你认识他?”明颜问道。

      如花轻轻点点头,“是,认识。看来我还不能在你家里住下了,若是他还记得我,我便惨了。”

      明颜笑道:“先不说他经常半年才回来一次,就算他回来了,你只要戴上斗笠,用面纱遮住脸,谁还能认出你是谁?”

      如花想了想,“是啊,你倒是聪明。”

      明颜吐吐舌头,“哪里是我聪明?分明是如花你太笨了。”笑过后,不由得又哀叹了起来,“刚才那一瞬,仿佛又回到了宫里似的。你和我吵吵闹闹,说说宫里的小道消息,倒也是快乐的不得了。如今离了那宫,却反倒不快乐起来。”

      如花轻叹。

      最怕的便是故地重游抑或是故人重逢,因为这如今的生活与昔时一比,反差总是格外的剧烈,让人的心在一瞬间被击成碎片,拼拾不起。

      ……

      ——“这是明月玄留给你的三个锦囊。你想要什么时候打开,就什么时候打开。”

      明月玄颓然的立在屋子里,裙袂翩飞,长发凌舞。满地,都是闪着寒光的碎片。

      他砸掉了屋子里所有能反射出他的容颜的东西。

      他害怕。他不敢看自己的脸。

      那个失怜答里的侍女没有杀他,只不过是把他的脸划了几道长痕,毁了他绝美的容颜。可是,这对于他来说,比死不知要难过多少倍!

      他没了这张柔丽的面容,他要怎么活下去?

      他什么也不敢想,因为所能想到的所有都是一片黑暗,茫茫然伸出五指,却什么也看不清。

      他毫无意识的走到桌前,从一本破旧的书里掏出了一个锦囊。这是第二个锦囊。

      第一个锦囊他已拆过了。

      第二个锦囊里……会写了些什么呢……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想流泪,却又不敢,因为泪水划过脸庞的时候,伤口会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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