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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柒弎 如僖计(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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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弎如僖计(一)
时值宫中深夜,衰靡的低蕴笼罩整座宫城,人心动荡,无人入眠。
五日前,韦嫔与废太子李暮殷于冷宫中偷情,被无意中经过此地的皇帝发现,奸情败露。皇帝急火攻心,一时只觉心口绞痛,将韦溪与李暮殷打入死牢后便骤然昏厥。
多日以来,整个太医院上上下下忙乱至极,手足无措,但无论用什么方子,也不见皇帝转醒。
整个王城大乱。如果德熙帝不醒的话……
谁?谁将是登基的新皇?
……
如花回到了柳州城,但没有回到尼姑庵里,更不敢去见梦荼蘼,只得带着女儿找了间小客栈住了下来。
以后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
她身上剩下的钱财已经不多……她的生活,从没有这般拮据窘迫过。
现在算是什么处境?
仍是未婚之身,却已有了一个快要满月的女儿;本为富家千金,如今却家破人亡,成了贪官污吏之女;本有至爱之人,却只得相思,却不得相见,更不得相守。
身上的钱大约只能维持六七天的开支了……
如花思来想去,咬咬牙,从包袱里找出了一对精致的镂花耳坠,是镀银的,花样新鲜又精致。她看着那对耳坠,就要掉下泪来。
这耳坠是阿三送她的,她只带过一次。京城有个旧俗,若是有情人要私定终身,必须要以耳坠为定情信物。这是她的定情信物,却也是她身上唯一能卖钱的值钱东西。
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沦落到变卖定情之物的地步。
走进那当铺的时候,她甚至不敢抬头,直觉得尴尬之极。
那掌柜的见她进来,细细的眼睛上下扫了她一遍,开口笑道:“小姑娘,要当什么?”
“我当这个。”如花把一个手绢包成的小包递了上去。
掌柜的小心的接过来,打开后把耳坠放在手里,仔仔细细的看着,同时问道:“姑娘是哪里人氏?不像当地的啊。”
如花老实答道:“是,我是京城人士。”
“哟,京城的?”掌柜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道:“这耳坠在京城可是意义不同啊。这个……这个应该是哪位公子给姑娘的信物吧。舍得当了吗?活当还是死当?”
“我急着用钱。活当活当。麻烦老板给我留着,我以后有钱了一定会来赎的。”如花连忙急着道。
掌柜的为难道:“这……这……姑娘急着用钱,可是若是活当的话……那钱可是少的很的啊。”
“我这耳坠可是值钱的很呢!掌柜的您仔细看看……”如花急道。
掌柜的眯了眯眼,“二十两银子。很多了。”
二十两,已经很多了。如花只好点点头。
掌柜的又道:“若是过了三个月还不来赎的话……”
如花连忙道:“会来的。三个月内一定会来赎的。”
掌柜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个略带诧异的女声道:“如花?”
如花正欲回头,却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是慈色,如花已经死了。
那女子见如花不应,便快步走了上来,拽住了她,“是如花吗?我应该不会认错的。”
如花被迫看向那女子,不禁一惊,“明颜?”
“对,我是明颜。哈哈,我就说我不会记错的。”明颜还是往昔那般明媚爱笑,“诶,你现在该叫我夫人了。这家当铺就是我夫君开的。”
故人相逢,却偏逢自己身处困境,怎能叫人不尴尬?
“如花,你怎么会在这里?”明颜见她不语,又道,“诶?我知道了,你家阿三到民间巡查了,是不是?不对啊……他在这里打完仗就走了的……如花?”
如花轻轻握住明颜的手,“明颜……说来……实在话长。”
明颜顿时明了,连忙道:“哦,那好,你来我家吧,咱俩正好叙叙旧。”
如花只好应了,随着她拉着自己走。
为什么……为什么明颜离了宫,却过得如此的好……而自己……离了宫,却反而更受煎熬?
……
宫门之外。
“我家娘娘想要探望皇上。”常潇面无表情,冷声道。
那侍卫正是蓝择,只听得他威严道:“不可以。没有三殿下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探望皇帝。”
常潇不悦挑眉,心直口快道:“三殿下?这皇上还没有驾崩呢,他在这里充什么大头蒜!”
似玉斥道:“常潇,住口!”
常潇不服气的一哼,扁着嘴不再说话。
似玉瞪了她一眼,转向蓝择柔声道:“蓝侍卫做的是极对的,皇上正在危急之时,就怕有什么人,趁这个时候,做些对皇帝不好的事。”
她不敢如常潇那般斥责李如殷,因为此时此刻,宫中形势已不似往常,李如殷已基本把持了整个格局,俨然已是未来的新皇了。若是在此时得罪了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似玉略略沉吟,又道:“一会儿本宫便去找三殿下。既然蓉妃能进去,本宫自然也是可以进去的。”
为什么庄孝蓉可以进去,而她却不可以?果然,李如殷一直在提防着她。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李如殷略带轻佻的声音自一旁响起。
他从一个角落里缓缓走出,长发及腰,身穿一身暗灰色长衫,说不出的潇洒风流,“本王现在就在这里。毓妃有什么话,都可以与本王说。”
似玉眸色骤然暗沉,但唇角还是努力牵起,“本宫实在是担忧皇上,想要进去探望……”
李如殷却故意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道:“现在怕是不行。王御医正在里面把脉。”
似玉微微凝眉,却也不好说什么,如今李如殷声势极盛,她又能够说什么?
却听得李如殷微笑着道:“不过……毓妃若是十分担忧父皇的话,本王可以破个例,让毓妃进去。”
似玉轻轻咬唇,他到底想做什么?
果然,李如殷道:“刚刚你那个宫女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难道不应该小惩她一下,以示警戒吗?”他的笑容分外的妖异,明澈的眼眸微微眯起,闪着捉摸不透的光芒。
似玉闻言,不动声色的略略沉吟,道:“确实,确实应该惩戒。蓝侍卫……”
李如殷却又出言:“不,宫人犯错,与主子管教不严脱不了干系。还请劳烦毓妃娘娘亲自动手。”
似玉微愣。这可是莫大的耻辱!
但是,她仍是缓缓抬起了手。
常潇慌张的摇头,“娘娘……娘娘……不要。”
似玉闭上眼,狠下心来,左右开弓打了十几下,对着李如殷冷声道:“这够了吗?”
李如殷微微一笑,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好,很好。蓝侍卫,开门。”
蓝择一边打开宫门,一边目露不忍的注视着似玉,心痛不已。
似玉却害怕别人看出他们之间的些许端倪,看也不看蓝择一眼,走进了宫门内。
身后,李如殷注视着她的身影,眸中有不可捉摸的利光闪过。
……
似玉进了宫,却见宫内几乎一人也无,心中顿时气愤难平,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找到机会,也这般好好刁难李如殷。
她缓缓走近皇帝的床榻,只见皇帝就安静的睡在那里,呼吸平稳,但面色却不甚好,呈蜡黄色,煞是可怕。这个人……这个人……虽然她对他没有什么儿女私情,但是……但是可以说,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没有足够显赫的家世,她更不能诞下龙子龙孙,她只能靠着她的美色来爬上自己想要坐的位置。
可是,这个人,他的权力已经被架空了。她该怎么办?
她越想越是难过,走到皇帝的身侧,缓缓坐下,拿起皇帝的手放在手心之中,泪水不由得落了下来,“皇上……皇上……皇上您快醒来啊。”
“皇上……您若是去了,可叫似玉怎么办啊?”
“皇上……皇上……曜殷可是还天天念着您呢,说……说父皇怎么不来看我了?是不是不喜欢我了?皇上……这宫里可是离不了您啊……”
“皇上……求您了……您看我哭得这么伤心……快醒来吧……”
她话音刚落,竟见皇帝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似玉惊喜至极,连忙看向皇帝的容颜,“皇上?皇上?”
皇帝的嘴唇微动,“似玉……朕……朕在。”
似玉狂喜,暂时搁置下了皇帝的手,拽起裙角,疯了一般的冲向宫门处,奋力的拉开宫门,大喊道:“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李如殷闻言,唇角微微扯起,眼神之中若有所思。但他很快便换上了一副惊喜至极的模样,快步走进了宫内,“父皇!父皇!”
蜡黄色面色的皇帝虚弱的看着他,微微一笑,道:“老三啊……”
“父皇,您可算是醒来了。可真是急死儿子了。”李如殷轻声道,目光里微有湿意。
皇帝表情甚是欣慰,动情的抚上他的脸,“也是急死朕了。”
李如殷连忙道:“父皇,您要快些养好身子,朝中上下可都是在期盼着您……”
皇帝面色骤然沉了下去,微微摆了摆手,“不,朕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宫内诸人皆是震惊至极。
李如殷皱眉,“父皇……您可不能这么说……”
皇帝无力的摇摇头,合上了双目,轻声道:“朕这身体,不行了。”
“皇上一向身体康健,只需要御医调理……”似玉抽泣着插道。
皇帝略略沉默,道:“着人记下来。朕有些事要说。”
李如殷故作镇定,把在御医院煎药的谢九给叫了来。谢九进来时,见到皇帝苏醒,激动不已。
皇帝见他这副样子,轻轻一笑,道:“你来了便好。你是朕最放心的。”
语罢,他略略沉吟,皱眉道:“第一件事,封李如殷为太子。”
众人也没有多惊讶,这是必然的事。
“第二件事,把韦溪处死,赐她条白绫,许其全尸。同时,将李如殷发配北疆。至于景殷,毕竟是皇室血统,交由庄蓉妃抚养。”
果然,对自家人要心软一些。
“第三件事……赐婚,令光生大将军顾大白与永怀公主李荣惠三日后成亲。”
李如殷心中微微一惊。皇帝这么做……是在暗示他该怎么对待顾家吗?
“还有些话……”皇帝道,“其他人都去门外候着,老三,还有谢九,你们两个留下。”
众人各怀心思的去了,偌大的宫殿之内冷冷清清,只余下皇帝,李如殷与谢九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