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感宫之如花纪事》耿戚戚

65、陆伍 囚牢计（五）

　　陆伍囚牢计（五）

　　德熙二十五年九月末，秋围途中，太后患病，本有所好转，但于听闻其子贤王叛乱之事后病情加剧，三日后丧于百得吉尔之地。

　　这是正史的说法。

　　真实情况是，当贤王发现自己叛乱之事早为皇帝所知晓时便决心取消谋反大计，可谁知他手下的将领高北疆以为他优柔寡断，临时反悔，便擅自起兵，结果自投了皇帝的罗网。高北疆落了网后，抵死也不供出贤王，贤王本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那李如殷逼供的法子实在是厉害，使得高北疆在他面前说了实话。
　　贤王生性并非十分刚硬，在此情形之下，便主动向皇帝——他的兄长吐露了实情，说是太后因为丧子之痛便怂恿贤王造反，可谁知他的兄长听完实情后冷冷一笑，对他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谋逆之罪可是死刑。”

　　当夜，贤王便被李如殷亲手处置了。

　　太后知晓后，怒不可遏，她的三个亲生子如今已全部死在了皇帝手下，可不管她如何愤怒，却束手无策。在被囚禁三日后，太后于帐内服毒而死。

　　太后一脉几乎已死尽，皇帝总算是轻松了。

　　可惜乐极生悲，他刚轻松没几天，他最宠爱的妃子就流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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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花咬着唇，魂不守舍的走在通往太后寝宫的路上。她要代替兰馥去指挥众人布置灵堂。

　　可是脑子好乱，无数的思路纠缠在一起，难以理清。

　　面前有火红色的树，像是一团又一团的火焰，燃烧着，叫嚣着，随风舞蹈。

　　如花一看见那树，眼前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李禛殷的面容。

　　冷峻，坚毅，常常皱起的眉，微微抿着的唇。

　　还有那一晚，他□□的火热……他犹在耳畔的呻吟……他的粗暴……他的温柔……

　　如花只觉得脸上发烧，努力使自己不再回想那一夜，可却无济于事。

　　她惊觉身体竟然忽地有些发软，连路都难以走下去了，只好走到路边的树下，倚着树休息一会儿。

　　树的另一侧，忽地传来了人声。

　　“为什么找上我？”一个男声冷笑道，“怎么不去找我三哥？现在朝野上下可都把他看成太子爷了。四哥虽然被圈禁，可是他的实力不容小觑，将来必定会有东山再起之时。六哥近来也是勤勉上进，颇得父皇喜爱。我在诸位兄弟这种……似乎并不突出。”

　　另一个男声的音质非常的澈亮，悦耳之极，“我当然不是盲目投靠。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清楚的很。”

　　“我能有什么事情？我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杀人，越货，栽赃，陷害，买官，卖官，巧取豪夺，收买人心，你哪一件……没有做过？”

　　“……你投靠我可以。但我身为你的主上，总得知道你的底细吧。”

　　“我能有什么底细？”那人学着他刚刚说话的语气，“我不过是一个太后身边的太监。”

　　“你并不是真太监……我说的对吗？”

　　“你说的不对。我确实是真太监。我也确实没有任何的底细。如今我的靠山彻底倒了，我当然急于再找一个靠山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然，难道等待着皇上来处置我吗？”

　　对面那人沉默了良久，道：“好，从今以后你就无需住在宫里了，去我在岳州设的玢阳楼里住吧。以后你就是玢阳楼主。”

　　“谢七殿下。臣定然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如花的身体紧紧贴着树，眼睛睁的大大的，樱桃小口微微张着，显露着她的惊讶。

　　宝殷和梦荼蘼……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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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熙二十五年十月初一，太后下葬，举国同哀。

　　这是真事。

　　十月初三，太后内侍梦荼蘼不知所踪。

　　这是真事。

　　十月初四，淑良妃，即太后之侄女，因打骂侍女之故，被贬为良嫔。四妃之位因纪惠妃已死，淑良妃被贬，只余两妃。

　　这是假事。

　　淑良妃这人一向与世无争，性子更是懦弱至极，哪里会打骂侍女呢？只怪皇帝一直厌恶于她，如今太后已死，还有什么理由留着她呢？

　　眼下，谁会新晋妃位？

　　这一日，是十月初十。

　　后宫大宴。

　　宫闱雕丽，服御珍华。

　　如花站在角落里，眼圈红肿，远远的，凝视着坐立不安的阿三。

　　兰馥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如花，你怎么在这里？不出去吗？三殿下找了你一天了。”

　　如花紧张的拽住她的衣袖，“求你了，兰馥。千万别告诉他我在哪儿。”

　　兰馥皱眉，“到底出什么事了？如花？”

　　如花咬唇，不答。

　　兰馥叹了口气，道：“近来宫人一直揣测皇帝于此时举办大宴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人说是要宣布新晋的两位妃子，有人说是要重立太子，还有人说是要宣布你和三殿下的婚事。我本就被他们的众说纷纭搞得甚是迷茫了，如今看到你这副样子，更是迷糊。好如花，你就告诉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如花的视线顿时模糊。伸手一触，原来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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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前，是为十月初七。

　　长策殿内。

　　“其实，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杀了你。”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如花，道，“你是红颜祸水，是万万留不得的。”

　　“皇上……”如花抽泣。

　　皇帝却在此时忽地微微一笑，“不过，如花你天性纯稚，朴实可爱，朕也是怜爱的很，怎会对你起杀心呢？”

　　如花睁大了一双泪眼，望着他。

　　“三日后的宴会上，我会当众宣布老三的婚事。”

　　如花一震。

　　“不过不是和你，是和阮家的女子。当初阮筠逃婚，阮家没能与皇室结下姻缘，颇有遗憾。阮景洞一直跟朕说希望再在阮家挑选一个女子和三殿下成亲，不过因为你的缘故，朕一直都没有答应。不过，现在……”

　　如花的泪水更加汹涌。

　　皇上表情平静的看着她，道：“如花，做事切不可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你做决定吧，是选择嫁给老三，还是选择嫁给老四，选了，可就不能后悔了。”

　　如花抹了抹眼，道：“如花谁也不嫁。如花以后一定专心侍奉皇上。”

　　皇上的唇角微牵，可是眸中却全无笑意，“那么……如花你看，这样可好？朕把老四远逐西北，让老三娶一个阮家的女子，而你，就去跟着朕的小姑姑去带发修行……”

　　“带发修行？”如花骤惊。

　　皇帝道：“朕的小姑姑曜月公主已于凝山寺中落发为尼，凝山寺距京城遥远，地处偏僻，朕把你送了去，谁也找不到你。不过……如花你可要想好了，你要是去了那里，一辈子都别想再回来了。”

　　如花咬唇，决绝的点点头，并道：“皇上您可以跟别人说如花死了。”

　　“朕本就打算如此。”皇帝微笑道，“只是老三老四肯定会起疑心……”

　　“刚开始会有所怀疑，可是日子久了，自然就把我忘了。”如花幽幽的道。

　　皇帝却又问了一遍，“你确实是想好了？到那深山古寺之中，伴着青灯古佛度过一生……”

　　“如花愿意。只希望皇上能保顾家子孙平安。”如花含泪道。

　　皇帝点点头，“只要他们不犯谋逆等重罪，朕一定会关照他们。”

　　“如花叩谢皇上。”如花俯身，以额触地，维持这一个跪的姿势，许久，许久。

　　待她起身之时，地上竟已有一小滩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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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十。

　　宴会之上。

　　谢九忽道：“诸位肃静。”

　　众人一下都精神抖擞，竖起耳朵来等待着皇帝的话。

　　皇帝面带笑意，起身，缓缓走到阿三身边，道：“如殷啊，你可是朕最看重的儿子。如今你已近二十五岁，却还没有妻室，朕实在是颇为忧心。”

　　阿三闻言，目有精曜，兴奋道：“莫非父皇已有中意的人选？”

　　似玉端坐着，心中暗暗生疑，为何此时此刻如花竟不在场？

　　只听得皇帝道：“确实已有人选了。”

　　阿三面上难掩欣喜之情，目光焦急的搜寻着如花的身影。

　　却只听得皇帝柔声道：“阮吟，进来吧。”

　　阮吟？谁是阮吟？阿三怔愣。

　　只见一个身穿月白色宫装，气质温婉文雅的女子从宫门外款款走来进来，晔兮如华，温兮如莹，云步虚综，妍丽丰逸，不似凡间中人。

　　阿三面色有变，“父皇……”

　　“老三啊。”皇帝紧紧握着他的手腕，“这可是父皇为你精心挑选的王妃……”

　　阿三难以置信的摇头，“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要什么精心挑选的王妃，纵使她是举世无双，天仙下凡，我也不要！我只要顾如花。”

　　皇帝忽地眼圈发红，“老三……”

　　“父皇？”阿三讶异至极的看着他，如坠梦境。

　　一旁的兰馥疾步走了出来，哭泣道：“三殿下，您可千万不要怪罪皇上啊。皇上这么做绝对是为了您好。本来皇上已经定好，将于今夜宣布你们的婚事，可是事情有变……”

　　阿三依然追问道：“事情有什么变？如花呢？兰馥，你告诉我，如花呢？”

　　“如花她……如花她下午经过宫河时，失足落水，溺而亡……”兰馥哭诉道，“我知道殿下可能难以置信，因为我和殿下有一样的感受……如若殿下不信，可去看看如花的尸体……”

　　阿三嘴唇颤抖，他挣脱了皇帝的束缚，快步走到兰馥面前，抓着她的衣领，怒道：“她在哪儿？”

　　“她……她就……躺在长策殿……后的……御花园……内。”兰馥断断续续的说道。

　　阿三松了手，向宫门外跑去，势如闪电一般。

　　整个大殿内安静至极。

　　忽地，又一人从桌后站起，跑了出去，正是宝殷。

　　皇帝盯着宝殷的背影，目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