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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知己知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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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知道了,大当家。”说完青浅随邱云入了后堂,后堂其实是依山势开拓,打通了一块巨石,里面设有几间沁凉的石室,要么说这群土匪,还真无法无天的,路蒙山上丛林密布,路势险峻,易守难攻,他们肯定是已经选好了址,打算在这里安家了。
邱云见青浅好奇的四下张望,冷冷嘲讽道:“你最好不要费什么心思做无谓的事,路蒙寨的整个安保护卫都是我布置的,外人想要进来,是难上加难。而且……我一定会好好盯着你,不会让你有机会耍什么心眼。”
“这话听着像是警告。”青浅笑眯眯地明知故问。
“就是警告。”邱云不客气地瞪着青浅。
“二当家,我很佩服你有能力有才干,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二把手,但是心眼过多的人可能是你自己,我只是一个来充当翻译弱女子,又能把你们怎么样呢?请你不必多想,带路要紧。”说完青浅做了个请的手势。
邱云瞪了青浅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全然错过青浅在他身后作的鬼脸。
没多久,两人就走至一间石室门前,一扇厚实的栅栏铁门紧锁着,里面坐着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看见青浅两人,连忙惊恐地站起来。
“Don’t be afraid.I’m here to help.”见他们害怕,青浅赶忙解释。
一个最年长的老洋人走上前来,狐疑地看了眼邱云,见他轻轻点头后,又打量着清浅,问道:“What do you do for a living?”
翻译过来就是:“你是做什么的?”
青浅见他并不相信自己,只得诚实说道:“学生,北平女子学校最近才刚转回苏大。”
“那你知道北环十字路口有座教堂吗?”老洋人继续问道。
“知道,那教堂是法国人开的,叫珍爱教堂。”青浅如是说。
老洋人回头跟其它洋人眼神交流了一番,说了句:“她可以信任。”
于是众人这才纷纷围上前来,邱云拿出一旁的纸笔,分给大家,待众人写完信后,青浅替他们填上地址。
老洋人偷偷对青浅说:“我们几位的身份比较特殊,因为顾忌到国家的颜面,怕引起更大的纠纷,还请将信件内容,地址统统保密。”
“好的,您放心。”青浅答允道。
“请你告诉他们,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老洋人又说。
青浅点了点头。
随后在邱云的催促下,两下又回到堂上。大当家对成果相当满意,当即下令要设宴席款待青浅,并留她在寨子里多住几天,方便与洋人沟通。青浅顺势答应,不过也提出要厚待人质,希望由她出面,去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
“行啊!以后这寨子你想上哪就上哪,阿云也别老跟着,天青妹子是个明事理的,明事理的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何况她还是一介弱女子。”寨主意味深长道。
邱云看了看青浅,眼神比较复杂,随后不情愿地:“嗯”了一句。
青浅心里暗喜,庆幸这么容易就获取了大寨主的信任。
摆脱邱云后,青浅顿时感觉轻松百倍,出了门,走到木笼前关切地问众人:“大家没有受伤吧?”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走上前来,语气不善地质问道:“我知道你不是来救我们的,而是给洋人求情。”
青浅回头看了看,见邱云果然没有再跟出来,便耐着性子解释说:“你这话说得也对也不对,我不是替洋人求情,是替他们翻译,还有我现在可能救不了你们,但并不表示我来了之后,你们的日子不会好过一些,难道你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青浅的话令众人哑口无言,过了一会,角落里弱弱地传来句:“我相信这姐姐。”
“小铃当,你……”中年男人有些气恼地瞪着她。
青浅循眼望进去,只见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身衫褴褛下,显得更加瘦弱。她蜷缩在那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怀希冀地盯着青浅。
“你叫小铃当。”青浅友善的跟她笑了笑。
“嗯,姐姐。”小铃当走上前来,手拽着栅栏像极了水里紧抓着的浮木一般,跪在青浅面前,拖着哭腔说:“姐姐,我全家都死了,是随同乡北上投奔我舅父的。舅父原来就不愿意我去找他,现在更不愿意花那么多钱赎我,求你救救我吧!出去了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你先起来再说。”青浅托着她的手肘想将她从地上拉起。
但这姑娘很执拗,像死死钉在地上一般,不断哀求道:“姐姐,我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好人,是来救我们的好人。求求你了,如果没人赎我,我就会被留在山上,当他们土匪的婆娘,那位哥哥就是被我给连累了。”
小铃当看了看被绑着的杨忻同方向,眼泪夺眶而出。
“这是什么意思?”青浅不理解,一脸疑惑地抬头。
那中年人面色难看,叹了口气,说道:“当天我们一行人被这群土匪从车里拖出来,绑着就往山上赶。行至途中,一个土匪见小铃当长得漂亮,想拉到一旁行禽兽之事,幸好得那位少侠的神准枪法,把那土匪一枪给打死了。”
“打死人后,土匪都不知道子弹从哪里来的,一时全趴在地上,但是这时子弹像长了眼睛,一枪一个,又陆续打死了好几个土匪。那土匪头子一看不是办法,当场就拎起小铃当的同乡站起来威胁躲在暗处的开枪人现身。稍一迟疑马上就被打死了,接着又抓住小铃当……”
青浅终于明白了,她那个有神枪手之称的二哥,为什么会轻易被绑在木桩上,被打得半死不活。
“姐姐,你能求求他吗?如果能的话,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小铃当已经泣不成声。
“你先起来再说。”青浅握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青浅四下看了看,低声说:“各位请放心,政府那边也在努力设法营救,我们只需积极配合,静观其变。至于小铃当,你放心,姐姐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那……他”小铃当指了指杨忻同。
“他也救。”说完青浅就下台阶。
笑盈盈地跟边上的守卫土匪说:“大哥,这天热,不给人喝点水吗?”
土匪哼了一声,说道:“这混蛋打死我们四五个兄弟,大当家交待,不能厚待他。”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看样子他也不是个普通人,不是个普通人就肯定值点钱,你要是把他熬死了,不是白白损失了一大笔么,何必跟钱过不去呢?这想法你懂你们大当家更懂,回头他找你要人怎么办?”青浅有理有据地开始劝说那个土匪。
土匪思索了一会儿,点头说:“你讲的也有道理,不过如果大当家问罪,我可是会说是你的主意,你看行吗?”
“没问题,兄弟,不会连累你的,放心。”青浅点头打包票。
“嗯,碗在那,你自个儿去喂吧!”土匪指着边上一个木椅上的茶壶示意道。
青浅连忙快步上去,倒了满满一大碗,送到忻同的嘴边。
“快喝点水吧!”青浅竭力将碗端稳,压抑着哽咽之声。
忻同低头望见澄清的水底,躺着一片薄薄的刀片,那是青浅随身带的裁缝包里所用。于是他抿了抿水,先打湿了干瘪的嘴唇,随后才一饮而尽。喝水后的他感觉恢复了一些精神,他艰难地问:“你何必要来冒险?大哥知道吗?”
青浅一耸肩,故作轻松的说:“这会子应该知道了。”
“唉……你总是这样……咳……”忻同激烈地咳了起来,咳嗽牵引着伤口,想必令他更加难受。
“别说了,是我的错,我再去给你倒碗水。”青浅到了这会也不敢再惹他动气。
“不必了,你听我说,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伙土匪有恃无恐的在这里安家,并且敢公然劫持列车,想必定有内情。”
“你是说他们有……”青浅面露震惊的神情。
“现在还不能确定,你要万务保全自己,不要逞能。”忻同抬头嘱咐青浅时,眼中闪过不同寻常地神采。
“知道了。”青浅答允后,将碗就地一摔,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人家好心给你送水,你还不领情,你你活该渴死你。哼!”
忻同嘴角扬了扬,随后垂着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青浅气呼呼地走到守卫的土匪边上,那土匪一边得意地说:“早跟你说了,不必对这种人好心肠,你非不听。”
“大哥,你说得真没错,我这纯属是多管闲事了。”青浅水壶拎到地上,自己坐了下来。
“嘿嘿,这也不怪你,你年纪小,哪知道人心险恶呀!话说政府真放心把你一个人派上山?”土匪可能也是无聊,非常乐意地跟青浅套起话来。
“那可不,你不知道山下的人有多害怕你们,一说要来当翻译,那些会讲洋文的哪里敢来啊!我是因为母亲生病,急需点钱,不然我也不敢来。”青浅装着一幅可怜样,语气十分的无奈。
“唉,谁说不是,这乱世道,你一个姑娘家,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至于涉这种险。”土匪开始同情起了青浅。
青浅见时机成熟,便关心地问起了土匪的身世。原来这伙土匪都是从嘉州地界而来,平时干些打家劫舍的活儿,慢慢拉起了队伍。去年嘉州大旱,百姓那儿捞不到什么好处,再来嘉州督军杨大勇一上任就搞打击扫荡,让他们没什么生存空间,只得找了个交界处占山为王。
“诶,大哥,你说这路蒙山的地形这么复杂,树林又那么茂密,这易守难攻的地儿,你们把寨子安在这儿,可真是英明。”青浅伸了伸大拇指。
“这得亏我们三当家的,可惜他了。”土匪瞪了眼远处的忻同,话里有话。
“难不成,是被他给打死的?”青浅明知故问道。
“哼,那可不,咱三当家机智有谋略,又是大当家的亲外甥,平时很受重用的。打劫列车那天回程时,不过是想跟小姑娘玩玩,不知哪里冒出这么个冤家,一枪就被打爆了头。”这土匪大概是见多了路上调戏良家妇女的卅,不觉得有什么可耻,所以一味只替三当家的死感到惋惜。
青浅鄙夷地蹩了蹩嘴,嘴里也惋惜地说了句:“那……那还真是可惜了”心里却直骂:“这种人渣死有余辜。”
“所以大当家非要扒了这小子的皮不成。你不知道大当家那住在吴县的姑姑就这个一个独苗,原来送他来讨个生活,不想这么年轻就死了,这样如何交差。”土匪继续长吁短叹的。
青浅却听出了些门道,原来这个三当家的是吴县人,熟悉路蒙山的地势,又投靠了原在嘉州当土匪的母舅,这可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