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国故梦》傲霜之

21、迫害

　　这天，青浅刚到系里就被一位陌生的面孔叫住，来人称系主任办公室有请。青浅觉得很纳闷，自己与系主任只不过在校活动时见过几面，他找自己做什么？
　　但想归想，也不疑其他，跟着那位学生就往教职工办公楼去了。但青浅越走越纳闷，来人引自己前去的不是系主任的办公室，而是教职工平时活动室，这里很僻静。
　　青浅推门进去时，里面已经站列了一排的人，其中几位青浅认了出来，都是学生会的骨干，上次学生运动的主要组织者。
　　青浅顿感不妙，看来这就是所谓的秋后算账啊！那个新来的校长，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正前方的站着个陌生的油脸大胡子，他瞪了眼青浅，指着眼前的一个位置说：“过来！”
　　事到如今，青浅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去。
　　周围一片寂静，那大胡子有股迫人的威严，将气氛弄得非常紧张。他冷眼打量着大家，也不急着开口，等了一会儿，才说：“人都到齐了，那我长话短说，我是政府委派调查504事件的专员。该起事件中，你们不仅违背学生守则，不听校领导劝告，上街公然与政府对抗，继而发展成暴力流血，可以说，你们每一位都应该负有煽动、蛊惑的责任。”
　　“那是因为政府任用卖国汉奸，出卖国家利益。”文科系的孙成莉，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
　　大胡子不满地扭头看向她，眼神非常阴鸷，然后拍了拍手，门外闯入两个手拿大棍的男人。大胡子眼神示意了一下，两个男人不由分说的就把棍子落在孙成莉身上。
　　“啊！”她惨叫一声倒地，被两人乱棍暴打。
　　“住手。”其他学生忍无可忍，想冲去救人。
　　“砰”地一声，大胡子从口袋掏了把枪，朝天放了一枪，枪声震慑了众人，令人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大胡子冷笑道：“不好意思，我习惯说话时，不被打断，我们现在可以继续说了吗？”
　　在场的的人一看动真格，没人敢往枪口碰，这家伙八成就是个疯子！
　　“好，现在我要问的是，你们之中，有谁私自联络着南方革命军，企图制造事端，颠覆政府？”大胡子厉声地问。
　　众人面面相觑，可能都觉得意外。原本上街游行只是宣传主张，表达诉求，怎么又被安上了勾结南方革命军，试图推翻政府的帽子？这可是杀头大罪，自然没人敢认。
　　“如果没人承认，我就会认为，你们统统都是勾结反动分子的罪人，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究竟是谁？”大胡子提高了音调。
　　“我没有，真没有。”商科的杨仪玲大概是胆子小，被大胡子的话吓得发抖，嘴时也是忙着撇清。
　　大胡子笑了起来，缓缓踱到她跟前，用黑洞洞地枪口指着她的心口说：“你没有，那你知道谁有？”
　　“我。。我不知道，求你放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革命军。”杨仪玲崩溃地哭了起来，跪倒在地上。
　　青浅见那位新校长，全程冷眼看着自己的学生任人恐吓欺凌，一句公道话都不说，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是万万指望不上了。如此，又能指望谁呢？眼看杨仪玲被吓得瑟瑟发抖，青浅不忍，正想出来辩解，被身旁的张欣暗自拉住衣服。张欣给她递了个切勿冲动的眼色。
　　大胡子被杨仪玲的哭声弄得心烦，抬脚就踹了她一脚。恶狠狠地骂道：“行吧！都嘴挺硬，别说我没给过你们机会啊！”说完看了一眼身边的手下就甩门出去了。
　　校长冷漠地扫了大家一眼，也跟着出了门。两个男人最后出去，将门从外面锁了起来。大家这才赶紧去扶倒地不起的孙成莉，和恐惧过了头的杨仪玲。
　　孙成莉被打得不轻，口鼻全是血，这些人下手颇重，在完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就动手打人，而且全然没有顾忌对方是个女子。
　　“先止血吧！”张欣扶起孙成莉，冷静地叫青浅上前帮忙。
　　“嗯。”青浅忙拿出手帕，替她擦试血渍，又扯下裙边，包住了她手上的擦伤。
　　张欣见她处理完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孙成莉身上，又将孙成莉交给青浅照顾。自己起身走到杨仪玲身边，轻声安抚道：“别怕，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他就拿我们没办法。”
　　“你说我们之中，真的有人勾结那革命党吗？”不知道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张欣瞥了眼大家，严肃道：“心疑生暗鬼，我们还是不要怀疑自己的同学，让人有可乘之机。”
　　“是啊！况且现在他们还没有找到证据，所以只能把我们关在这里，只要我们据实以告，没有就是没有，相信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另一位同学说。
　　“是啊！是啊！”众人附合。
　　“咳咳……”青浅怀里的孙成莉突然急促地咳了起来，青浅忙用手帮她平抚胸口顺气，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在了她的手背上。血色鲜艳刺目，令人惊呼了起来。
　　张欣忙蹲下，重新察看了她的伤势，又摸了摸她的胸骨，难过的摇头，说道：“伤到内脏了，现在唯一能够救她的办法，就是让她出去接受治疗。”说完看着青浅，嘱咐说：“林青浅，等会你负责去找人救她。”
　　“什么？”青浅还没反应过来，张欣已经跑去拍门，嘴里直嚷着：“自己就是勾结革命党的那个人。”
　　“张欣，不要！快拦住她。”青浅大喊一声，她知道她这一去必定凶多吉少。众人这才反应，也都追到门口拉住她。
　　但为时已晚，门外两个看守的人，已经闻声进来。
　　“谁刚才说勾结了革命党？”其中一人冷冷地问。
　　“我。”张欣答得大义凛然。
　　“带走。”两人作势要上去抓她。
　　“还有我。”青浅将孙成莉轻轻放在地上，走了过来，重审了一句：“还有我。”
　　张欣有些意外地看着青浅，低声说：“你又何必？”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青浅回道。
　　“那走走……”两人不由分说，就要就要来拉拽。
　　张欣手一拦，示意他：“别动，自己会走。”
　　青浅寻机扭头对身旁的人嘱托道：“帮我告诉文科系的沈碧云，让她通知我的家人，设法来救。”
　　“走……”青浅的话刚说完，就被推走了。那男的冷言：“进了梅岭大狱，神仙也难救，叫了也白叫。”
　　这话让青浅心下一惊，“想到当下与兄长的紧张关系，真怕叫了也是白叫。他既已开口要断她经济来源，就证明，不想管她死活了。”想到这儿，青浅不免有些泄气。
　　两人随即被带离了学校，关进梅岭大狱里。为了防止串供，将她俩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牢房。从青浅踏进牢门的那刻起，隔壁审讯室里的惨叫声就没停止过。
　　那个油面大胡子，直到晚上才来审讯她们。青浅被带到审讯室门口时，正遇到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张欣。张欣头发散乱，原本低垂着的头，见到青浅的鞋子，缓缓抬起，嘴角扬起冲她吃力地笑了笑。
　　这个笑容，令青浅受了极大的震撼，仿佛领悟到什么鼓舞一般。随后她毅然迈进审讯室的门。里面又热又闷，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青浅进去后，满脸无惧地瞪着大胡子，主动开口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实在不认识什么革命军，也明白你急于交差的难处，要不你就打我一顿，然后将我与我的同学关在一起吧！”
　　大胡子面无表情地听完青浅的话，走到她跟前，认真的打量了她一会儿，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青浅觉得他的笑声实在令人发毛，但是脸上仍是无所畏惧的镇定。
　　大胡子抬手用力捏着青浅的下颌，脸上仍挂着笑意，却轻蔑十足，他说：“我该说你傻还是天真呢？难怪那么容易被人利用，不过你也比你那同学识相的多。有件事你说错了，我并不急着交差，相反，我有的是时间跟你们耗，打人其实怪累的，看在你聪明的份上，我不打你，也如你所愿，把你们关在一起，这下，你总该感激我了吧！”
　　说完就放手，阴侧侧地盯着青浅。
　　青浅擦了把脸上被他喷到的唾沫，讽刺又违心地道了声谢，就被押着出了审讯室。她果然没有再回原来的牢房，而是又往监狱的深处走了大约半刻。看守的人推开了一间木门，将她推了进去。
　　只听“砰”地一声，青浅一把跌进了水里。里面漆黑一片，青浅感觉水大约淹到胸口处，现在虽已入夏，这里的水温却冰冷异常，耳边潺潺流水声仍然不绝，这大概就是梅岭大狱的水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