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她》踏娇娇

2、少年

　　2019年9月尾声，江中高中部的第一次月考也告了一段落。
　　考室内的冷气开得强，凉意十足，一旦走出考场热气便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昏脑涨。夏日的燥热延至九月滚滚，在室外呆了不过几分钟，就有人脸上浮出了一层薄汗。
　　拿着考卷的人三三两两的往教室走，一路上都是讨论答案的声音，认同，争执，附和，这是学生时代特有的吵嚷。
　　隔壁楼的上课铃“哗”的拉响，散落在走廊的高中生们停下了此刻的争执，匆忙回到自己班上，坐好，静待老师上课。
　　盛意先前随着人流往教室走，在上课铃结束的时候掐着点进门。
　　即使上课铃已经拉响了一段时间，教室里还是有些乱。
　　三五成群的人站在不同的地方，拿着考卷，揪着某一道题目，各抒己见。
　　有些吵，盛意皱眉，游离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把试卷往桌肚里一塞，瘫在椅子上，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神。
　　她很累，有些虚脱，刚刚考试的时候还撑不住睡了一会儿，现在都没怎么清醒。再这么下去她的身体会垮，但是没办法，她必须撑下去。
　　教室里面的嘈杂遮盖了门外的脚步声，致使那个女人出现的时候，班里没有一个人看到，甚至还有人在吵。
　　即使争执的内容是有关于学习的。
　　女人站在门口，就看着，也不说话。
　　坐在门口的同学咳了几声，大家不约而同的往门口看，赫然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班主任，玉面魔头！
　　教室里突然一静，不嗔不怒的女声才从门那边响起，不怒自威。
　　“考完了都挺兴奋啊？都考满分了？”女人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教室里扎堆的人才忙回过神来，跑回自己的位置上。
　　她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在讲台上，随意的挽起白绸衫的袖子，看不出来有什么别的情绪。
　　“既然各凭本事进了二班，那就要有一个身为尖子生的自觉和自信。”
　　她目光定在了刚刚打堆吵嚷的人身上，浅淡的勾起了唇角，她看着那些人，似乎能穿透他们的灵魂。
　　“现在是什么时间，应该干什么，规矩是什么，考个试就全忘了？我们班吵的声音我在三楼都能听见。这几套卷子对我们班来讲算简单的，这种小问题都能让你们叽叽喳喳讨论半天，那就是你们的问题。这次的英语卷子很简单，前面的听力和阅读题我不会评讲，不会的可以私下来问我，或者你们同学之间私下解决。听力材料我会拷在桌面，想听的自己听。”
　　“晚上那节课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语法填空和两个作文。”
　　她一直手臂撑在讲台边上，搓捻着手指尖，眼睛在自己手指和台下之间扫视，神情淡然“不要以为进了二班就是万事大吉了，高考看的是你的分数。你们是和整个省的同学拼排名，目光放长远一定，戒骄戒躁才能让你们走得更远。我言尽于此，你们都好好想想。”
　　她又看了某个人一眼“我不喜欢看到有人太闲，如果让我看到你没事做，我不介意帮你找点事。”
　　她声调平平，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陈玉书是一个惯爱冷脸的漂亮女人，高三英语教学组的组长。四十出头的年纪是教学的黄金年纪，有精力有资历有经验，对于学生严厉偏多，一视同仁。
　　学生们对她，爱之敬之。
　　她拿着刚刚放在讲台上的单子，传给第一排的同学，再一个一个往下传。还没等单子传到最后一排，女人就已经走出了教室。
　　下午的剩余的时间是留给学生们矫正答案的。
　　教室里重新活跃，但却在拿到单子后不久后的时间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盛意，你考了多少？”同桌小姑娘拉了拉她的袖子，盛意看向她的方向。只瞧着平时活泼健谈的小姑娘此时泪眼婆娑的看着她，小声的说“女魔头说得那么简单，我这次连600都没有，她不得骂死我。”盛意这个同桌考进二班的时候是刚好年级第六十名，上次考了632。
　　盛意精神不太好，对答案的速度没有同桌快，快两分钟之后盛意才回答了她的第一个问题。“可能六百上下。”
　　嗯，保底600。
　　“第一次月考通常不会太简单，都玩了一个假期了，学校的惯例不就是要打击一下大家嘛。”前桌转过身来，他们俩个人视线相交，默默安慰了对方两句，其实也不算特别差。
　　......
　　盛意看她自己看卷子去了，也就没有再说更多话，有些时候自我调节比他人的关心有用。
　　月考结束，按照江中惯例下午都没有课。
　　一般都是让学生自习，调整一下自己，然后能更好的投入接下来的学习。
　　她很放心的趴了下去，以防万一还让同桌小姑娘给自己望个风。
　　但她刚眯了没多久，就听到了周围一片叹息声。
　　旁边小姑娘拽着她的袖子，小声的叫着盛意。
　　她看向她，小姑娘就一直在给她使眼色，让她往前面看。
　　盛意撑着眼皮往前望，“和蔼可亲”的语文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挂着最慈祥的笑容，说着最狠的话。
　　“语文卷子拿出来，我先评讲了，晚上就直接上新课。”
　　周围是一片哎呀和叹息声，此起彼伏。
　　他脸一垮，蔑了几个领头人一眼，他们不做声了。
　　“你们都高二了，离高三还有几天？再说了，你们可是尖子班，整天只想着休息，像什么话？”
　　他厉声训斥着在座的人，没一会儿，话锋一转
　　“老师也不是想骂你们。你们都是尖子班的人，是要比平行班的同学付出更多的。”他惯会用这种打一棒给一颗甜枣的路数。
　　他咳了一声“好了，把语文卷子拿出来。开始评讲。”
　　迫于威严，明目张胆反对的声音没了，小声的不满仍旧不断。
　　像蚊子的声音一样，几乎不可闻，倒是很助眠。
　　从小到大，对于盛意来讲，语文老师上课就是行走的安眠药，嗡嗡嗡的，一上课眼皮就直耷拉，掐自己都没用。
　　尤其还是在她刚眯了一会儿的情况下，效果更是立竿见影的好。
　　没有五分钟，盛意就撑不住了，趴在了桌子上。违逆不了本性，也毫不意外被他点了起来。
　　“盛意，回答一下我刚刚问的题。”
　　她听到自己的名字，慢腾腾的站起来，迷瞪的看着他，眼皮还在一直打架。
　　“不知道。”盛意答，缓过神来，懒散的翻了翻卷子堆，才在一堆卷子里面找到了语文试卷。她的诚实并没有得到语文老头原谅，盛意也不知道是那句话没说对，他突然就发飙了。
　　前一秒还慈祥着的语文老头几乎是在盛意声音落下的下一秒就爆发。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盛意被吼得一滞，身体下意识往后偏，思维系统还是瘫痪着的。
　　“没规矩。”老头剜了盛意几眼，斥责道“你要是不想学就给我滚到外面去！”
　　“哦。”盛意接了他的话，语气听不出来咸淡，在桌上随便拿了一本大一点的书，活动着肩颈，往教室外面走。
　　语文老头只是想给她个下马威，没想到她当了真。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脸上青白不定。
　　他咳了一声，“某些同学不要以为其他学科很好，语文就不用学了。高分段拼的还是语文。”
　　“好的老师。”
　　盛意应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往外面走。
　　把书搭在脑袋上，靠着墙，平视着湛蓝的天。
　　许是天气闷热，撩拨出了困意，想睡觉的感觉越来越上头。
　　伴随着老头给人催眠的评讲，她闭着眼浅浅的眯了一小会儿。
　　满世界只有让人越晒越懒的太阳和转瞬即逝的风，一片静好。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身前出现的短暂阴凉，把她从恍惚之境拉了出来。
　　眼睛还没适应灼目的日光，猛地一睁眼，眼前就只剩下了一片黑暗，脑袋也昏昏沉沉。
　　盛意转过头去看，眼睛半睁着，微微有些不耐。
　　尽管什么都看不到，但出于本能，她还很准确的判断出了那人的方向。
　　“老师，您好。打扰一下。”那个人大概心情不错，是笑着的。
　　“荣老师让我来拿一下他的卷子，他说就在讲台上。”
　　盛意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清晰。
　　没了视觉，听觉就会被无限放大，她只能听到好听的少年音在耳边无休止的炸着，朦胧的看到少年的白衣黑裤，像一道幻影。
　　大概是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笑着向里面道了声谢。
　　清澈温润，像山涧的风，溪谷里的水。
　　哗啦哗啦的吹着，哗啦哗啦的流着，润泽了她整个夏天。
　　眼前能大致看到些影子的时候，盛意急急地往他走的那边看。
　　少年如风，在环形的楼道里跑得飞快，带起了他的碎发和衣角。
　　只是匆匆一瞥，却在心里为他定格了无数个瞬间。
　　“惊鸿一瞥，入目三分”
　　下课铃叮叮铛铛的响，拉了好一阵，盛意才从恍神中清醒过来。
　　语文老头喜欢拖堂，这次也不例外。硬生生的拖了五六分钟才慢摇慢摇的教室里笑着走出来。
　　看到她脸立马就垮了下来冷哼了一声，高傲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盛意对此没多大感觉，她早就习惯了语文老头对她的特殊待遇。
　　盛意更在意的是刚刚那个人，可能是刚刚的人太过惊艳，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人的背影和声音。
　　空调的冷风在她进入教室的那一瞬间包裹住了她。
　　很凉，但思绪却在混沌和清晰之间不明确的跳跃着。
　　脸不知道为什么烧得很红，胸腔里的心脏也在缓慢又炙热的跳着。
　　砰砰砰
　　心在疯狂的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