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剖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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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冬季，傍晚时分之后的外卖订单就越多。似乎到了冬天之后，大家都只愿意把自己缩在名为“家”和“公司”的壳子里，开始了和一些大型动物一样的“半冬眠”式生活。
王越下班的时间因此也随之延长，对他来说，只要有单子，就意味着有钱，有一个更轻松一点的生活，至少不会因为进一次医院、给哥哥买一次药而显得那样捉襟见肘。
在这个快节奏的大城市里，像他们这样的人，似乎早就注定没有能活下去的权利。
幸运的是，爸妈给他们在城市的一角留下了一个不怎么宽敞、却显得那么弥足珍贵的小屋子，让他们在这个偌大的现代化都市中有了一席喘息之地。
回家路上的路灯很暗，有几个还断断续续闪着。老城区不像新城区有价值，但也迟迟等不到拆迁，小区里原来的居民大多都已经搬离，只有几户老人家和初来城市谋生的、囊中羞涩的小年轻们。
偶尔抬头向上看，就能见到三三两两的窗户里亮着灯，从阳台透出的的灯光和小路上闪烁的路灯交相辉映，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人间烟火。
王越骑着小电驴七拐八拐，在小区里最深处的最后一栋单元楼前停了下来。
爸妈买的小屋在一楼，因为方便出入，还有便宜。
小屋的电灯已经亮了，泛黄的灯光从防盗窗透出来，如同一股暖流淌在了王越的心上。
城市里的灯那么多，那么亮，可只有看到那一盏为自己亮起的灯，才会感觉到幸福。
王越摘下安全帽，还没下车，小屋的门就先打开了。
王超从屋里探出头，朝王越笑得灿烂，似乎十分高兴。
“弟弟——你回来啦——”
“嗯，”王越淡淡应了一声，下车将安全帽挂在车头，又弯腰给车上了防盗锁，才从保温箱里拿出两个快餐盒。
“今天晚上有鸡腿吃。”王越的语气轻快了些，王超的兴致却似乎没有以往的高，只是接过王越手上的快餐，乖巧地点点头，牵着王越的手把人拉进了屋子。
“弟弟这么晚才回来，今天一定很累，我去给弟弟倒水。”
王超把王越按坐在椅子上之后，就转身去厨房倒水。
王越讶异于王超的突然懂事，却也想不出什么原因。
不过一会儿，王超就拿着一杯水走了出来，“弟弟喝水——”
“谢谢哥。”王越接过水杯，这才注意到王超的手上还拿着一根彩虹棒棒糖。
不知为何，他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声音没由来的大了起来：“你哪来的棒棒糖？”
王超被吓了一跳，然后慌忙将糖藏到了身后，“没有……没有……没有糖……”
“你当我傻的？”话一出口，王越意识到不妥，也不想因为自己无端的猜测对王超发脾气，语气变得缓和了些：“交出来。”
“什么？”王超怯生生地看着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剩下的在哪里？拿来。”王越朝他伸出手。
“你也要吃吗？”王超的眼睛亮起来，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塞到王越的手里，“这是新的，我没碰过，特意留给你的——这个棒棒糖特别好吃！你快试试——”
王越没有接，只是按下王超的手，看着面前神情雀跃又带着一丝讨好一样的人，轻轻叹了口气，“哥，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能平白拿人家的东西。这是谁送你的，明天我去把钱还上。”
王超站起来摇头，十分认真地解释起来：“弟弟，我没有拿大个子的东西——你说的不能拿大个子的东西，我没有拿——”
“……”王越无奈。这不是不打自招是什么？
所以，凌睿怎么会有这里的地址？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他想干什么？
只是这三个疑问盘旋在脑子里，王越就已经心神大乱。
他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伸手拉过王超，让他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凌睿来干什么？”
王越看着王超无辜的表情，顿时觉得好笑又心酸，单手扶着额头弯下了腰，“算了，你也听不懂，我又能指望你回答什么？”
“大个子说……”
不同于王越的自嘲自弃，王超皱着眉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回答道：“大个子说，他来看看我的……恢复情况！”王超又想了好久才记起这个词，然后继续道：“还有，大个子说，你最近太忙了，都不经常回他的消息，也没有时间见面，他有点想你了。”
王越愣在原地，一瞬间连呼吸都停滞了。
想他？
凌睿说……他想他？！
“还有，大个子说，他不明白为什么你好像在躲着他。他说，他很喜欢你，想和你表白，但是他怕你知道之后……会讨厌他，所以他不敢靠近你。”
王越猛地抬起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王超，似乎想透过他看出这些话语的真实性。
他握住王超的双肩，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你怎么知道的？是他告诉你的？”
王超被他抓得有点疼，但他没有挣扎，乖乖答道：“不是，他没和我说。”
王越顿时有点失落，松开王超重新低下头，嘴角带着一丝苦笑，“那你瞎说什么？”
“大个子在厨房给我煮面，我在外面吃棒棒糖，跟小熊玩。”王超顿了顿，倾身凑近王越的耳朵，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对他说：“大个子以为我没听到，其实我听得可清楚了——他说他喜欢你哎！”
王越看着王超得意求表扬的样子，又想起刚才他所复述出来的、由凌睿的嘴里说出来的真心话，不禁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一直以来，王越都以为是自己一厢情愿，在心里和凌睿做好了一千次一万次的道别。可原来，凌睿也喜欢着他。
而且一直在喜欢着他。
也许，自己本就不需要这样困于所谓的圈子，把自己锁在一个叫做“世俗”的牢笼。既锁住了自己，也隔绝了想要向他靠近的凌睿。
王越突然很想见到凌睿，很想很想。
就现在。
“哥，”
沉默片刻，王越才哑着声音开口。
“嗯？”王超舔着棒棒糖，懒懒地应他一声。
王越又沉静了一会儿，才突然抓住王超的手臂，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渴望，“凌睿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个子？”王超挠头想了想，“他走之后，我打开棒棒糖，还没舔几下，你就回来了……”
没等王超说完，王越就已经站起身，他紧了紧拳头，转身跑出了门。
“你在家等我，不许乱跑！”
“弟弟——”
王超的声音被远远甩在身后。时至今日，王越再也克制不住压在心底的情感和冲动，他喜欢凌睿，他想和凌睿在一起。
他现在就想见到那个人，然后告诉他，他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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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屋出来之后，凌睿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小路边靠近路灯的大树下，远远地望着那间亮着灯的小屋，和时不时投在窗上的一个小小人影，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冬天已经来了。
他们有一个月没见了。
他想他了。
可是那个人的生活那么平静，凌睿不想、也不敢因为自己的私心去打乱王越的生活。
早在王超住院的时候，他就有心记下了王越家的地址，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只是这样的方式显得这么的见不得人。
凌睿望着那盏小小的灯火，许久之后决然转身离开。
也许对于有些人来说，喜欢从来不都是双向奔赴的。
他喜欢王越，愿意对王越好，可他不能要求王越一定要对他的付出给予回报。
那不是爱，是自私。
他不想让王越不开心。
只要王越能开心快乐，平安幸福，凌睿愿意就这样以朋友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结婚生子，享天伦之乐。
只是这样而已就足够了。
足够了……吗？
凌睿这么问自己。
当然不够。
如果可以，他希望站在小越身边，陪他一生一世的人，是自己。
可是，他们之间或许根本不可能吧。
“凌睿——”
一个熟悉而有些沙哑的喊声顺着冰冷的夜风传到耳朵里，凌睿身形一顿，他猛然回头，身后被路灯照亮的小路上空无一人。
凌睿自嘲般笑了笑，只道自己是思念过甚，出现了幻觉。
他迈开步子继续走，只是不过十步，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凌医生！！！”
伴随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是显得那样地突兀，每一步都踏在了凌睿的心上。
凌睿浑身僵住，呼吸停滞。他不敢回头，他害怕又是自己的幻觉。
可那串脚步声越来越近，凌睿甚至已经听到了那个人因为跑步而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
他握紧拳头转过身，还没看清楚什么，就已经被人扑了个满怀。
带着丝丝快餐味道的人重重地扑进他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箍住他的腰，身体还微微颤抖着，似乎是极不确定什么一样。
是王越。
认知到这个信息的凌睿几乎是同时伸出双手，把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得到回应，王越悬在嗓子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只是心跳的频率依然无法控制。
“凌医生……谢谢你……”
凌睿听着这似感叹似庆幸的话语，内心一时间惊喜忐忑参半，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小心和害怕：“小越……你这是……”
“凌医生，我也喜欢你……很喜欢……”
王越把头埋在凌睿的肩膀，他的声音很小很小，却足以清清楚楚地传到凌睿的心里。
凌睿呆愣片刻，双手扶住王越的肩膀，将人推离些，眼睛死死地盯着王越的脸，不想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个微表情。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被这样炽热的目光看着，王越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脸此刻一定红得像街坊水果摊上的红富士苹果。
他羞得恨不得学着动物世界里的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进沙堆里。
可只是微微一抬眼，王越就看到了凌睿脸上极不确定、似乎带着一丝害怕的表情。
看着那双充满忐忑、迫切求证的眼睛，王越感觉到自己那颗从方才起就狂跳不止的心脏突然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他想了想，双手捧住凌睿的脸，然后微微踮起脚尖，在凌睿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我说，凌睿，我也喜欢你。”
“所以，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吗？”
Tbc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剖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