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伤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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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超出院的那天，凌睿没有如约去送行。
王越在医院前门的大榕树下等了一个早上，就想见他最后一面。
也许凌睿今天只是恰好太忙了而已，也许他是因为要做手术，才没能来送他。
王越在心里为凌睿找好了各种理由。
没关系，凌睿是医生，是白衣天使，肯定要治病救人的。
只要自己等等他就好了。
王越这样想着，转头看向医院大楼的方向，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弟弟，我们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王超手里拿着凌睿送给他的最后一根棒棒糖，歪头看着坐在一旁的王越，问道：“大个子呢？他今天不来跟我们玩吗？”
王越的眼神闪动了一下，然后回头朝王超笑了笑，“大个子今天有点忙，我们在这里等他。”
“太好了！”王超高兴地拍手笑起来：“大个子给我带棒棒糖和甜曲奇！”
王越闻言板了脸，严肃道：“哥，我们不能平白拿人家的东西，你下次不可以跟凌医生乱提要求，知道了吗？”
“啊……”王超撇了撇嘴，有些委屈起来，“可是大个子说了，我想要什么都可以跟他说的……”
“那只是客气话，不可以当真的。”王越有些无奈。
“客气话？”
王超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理解这个词的意思，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双手叉腰看着王越，理直气壮道：“我想起来了！大个子说了，这个不要听你的，听他的——”
“……”王越无语，随即感到好笑。
凌睿是早算准了他会这么跟王超说，早早地就把王超给“收买”了。
“行行行，听他的，都听他的。”王越想起凌睿温暖的笑脸，眼睛里闪着光芒。
凌睿那么好，不论是谁，都会很喜欢他吧？
王越这样想着，看着一旁吃着棒棒糖的王超，心情颇佳地摸摸他的头，“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王超也不知有没有听懂话中之意，只喜滋滋地吃着棒棒糖，摇头晃脑地晃着脚丫。
直到临近十二点，王超已经困得靠在他的肩上睡过去，王越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回去吧。”王越摇醒了靠在肩上昏昏欲睡的王超。
“嗯……？”王超揉揉眼睛，又转头四处看，问道：“大个子来了吗？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大个子？”
“他不会来了。”王越拿起放在脚边的行李，然后站起身朝王超伸出手，“哥，我们回去吧。”
“可是大个子还没来……”王超不愿意起来，扭头望着医院大楼的方向，撇撇嘴嘟囔：“我们说好了的，他要给我带一盒新的棒棒糖，是彩虹棒棒糖——”
“他今天不会来了。”王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眼睛分明是红了。
王超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王越的难过，连忙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弟弟……你怎么了？”
王超抬手去摸王越的头，放轻声音像小时候一样安慰般道：“弟弟，别哭别哭……你怎么哭了啊？我没有不听话啊……”
“风大，沙子进眼睛了。”王越狠狠抹了一把脸，拉过王超的手腕，“我没事，哥，我们走吧。”
“好，”王超乖巧地点头，“我听弟弟的话，弟弟不要哭了。哭了会变成花脸猫的……”
“我说了我没哭……”王越深深吸一口气忍住难过，然后吸了吸鼻子，回头朝王超扯起一个笑来，“看，我是在笑——”
“弟弟笑起来好看！”王超也跟着笑了，伸手接过王越手上的袋子，“弟弟，我来帮你——”
“好。”王越松了手指让王超拿走一个较轻的袋子，然后牵着他的手走向医院的大门。
只是没出几步，王越就停了下来。他回头望着屹立在身后的白色大楼，眼神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凌睿就在那里。
也许在外人眼里，他不必这么避讳着不去见凌睿，不论是以朋友，还是以病人家属的身份，王越都可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去见他。
可是只有王越知道，他不能。
因为他对王越有了不同于寻常的心思，他不愿意给凌睿带去烦恼。
他只希望凌睿记住他最好最简单的模样。
更何况，见一面，也不过是再多一分煎熬。
他跟凌睿是没可能的。
王超难得的安静懂事，也学着王越的模样回头望着医院的方向。
王越垂下眼睛，无意间看到路边捧着白色百合花束走过的小姑娘，突然想起在小学的时候，他曾经学过一篇课文。
时间久远，课文的题目他已经记不清了，只大概记得是说昙花的。
课文的大意是说，昙花的花期很短，而且只在晚上九点左右盛开，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花就谢了。所以很少有人能看到盛开的昙花。
王越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他在漫长的生命中遇到了凌睿。
凌睿作为一个留不住的过客，短暂的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就像昙花一现。
美好却不长久。
小的时候，王越抓不住断线的风筝，追不上稻田间蜻蜓的尾巴，也留不住盛夏老旧冰箱里因为断电而融化的那根三毛钱的雪糕。
现在依旧一样。
“再见了，凌睿。”
王越轻声呢喃着。
这是他第一次喊出凌睿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
王越缓缓收回目光，牵着王超渐渐消失在人潮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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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博吃完午饭回来，一推开门就发现凌睿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张便利贴出神。
“凌睿，吃过了？”
听到声音，凌睿才回过神来，他抬眼看见彭博探头探脑地往自己的方向看，便手指一转将便利贴握进了手中。
“没有。”
“哟？”彭博感到有点稀奇了，揶揄道：“怎么？今天你的那位小朋友没有给你送爱心便当啊？”
凌睿眼神一顿，欲盖弥彰地垂下了眼帘，“什么小朋友？”
他将掌心被揉得有些发皱的便利贴重新抚平折好，然后放回抽屉里，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他只是我其中一个病人的家属而已。”
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语义不明，不知道是说给彭博听的，还是在提醒他自己的。
彭博感觉出不对劲，原本玩笑的神色渐渐敛了下来，有些不确定道：“凌睿，你们……吵架了？”
“没有。”凌睿无力去应付，也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不至于吧？”彭博好奇心上来了，但更多的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
看到凌睿这副样子，彭博才恍然想起，最近好像都没有再见到那个外卖员来过。
也是从那个叫“王超”的病人出院后，凌睿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哦——”彭博恍然大悟，随即捂上嘴巴，眼珠一转，试探性问道：“所以，你是想他……”
话没说完，彭博就先收到了一个冰冷的眼神，连忙改口：“想他的饭了？”
眼看着冰冷的眼神逐渐收回去，彭博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那你直接发个消息不就行了？”
凌睿闻言抬头，只是眼睛里的光芒一瞬便又熄灭了。
彭博见状眯了眯眼，似乎想到什么，有些难以置信道：“你别告诉我你没他的联系方式，你们不是朋友吗？？？”
“……可以吗？”凌睿嘴上这么问，心里已经跃跃欲试了。
彭博不以为意，“有什么不可以？医生回访病人恢复情况、朋友出来吃个饭啥的，什么借口不行……”
说着说着，彭博的声音小了下来，他猛地定睛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凌睿，几乎是瞳孔地震大喊起来：“所以你真想他了——”
他顿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地瞪大眼睛，似乎要把凌睿看出一个洞来，“我去——合着那些小姑娘们人手一个电子文档的小说都是真的啊？纪实文学？”
“什么小说？”凌睿皱眉，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
“没、没什么……”彭博打哈哈地试图蒙混过关。
为了保命，他觉得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让凌睿知道比较好。
所幸凌睿也没什么心思去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怀疑地看了彭博三秒，便移开了目光。
“算了。”
“算了？”彭博先不乐意了，然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凌睿，表情慢慢惊恐，而后是震惊，最后变得凝重起来：“凌睿，你说实话，你跟王越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换了个说辞，“或者说，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凌睿愣了愣，没有说话。
彭博却急了，凑到办公桌前死死盯着凌睿的脸，“喂，你别开玩笑了，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凌睿转过椅子背对他，闷声道：“不关你的事。”
“……”彭博也急了，三两步绕过办公桌双手扒在扶手上直接转过椅子，让凌睿面对自己。
凌睿没预料到这一出，他来不及藏好自己的心思，蕴藏于眼底的痛苦与纠结在此刻一览无余。
彭博当场愣住。
认识凌睿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人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
这是真陷进去了啊……
没等彭博开口说什么，凌睿已经反应过来，他神情一换，面色淡然地抬手推开彭博站起身，“行了，别瞎猜了。”
他无视彭博无比震惊的眼神，兀自走向窗户，透过玻璃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彭博见他低气压，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此刻的凌睿神情凝重，似乎是在犹豫抉择着什么。
感情的事情总不好外人插手，于是乎彭博也没再说什么，悄悄退出办公室，关上了门。
凌睿站在窗前，从这里向外瞧，可以看到片叶零落的枝桠，再低头，就可以看到花园内三三两两散步的人。
曾经的秋日午后，他和王越也并肩走在花园的小路上，身边还跟着跑跑跳跳的王超。
两人相视而笑，就像是和谐的一家人。
不知不觉的，在凌睿的心里，早就把王越归为自己人了。
从第一次心跳漏拍开始，凌睿就知道，自己注定会喜欢上王越。
虽然他们只认识了短短一周，有时候连见面和分别都是急匆匆的，来不及好好地说一句“你好”和正式地道一声“再见”。
王超出院的那天，当凌睿终于从手术室出来，一路狂奔，医院门口的保安却告诉他，在十分钟前，王越已经带着王超离开了。
他们的道别依旧是这样匆忙，匆忙到他来不及见王越最后一面。
原来他们真的注定会错过。
凌睿十分明白，有的人只会短暂地出现在自己漫长又无趣的人生路上，只是王越的出现恰巧惊艳了他这段路上的时光。
凌睿很清楚，他也许留不住这道朴素却艳丽的风景，便强压下内心的悸动，试图去忘记。
可是他后来才发现，原来根本忘不掉。
作为医生，凌睿早就看淡离别，也坚信不会有人一辈子都愿意留在另一个人的生命中。
可是在遇到王越之后，他开始萌生出名为“自私”的感情。
他甚至有那么一刻想过，不顾一切将自己的心意对王越和盘托出。可每每要按下拨号键，凌睿还是迟疑了。
他不敢，更不能。
凌睿从没觉得自己这样胆小过。
既然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那就只能选择忘记。
窗外凉风骤起，枝叶簌簌。
凌睿伸手拉开窗，风便钻了进来。
他目送着一片片黄叶随风飘离枝头，直到消失在视野中。
凌睿长长叹了口气，转身走到门口，踌躇片刻，宛若已经下定决心一样，拉开门走了出去。
窗户没有关上，树枝上的叶子被路过的风摘下，温柔地放到了办公桌的信笺上。
Tbc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