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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蛇胆之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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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后,颜烟算着药该是煎好了,来院中找秋绮枫。
秋绮枫已将那两锅药兑成了一锅,放在小火上慢慢熬着,见她来,立刻端了砂锅倒出一碗。
虽然是被她加了点料,但汤药的清苦气味遮盖了一切,颜色也没有异常。
颜烟未觉察到不对,只是想了想,往这碗汤药中加了一勺阿胶,趁热化开。
秋绮枫想告诉她自己往里面加了蛇胆汁,欲言又止,没来得及说,就这样看着她拿了汤匙端着药进了闻人渊那屋。
闻人渊午间用了些粥就睡下了,此刻一觉睡醒,感觉伤处不再那么疼痛难耐,正好颜烟敲门进来唤他服药,便稍稍撑起身子,半靠在枕上。
颜烟端着药进来,就见他这么靠着,比他更担心那伤口会再裂开,听他边说没事边伸手来接药碗,才稍稍定心。
闻人渊没用她递来的汤匙,直接就着碗一口气将汤药全喝了下去,微蹙着眉头问道:“颜小娘子,这药原本便是这般腥涩的吗?”
“腥涩?”颜烟听出不对劲来。
这汤药所用的药材皆是补血养气之物,入口虽苦但回味甘甜,就算加了那勺阿胶,也绝不会有腥涩之味。
她从闻人渊手中接过碗,碗凑到鼻下轻嗅了几下,一股少了药味遮掩的腥气直冲其上,让她差点呕了出来。
这么难闻,亏他不吭一声就全喝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得其解,“少侠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好像没有……”闻人渊话音未落,忽然捂着心口歪倒了下去,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颜烟手中的药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她见闻人渊面色苍白,蜷缩着身子,脸上大汗淋漓,很是反常,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
滚烫的体温传至手心,让她莫名恐慌起来。
闻人渊咬着牙,看向颜烟,奇怪的眼神似乎在责问为何害他。
肯定是那汤药出了问题。
颜烟不敢再耽搁,当机立断地上前扶住他的头,用手中没接触过那药汁的汤匙撬开了他紧闭的牙关并固定住,手指伸进去按压在了舌根上。
闻人渊理智尚在,知道要把刚喝下去的汤药全吐出来才行,经她动作刺激,立马推开了她,伏身吐了一地。
不知是怎么回事,吐出来后感觉好了受些,心脏不再发痛,但他浑身依然像被烈火烧灼一般,烫得厉害。
鲜血迅速染红了绷带与外衣,夏天用的薄被与铺着的草席上也被染上了一大片。
颜烟见他伤口再度迸裂,且更为严重,顾不上解释,冲出屋子去取伤药,撞到了跟来屋外听了声响正要进屋的秋绮枫。
“你在药里放了什么?”颜烟那带着些微惊慌哭腔的声音脱口而出。
秋绮枫更是慌张,结巴起来:“蛇,蛇胆汁……”
颜烟一愣,跑向院中草棚,那枚蛇胆被秋绮枫放回了酒水中,但外皮破裂,显然是动过了。
那黑蛇的胆汁竟也带着剧毒。
她手上动作未停,捡了几种今日刚寻得还没来得及全都处理好的药草,放在杵臼中捣出汁来,制成外敷用药。
秋绮枫知道自己闯了祸,不作声地跟着她忙前忙后,取了一大卷新的绷带,又跑去院中的水井打了水,打算烧开后备着用以清洗伤口。
被暂时丢在屋中的闻人渊此刻只觉丹田处有股气憋着无法化解,趁身上的烧灼感与伤处的痛意尚且还能经受得住,当即就这样平躺着运气凝神,意守丹田,将那股元气引至全身经脉。
约过了半刻钟,颜烟就带着刚制成的新药和绷带回到闻人渊那屋。秋绮枫跟在她身后,端了盆温水进来放在桌上,又出去了。
颜烟进了里屋,见闻人渊躺在那儿,仰头吐出一口浊气,脸色恢复了正常。
她见这与自己常年来用以调养身子的调息吐纳之法很是相似,懂得这般运功对疗伤有一些效果,此时见他睁眼朝自己看来,小声问道:“可有打扰到少侠?”
闻人渊见她拿着一堆东西站在床边,眼睛泛红。
其实他经刚才那一番慌乱,亦是明白汤药的问题并非她故意为之,便放柔了声音道:“在下已无大碍,甚至好像还因祸得福了。”
这倒是实话,他现在只觉有股真气在自身的任督二脉中循环周转,畅快无比,连伤口的疼痛都不那么明显了,内力也似是增进不少。
颜烟向他解释清楚那汤药中是被误放了毒蛇胆汁,由此导致的蛇胆毒素中毒。
不过闻人渊这中了毒,虽是已全吐出来了,此时却和没事人一样,反倒奇怪。
颜烟将手中的东西放在矮柜上,不放心地为他把了下脉,发现他脉象与之前相比变得平稳强健,绷带上的血痕未再扩大范围,体内也无毒素残留,这才略微安心。
不知道会不会留有什么后遗症,她决定还是再多观察几天。
本来她是想替闻人渊清理下伤口再换一次药的,但此时见他一脸极为清醒的模样,让她不好意思起来。
“我喊阿牛来帮你处理伤口。”颜烟丢下这句话后快步离开了。
闻人渊忽觉得倦意涌上,打了个哈欠,听脚步声远去后闭上眼,无声地笑着。
颜烟吩咐完阿牛,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她回到亮着灯的自己屋中,看见秋绮摆好了简单的饭菜等着她,责怪道:“为什么往那药里放蛇胆汁?你明明知道蛇胆的作用。”
“抱歉……”秋绮枫低着头,“我不知道那蛇胆的胆汁经过熬煮还会带毒,原本只是想捉弄他一下的。那……那位闻人少侠没事吧?”
颜烟想了想,确实不能全怪她,是她未将那条不明黑蛇的蛇胆妥善保存,坐下道:“好在没闹出人命,便也罢了,先吃饭吧。”
秋绮枫听她说闻人渊没事,跟着拿起筷子闷头吃饭。
吃了两口饭菜,颜烟笑了起来:“下午这一折腾又忘了事,我寻到岁兰了,记了位置。明日你和我一起去采药可好?”
这就算是将蛇胆之事彻底揭过了。
秋绮枫猛地抬头:“找到岁兰了?好啊,明天一起去。”
她的脸上露出惯常的甜笑来,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脑海里灵光一闪,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师姐,那蛇胆……是从哪里来的?”她咽下那口菜后问道。
颜烟被问得愣住了,开始搜肠刮肚地想该如何解释,握筷的手一紧,之前因慌乱而遗忘的小伤口再次被记起,突然袭来的刺痛让她蹙眉。
秋绮枫自然是不会放过她这一细微神情的,迅速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掌心那块发红的擦伤看得一清二楚。
“我就说哪里不对,师姐,你今天上山是不是遇到毒蛇了?”她虽然用的是责怪的语气,但带着些担忧的关切,“蛇胆是杀了那蛇才有的,你还受了伤。”
颜烟见瞒不过她,只得将今日所遇之事说了出来,又道:“岁兰就是解决黑蛇之后发现的,现在想来,那黑蛇或许是在守护着那片岁兰。”
“明天说什么我都要跟着一起上山。”秋绮枫坚定道,“虽然不像师兄那般武艺高强,但好歹我也会些,要是再遇上这些事就可以保护你。这事要是让师兄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怪我呢……”
“师兄他就是喜欢瞎操心。”颜烟有些抱怨。
秋绮枫义正言辞地反驳道:“师兄这是关心你,而且师姐对别人未免太上心了些。”
她们的师兄唤作杨留,是医仙谷主谷仲仁所收的第一位弟子。他们师兄妹三人皆因失去双亲而被谷仲仁收养,自幼一起长大,关系极好。
原本颜烟初次出谷,他应该跟着一起来的,无奈临时有其他要事,只能嘱托同样是头一回离开医仙谷的秋绮枫照顾好她。
秋绮枫将他的话一直记在心里。
“他只是名伤患。”颜烟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起身收拾桌子。
晚间那周郎中回来,颜烟找他问了那黑蛇之事,但他也是从未见过,直道是护花珍兽,啧啧称奇。
闻人渊或许是早已习惯受伤,了解一些调息疗伤之法,颜烟所调配的汤药和外敷用药也实在有效,抑或是那枚蛇胆真有什么奇妙的效果,躺着静养了五六天后,所受重伤居然已好了大半。
这日清晨,闻人渊调息完毕后,自觉伤势已无大碍,胸口的伤也不再作痛,反而因开始结痂而有些发痒。
此时,一阵笛声远远地飘入他耳中。
闻人渊细听片刻,有些不灵便地起身披上外衣,腿脚因躺了多日而一时发软,好在及时适应并调整了过来,朝外室蹒跚而去。
他推开房门的那个瞬间,缥缈的笛声立即变得明晰通透起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停在屋内。
他屋前阶边有一小块被开垦出来药田,几株药草长势正好,青翠欲滴的叶片上缀着露珠。
一轮朝日被霞光捧出,颜烟立在未消退的朦胧晨雾中,手执一管纯白玉笛横在唇边,嚼徵含宫,泛商流羽。
这白玉笛的笛身不长,只稍粗一些,发出的声音比寻常竹笛温润柔和几分。
她吹的是时兴的曲子,但觉乐音婉转悠长,似将他包裹其中,惬意舒畅之意油然而生。
他带着颇为欣赏的目光看向颜烟,再细听一阵后,心下一凛。
颜烟精通音律不足为奇,从她吹奏的曲音却能发现她气息绵长稳定,并非通过吹奏技法而达到这一状态,更似是因内力深厚所致。
话说回来,这些天他也一直没问清楚,颜烟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