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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秋天 ...

  •   张爱玲说煤气的火焰是「一朵硕大的黑芯的蓝菊花」,关小了就是「一圈齐整的小蓝牙」,罗杰的命只成了一炉子沉香屑。
      蓝色,让我痴迷;菊花,或许不错,殡葬上都用,魂儿有人要吗?
      辜余,还记得那一抹蓝色吗?
      一人一半的挂件,我仍存着,他应该老早就丢了吧。
      今年的七夕和入秋是同一天,很巧。
      秋天的菊花是悲的,蝉是噤的,万古事萧条。
      夏天的蝉,尤其是栖在柳树上的那些,聒噪得让人抓狂,写罗杰「庞大的快乐」时将他烧热的耳朵比成夏天正午的蝉,香尽成烬,一语成谶。
      古时候陪葬的玉器中会有蝉——将玉石琢成蝉形,置于亡者口中压舌,以限其到异界胡说八道——至于死者往天上还是去地下,或许总不与放蝉的相干。我只是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蝉?本身就那么吵,以毒攻毒?再者短命,谁又能知道人死后还会有多久在异界,可够那有效期?——或者异境之事,本不在你我的理解能力之内吧。
      蝉还是叫,天还是热,不想翻身,我仍会想起以前的大厝,古大厝正厅上停着三长两短的棺材,原来是空的,那天放了下来,里面进了它的主人。
      连续不断有人来来往往。
      请来的戏班向来卖力,唱着哭着,咿咿呀呀,那身白,还有黑片子、粉颊红唇,这些都与古厝非常贴合,都不是今世之物,过去的,还是没能真的成为过去。
      有两个小孩,穿着红衣,他们是大福之人,颠颠颤颤进了大厅,走近那口棺木,毫无畏惧,他们找棺木的主子要钱——里面的,一族之主,曾经。
      我若没有记错,那脸是管家婶婆的,隐忍坚毅的女人。
      其实还没及她死,古家已然乱了,从她躺下去,只有她收着的那串钥匙最讨喜,铿铿锵锵,实实在在的钥匙。
      弥留之际,跟过她的陪房丫头回来替她擦身穿衣。
      他们都说这时身体还是软的,是最佳的时段。
      我不知道那个丫头叫什么,不过觉得婶婆和她长得很像,皱脸、白发、大襟衣。
      一层一层包裹好,连回光返照都没有,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没受大病久病折磨,这叫「善终」吗?
      我知道古家的小孩们有一顿好吃点,大人或许也是如此吧。
      她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是说死人。就是那一年,所有的大节气都有人过世。古厝苍白得显出原型,我似乎看见了大厝的真是容颜,枯藁,却老不死,汲吮着菁华血气苟活下去,收留过路的孤魂野鬼。
      古书上说:「至可畏者莫若人。」
      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
      对于这样的古厝,我总是仰头看着,面孔在光影里流转腾挪,变换成化,只能如此,给不出表情,也说不出感觉。
      有一次,请来哭丧的人登场前突然跑出后台,似有急事,一身白色的水衣借着月光,晕着汗渍,微微泛黄,尼龙料子做的假髻乌黑黑,插着珠钗绢花一类的,已然是上好粧了,黑眉大眼吊着,扑红的脸颊被粉吸干水分。
      后台都是古人,或者举步向古往去之人,只有这个旦角,折身返回现世,一众今人当中,只见那穿梭的身影,活脱脱如一尾银鱼,却让人可怖,那如同悬于世间的轻快步伐,在白炽灯下,被迎面而来的风,吹透了,翻起来,又落下。
      我的葬礼会是什么样子的呢?这并不是没有答桉的问题。
      常年,有几个梦总是隔三岔五地上前报道一番,其中一个就是关于此问之答。
      那里很大,我是说我的灵堂,一口棺材放在正中,我躺在里头,遗像挂在墙上,看上去年少,而「我」——应该是我的魂,像片子一样贴在天花板上,自始至终看着,棺材里的「我」,艳俗至极,粧,极浓极丑,黑白红都怪异扩散,香烛一概没有,不知道几层衣被裹着。只是安静,幸好安静,幸好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与我相处着。
      诗人说:「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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