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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二 ...

  •   一。

      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初九。
      她俏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有着欣欣向荣的朝气。
      十六岁的初九俨然是个小大人的模样,比聂照高了半个头的她极有成就感地摸着他的额头,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聂照。”入王府多日的,聂照却是第一次开口说话,而原因,竟然是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的笑容迷花了眼。
      “阿九,该走了。”命令式的话语和刻意温和的口气。这个站在初九身侧的不怒自威的男人是当今圣上的弟弟——贤王萧昊天。
      那个面相冷漠的男人说完便转身就走,但或许是因为无意识的习惯,他放慢了脚步。
      稚气未褪的初九小鸟依人地跟了上去,眼里是动人的就快漫溢而出的爱恋。

      初九本名云出岫,美得洗尽铅华的名字,可算命的说这名字不好,难养活,遂取了“初九”这个通俗的小名。
      初九是贤王府茶余饭后的谈资,没见到她前,聂照就听过好几次这个名字了。
      要知道云丞相早有意把这唯一的女儿许配给年轻有为的王爷,王府里的都人都夸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真真一对壁人。
      所以,他才有幸能看见她。

      因为蒙不吭声又一脸桀骜不驯,不讨人喜欢的他被安排的全都是些脏活,粗活,甚至早已超过他瘦弱肩膀所能承受的重量。
      那天,他正在后院劈柴,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相同的动作,心里咬牙切齿地默念着面慈心恶的老管家的名字。
      而她,打扮得光鲜亮丽,穿着他赚一辈子钱也可能买不起的衣裳,好奇地东张西望。
      然后瞥见了他。
      然后有了本不该有的第一次相遇。

      失神地看着远去的娇小背影,像是记忆的一页被人忽然翻起,聂照脱口而出那个名字:“初九。”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听见。
      毕竟这里是贫贱有分的王爷府,自己一个看人脸色的奴才怎么可以称呼那个高贵的人儿。
      在聂照还不明白情爱的年纪,已经学会了区分尊卑,于是那些本就不可能开始的事全都化作了一声失落的叹息,只有自己听得懂。

      “好你个小兔崽子!到云姑娘那里告我的状是不是?我告诉你,别以为那些千金小姐会把你的事放在心上!帮你换个活儿?就你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能干些什么……”
      王管家的鞭子夹杂着狠毒话语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原本就发育不良的身躯现在更是布满青红交错的可怖伤痕。
      原来这就是她问他名字的原因啊,聂照微微恍然。
      忽然他觉得身上的鞭伤不那么疼了。
      也许,下次王管家再借他泄愤的时候,他也可以偷偷地想她。

      那之后,聂照的视线总不自觉地追逐着那个如阳光般照耀了他生命的女骇。
      偶尔,那个像是漠然一切的孤高男子也会有意无意地看向他,面沉如水,就足以让普通人凉到心底。
      聂照却不为所动,凭着一股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劲儿硬不把目光移上分毫。
      但每每瞧见男子的目光里清清楚楚写着的不屑,总令年轻气盛的少年暗暗握紧了拳头。
      他告诉自己,他不会一辈子仰人鼻息过活。

      二。

      在少年还来不及做梦的时候,初九的美梦成真了。
      王府里已经开始忙着张罗喜事了,刺目的红色剪纸贴了个遍。
      初九来王府的次数更加频繁了,可那原先让聂照如沐春风的笑容现在看得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
      整日魂不守舍的少年比往日益发沉默,连挨了打都跟木头似的不会叫疼。
      他想,他该走了。

      走之前的那天,聂照跌跌撞撞地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碰上了他不想碰见的人。
      初九笑盈盈地看着他,“你偷偷摸摸地做什么呢?”
      他低着头,慌乱答道;“我,我……”心里自嘲地想,给总管听到又得挨骂了,训了多少次也学不了乖,连“奴才”两字都说不好。
      “不告诉我?那我自己看。”初九推开门,入目的是书桌上一片凌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了。“难怪王管事上次不同意把你调到书房里,还真是笨手笨脚的。”
      好奇地拿起几张写了字的纸,上面墨迹斑斑,看来是无药可救了。
      “这……”看了好一会,初九面上再无笑意,反而血色尽失,娇小的身躯受到重击般摇摇欲坠。
      聂照看她咬着唇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心更慌了,“上面是不是写了很重要的事?这下王总管肯定要打死我了!”
      “你……”回过神来的初九看着这个比她还瘦小的孩子,目光有痛楚有困惑,“你别急,一定有办法的。”如果让昊天知道了,他恐怕……摇摇头,她不敢再想下去,应该没关系的,、这孩子根本不识字啊。
      “还有什么办法?我们这些个奴才都是签了卖身契的,打死了都没人收尸。”聂照捏紧了拳头,自暴自弃道。
      迟疑了半晌,初九毅然做了决定,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我送你出府好了。”

      派丫头支开守在王府后门的侍卫,两个身影小心翼翼地溜了出来。还好大婚将近,大伙忙里忙外,也注意不到这边。
      “走得越远越好千万别回来了。”初九郑重地再三叮咛,再掏出身边的几锭碎银子,“这些钱你省着点用。”想想似乎还不够,于是又拔下头上一根点翠嵌珠的花簪,一并交到他满是粗茧的手上。
      把一切交代完了,初九带着怜惜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笑道,“小聂照,保重了啊。”语罢,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下意识点点头,聂照反应过来又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她,她居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那我走了。”自始至终笑容明媚的初九有些无奈地看着聂照的一张苦脸,终是狠下心提到了离别。
      “恩。” 聂照只觉得鼻子一酸,好容易忍住眼泪,苦涩地应了声。
      “初九。”他轻声地唤她的名字。
      “什么?”她没有责怪他不懂规矩,不分尊卑,只是静静地歪着头看他。等了一会没听到下文,初九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我真的要走了,再不走,昊天万一找人找不到怎么办?”
      看着她清澈如水的双眸,聂照话到嘴边硬是说不出口。只是在听到静王的名字时,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对不起。于是,他只好把下半句埋在了心底,埋了一辈子那么久。因为她没机会再听见了,不论咫尺天涯,他们,怕是后会无期。
      初九走了两步,又回头朝站在原地的男孩挥了挥手,示意他快些走人才好。
      逆光下,那张笑脸像是雾里看花,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那个身影却成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因为梦里的自己也是这样被困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转过身,聂照闭上眼,不再让那个人牵动他的思绪。
      再睁眼时,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中年男子,然后从贴身衣物里掏出薄薄一张纸,恭敬地递给来人。
      “做的好。”一只有力的手拍上聂照的肩膀,熟悉的声音把他拉回残酷的现实,“为师果然没看错你。”
      “幸不辱师命。”深吸一口气,他一如既往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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