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待业的那三年》林四多

49、兄弟

　　麒麟大怒，抬手就将她推开几米远，不留情面地警告说：“你再胡言乱语，就别怪我动手。”

　　她推开在身后扶住她的耿仁鑫，仇深似海地瞪着静女婆婆。忽然，她从饭桌上顺起一把叉子，怒气汹汹地冲了过来。

　　距离不过两米，刀叉无眼，稍有差池就会受伤。于是，我想也没想就扑到静女婆婆面前，将她抱在自己怀里。麒麟眼疾手快，越到我身后将她手里的叉子一把夺了过来，紧接着又回过身来查看我们的状况。

　　此时，耿仁鑫却在背后大叫一声：“哥，小心！”

　　他毅然冲上前来。背后响起数道风声，我俩都本能地向后回头，我才半只眼睛刚转了过去，就看见她手里举着一根细长的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

　　只在转瞬之间，我们谁也来不及去躲。大家都冻在原地，只听见一声金属划破皮肉的声响，随后，才仿佛听见了一道细细的呻吟声。

　　我朝麒麟身后一探，才看见陈同心攀在麒麟后背紧紧抱住了他，从她右手手背上有鲜血汨出来，沿着手腕流到了手肘，缓缓地滴落在地上。

　　麒麟也大为震惊，转过身去，抱住她双肩。陈同心却仰头看他，呵呵笑着说：“小伤。”

　　敏之叫来了不作：“快去把急救箱拿过来，再端一盘盐水来，我要给她止血。”

　　她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们完全没有知觉。戴晋栾也在一旁叫道：“快坐下来，让她坐下来。”随后才看了耿妈妈一眼，问道：“这位阿姨是谁？跟谁有这么大仇？”

　　她自己也被吓到了，一撒手，将发钗扔到了地上，声音发颤地说：“我没有想要弄伤她。”

　　戴晋栾道：“你想弄谁也不行啊，这玩意儿力气再大一点手都能戳穿。话说您到底哪位？”

　　耿仁鑫望了眼麒麟才说：“她是我妈妈。”又对她妈说，“我们走吧，好不好？”她不依：“我要听他的答复。”

　　她望着麒麟，麒麟却不看他。引得戴晋栾起了疑，但他脑袋活络，知道不宜吭气。

　　“耿熙，你欠的钱，我来帮你还。你要肯相信我的话就跟我进来。”静女婆婆说完，摇着轮椅就往里间屋里走。

　　耿熙虽然心有怀疑，但受不住金钱驱使，随后也跟着去了。

　　麒麟问敏之：“她需要去医院吗？”敏之说：“不用，好在伤口不深。只是需要人帮我去买只药膏，给她清创完伤口，需要抹上。”

　　陈同心玩笑说：“没想到邢医生义务来这行医，还能让我捡个便宜。”敏之道：“如果不是看你这么勇敢，我也不想多管闲事。”陈同心噗呲一笑，说：“原来你也不是很严肃，还会开玩笑。”

　　麒麟吩咐完不作，末了才说：“我进去看看，待会再出来。”

　　麒麟前脚刚走，戴晋栾就迫不及待地我问：“发生什么事了，那位阿姨是谁？”

　　我想提前帮麒麟解释了也好，免得他待会出来再费唇舌。结果小满却已经回答道：“你不是一直想见麒麟妈妈吗，那位就是。”

　　戴晋栾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坐立不安地说：“我去！她真的有脸来，是来找麒麟要钱吗？阿姨牛逼。”小满说：“她倒是吐了一肚子苦水，说她是逼不得已，倒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凭什么呀，凭什么孩子大了父母就该问他要钱？父母养个孩子，到他工作也就二十几年时间，凭什么父母就可以到死都能跟孩子要钱？”话锋一转，问我说，“不过我还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麒麟和婆婆没有没有血缘关系。”

　　戴晋栾自然也是头一回听说，两个女生也是一愣。我道：“麒麟爸爸去世后，他们家的房子就被用来抵债，他没有地方去，所以……”意识到说错话我赶紧收了回来，好在他们没发现异样。

　　我说：“静女婆婆就把他带到自己家。麒麟那时候很孤僻，对谁都不信任，加上婆婆的子女也一致反对收养麒麟，所以麒麟跑过几次。但是他年纪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最后不得不跟婆婆回家。看婆婆甘愿和子女对抗也要抚养他，人心都是肉长的，麒麟渐渐地也明白了，婆婆是真想待他好。后来婆婆得了脊椎骨肿瘤，手术失败后腿不能走，麒麟就辍学回家照顾她。麒麟说过他要永远照顾婆婆，哪也不会去。所以刚才……阿姨……说的话，你们千万不要再跟麒麟提起来，否则他一定会翻脸。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婆婆也是他最亲的人。”

　　我话说完，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女生们捧着脸，个个都是满面愁容，想来是在心疼麒麟的身世。侧头一瞥，不作已经回来了，他将药膏交给敏之，闷闷不乐地说：“月儿姐姐，三金人真的是大哥亲弟弟吗？”

　　不作该是一直没能消化这条信息。虽然对我来说，挺替麒麟高兴有个亲弟弟，但对于把麒麟当大哥的不作来说，这是挺伤感情的一件事，估计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消化。

　　戴晋栾激动地叫起来：“什么亲弟弟？哪来的？谁呀。”

　　小满说：“就是那头黄毛。他妈妈说两人是同父同母。”

　　戴晋栾一副失惊打怪的模样，缓了半天，才道：“这才是条爆炸新闻。我就看那黄毛不对劲，整天追着他尾巴跑，原来是有血缘连在一起。”

　　他这一说，让不作愁上加愁，更加难过了。看他闷声不响，我安慰他道：“别愁眉苦脸了，你大哥早就把你当成自己弟弟了。现在多了黄毛，黄毛比你年纪小，他就也是你的弟弟，你以后好好照顾他就是了。”

　　不作听我这么说，瞬间想通了不少，慢慢地笑起来跟我点头称是。

　　不久后，麒麟从里面走出来，其余两人紧随其后。麒麟也没说发生了什么，但耿熙看神情似乎挺高兴，耿仁鑫想带他妈妈回去，对麒麟说：“哥，我想请一会假，先带妈妈回去。”

　　麒麟并不理会。他愁山闷海地看着我说：“姐姐，你帮我跟我哥请个假吧，我很快就回来。”

　　待他离开，我才轻轻地对麒麟道：“真的不打算认他？我看他一颗心都扑在你身上，是真的想做你的好弟弟。”

　　戴晋栾神色怪异地来回打量我和麒麟。他心里想什么我能看出来，他敬佩我是条汉子，敢现在跟麒麟提这个。

　　麒麟也不搭理我，可我还是继续说：“阿姨刚才说耿仁鑫已经四五年没回过家了，他自己来这的时候也说过妈妈不会管他。他虽然有妈妈，但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阿姨说户口本上有五口人，耿仁鑫可能并没有和她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他不想妈妈，却想着你这个哥哥，你说是为什么？你刚刚对他说我不是你哥的时候，他的眼泪包都包不住，委屈巴巴的样子我看了都觉得可怜，你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这些天在外面，你和他也是朝夕相处，他是不是任劳任怨，任你使唤？你说他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是为了让你现在摆脸色给他看吗？”

　　戴晋栾缩着脖子，扯紧了上嘴皮，一副为我提前哀悼的模样。麒麟的脸色确实很难看，就像有雾霾笼罩在他额头。他垂着眼眸，一言不发，只能看见他细细的长睫毛偶尔扇动一下。敏之和陈同心也都被麒麟的阴郁笼罩着，只有眼神来回打量，除外连神情也不带改变。

　　我道：“他租的房子就在附近，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你打算还是这副死样子吗？你就不怕把他伤到一去不复返？你真的想一辈子当孤家寡人吗？”

　　“月儿，你别说了。”麒麟终于开了口，他侧过头来看向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依不饶：“那你先说给我听，你要怎么做？”

　　麒麟很是无奈，道：“你总要给我点时间缓一缓。”我问：“你要缓什么？”他叹了口气，说：“我该怎么跟他相处？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跟他说话？该了解他哪些事情？这些总要让我想想。”

　　门口突然传进来一阵咳嗽声，我们应声看去，正是耿仁鑫。麒麟顿显无奈，对我叹了口气。耿仁鑫却喜不自胜，跑过来说道：“哥，你不用纠结，之前怎么对我就还是怎么对我，只要你记得我是你亲弟弟就行。”

　　我对麒麟笑道：“你看，他多容易满足。”

　　陈同心却也笑了，对耿仁鑫打趣说：“我看你有点不正常，恋哥癖有点太严重了吧。”耿仁鑫不服气地说：“彼此彼此，你还不是一样，天天跟屁虫一样跟在我哥身后。起码，我有名有份跟着还有道理，不像你无名无份，也不觉得害臊。”

　　陈同心挥着手背，道：“还‘有名有份’，也不怕人笑你封建。照你这么说我还有军功章呢，你有吗？刚才你妈妈要杀人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是谁英雄救美的？”

　　耿仁鑫骚首道：“是你是你，这次就算你赢一局，我甘拜下风，恭喜恭喜。”

　　托他俩的福，气氛总算回归正途。

　　敏之和麒麟详诉了静女婆婆的体检，我也在一旁做人证。麒麟因为是临时请假回来了，立马就得赶回去。所以我们只来得及晚上聊一会天。耿仁鑫原本也想再跟着去，可麒麟让他代替自己照顾静女婆婆，对于哥哥的交代，他也不敢推辞。倒是听说陈同心又随心所欲地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