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待业的那三年》林四多

37、胖子

　　辛蕊还在伤感，语调绵软地说：“所以做女人一定要循规蹈矩，什么错都犯不得。”

　　娟姐姐摇头道：“应该是，所以女人不要管三姑六婆嘴上放什么屁，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反正只要你是女人，他们总能找几个错安你头上，你何必在乎他们。”辛蕊道：“她真可怜，我要是被网友这么骂，我会连门也不愿意出。”

　　我回头问张建宇：“敏之今天上班吗？会不会有人去医院找她？”

　　张建宇忧心地回道：“我打电话问过，她说让我不要瞎担心。可是我没法不担心，”他又对着麒麟，说道：“所以，我想拜托你件事。我想在你车队里雇一个体格强壮的人，这些天负责接送她上下班。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麒麟已经呆愣半天了，听见有人问话，这才抬起头来，回张建宇说：“我会安排好的。你呢？学校那边有什么影响吗？”

　　张建宇一怔，搔头道：“我不要紧。有人能保护敏之安全，我心里就能踏实多了。”

　　一旁地耿仁鑫突然问道：“那个知情人，不用查一查是谁吗？”娟姐姐理性分析道：“肯定是熟人，在知道流产这件事的人里找找看。”

　　张建宇懊恼着道：“哎，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那天在店里脱口说了出来，这件事原本是很少人知道的。”耿仁鑫叫道：“你自己在店里说你老婆流产的事？大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那现在怎么排除人呢，又不一定是熟人干的？”张建宇垂头丧气，连连叹气，耿仁鑫也跟着叹气。

　　麒麟问：“一个话题他们讨论多久会失去兴趣？”

　　娟姐姐反应极快，立马回道：“不超过三天。”麒麟道：“那什么情况下可以超过三天。”

　　我也反应过来，说道：“你是说背后有人为操作？”麒麟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我道：“我也是觉得想不明白，你们不是公众人物，所作所为不涉及欺骗大众感情，也不牵涉任何商业利益，为什么热度就是居高不下。可是要说是有人在背后操控，那就能解释通了。”

　　娟姐姐道：“会不会是想多了？真要有人花钱买水军，他图什么？”

　　麒麟道：“不图名就图利。”他说完转向哈雷帽女孩方向问道，“你们有组织吗？”

　　哈雷帽女孩摇头说没有，麒麟问：“你们到这里来是自发的？”

　　女孩回道：“这个倒不完全是，我们是看到有人发了个寻同伴出行的帖子，才勾起兴趣要自己来的。”麒麟问：“发帖的那个人，你们知道是谁吗？”短发女生回道：“知道啊，就是那天那个胖子。”哈雷帽女生也道：“对。”

　　张建宇不知前情，问道：“是那个胖子发了敏之的信息吗？”哈雷帽女生回道：“是他发的，一开始把告白视频的截图散播开的也是他，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耿仁鑫气愤地道：“那胖子果然劣迹斑斑，早知道我那天就该多锤他肚子几拳。不对呀，”他突然惊呼道，“他偷听那天我们并没有聊过生孩子的话题呀，连我都不知道这件事，他怎么会知道？这次爆料的人不可能是他。”

　　我赞同道：“肯定不是那个胖子，爆料敏之的一定是我们熟人。”我刚才糊里糊涂，现在终于反应过来，流产手术连我都是最近才知道的，食客偶然听见的八卦不太会放在心上，这个爆料人一定是熟人。

　　耿仁鑫道：“那会不会是哥朋友的老婆？她一直就想出名。”

　　麒麟却道：“戴晋栾虽然常常吊儿郎当，但他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这事是别人干的。”

　　耿仁鑫问：”那是谁？“麒麟道：“这个人是谁，不是我现在关心的。”耿仁鑫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把他逮出来吗？”麒麟道：“然后呢，打他几拳？”耿仁鑫吃瘪，麒麟道，“打他解决不了问题，现在问题的关键在，这件事背后有没有人在捣鬼。”耿仁鑫撇嘴，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做？”麒麟道：“弄清楚那个胖子。”

　　耿仁鑫机灵，立马道：“我知道了。弄清了那胖子的来历，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背后作妖那群人。”

　　麒麟点头道：“是。胖子这么积极推波助澜，目的一定不简单。我们得搞清楚他的目的，才能配合他演这场戏。”

　　娟姐姐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麒麟回她道：“他利用完我身边的人，我总得利用回来。”

　　张建宇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听见麒麟说要找胖子出气，便急不可耐和耿仁鑫一起搬出电脑开始研究起来。

　　娟姐姐道：“你不是说网上的人说什么你都不在意吗？”

　　麒麟道：“是啊，说什么我是不在意，但做了什么我很在意。”

　　娟姐姐道：“你想要维护邢医生名誉。其实也可以简单一点，你可以自己认证个账号，直接发声。若是你不想出面，也可以通过媒体发篇采访稿。如果你不信任那些主动来找你的，我这里碰巧认识几个编辑，可以搭桥。这样省时省力，而且更高效。”

　　麒麟立刻回绝了，他笑道：“不用，正好我很闲。”

　　身侧的哈雷帽女生四个人也跟着道：“我们也很闲，可以帮手。”

　　耿仁鑫望着电脑屏幕说道：“这胖子竟然有几十万粉丝，不知道是不是买来的。哈哈哈哈，你们听他ID名叫什么，他ID名叫做‘求胖爷赐帅哥’，什么鬼名字，屁都快给我笑出来了。”

　　哈雷帽女生一边笑，一边接口说道：“我关注他的时候粉丝还只有一万多个，他这个账号就是发各种帅哥，有的质量是挺高的，粉丝应该多数是活粉。不过，这几十万是这些天他发麒麟的视频出圈了，疯涨起来的。”

　　耿仁鑫回头问她，“他都上哪弄来的这些帅哥照片，一天能发好几个，也没人去告他侵犯肖像权吗？”

　　张建宇指着屏幕道：“这条是明星。”耿仁鑫鼓大眼镜一看，道：“还真是。难道这么快就接到业务开始打广告了。”

　　短发女生道：“他这两天引起了两场骂战，知名度大增，我看粉丝很快要破百万了。”

　　耿仁鑫道：“你们取关了吗？”短发女生一低头，回道：“没有。”耿仁鑫笑道：“怎么了，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那干什么不取消关注，还给他涨粉。”

　　短发女生道：“我们也不想，可是不关注他就没法第一时间骂他了呀。”耿仁鑫哈哈大笑，说道：“他目的就是来找骂的，你还满足他。”

　　张建宇说道：“我知道你们是好心帮忙，但可不可以请你把网页往下拉一拉。”

　　耿仁鑫一愣，道：“哦，这页已经看完了，等一下，评论还没看呢。”他说完突然和张建宇抢起了触控板，耿仁鑫手脚机灵，一个偷袭就把笔记本电脑合上盖揣进了胳肢窝，张建宇也不着急，冷静下来，他拿出手机，说道：“用这个也可以看。”

　　耿仁鑫失策，妥协道：“好了好了，一起看一起看。”张建宇盯着屏幕，眉峰高耸，不敢置信般地说道：“他们这样子空口造谣，不怕报应吗？”耿仁鑫道：“早叫你不要看了，你非要看，这下被气死了吧。”张建宇确实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秀气小男生看向屏幕，贴心念给我们听，“‘听说她不是不想给老公生孩子，而是因为结婚前跟不同的男人堕过几次胎，才导致怀不上孩子。’原来这个谣言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短发女生对耿仁鑫说道：“看吧，要不盯着他，我们都不知道谣言是从哪里开始的。”耿仁鑫脑袋一点一点：“有道理，你有道理。”

　　这边，娟姐姐道：“你说他们这样除了找气受，还能找到什么？”麒麟轻描淡写地道：“找找看呗，不是闲嘛。”娟姐姐道：“你真有耐心。”

　　辛蕊突然插嘴说：“我听我老公说，他们HR现在招人都要求看社交软件发言记录。有一回要在两个人中二选一，就选了那个经常凌晨还在发朋友圈的，因为他们觉得这人不喜欢睡觉可以加班。”

　　娟姐姐看着美女，笑道：“这个方法不错，我回去也给我们HR说说。”又转头对麒麟道：“我们也闲，找点事做啊。”

　　麒麟眉头一挑，问我道：“月儿，你觉得爆料人会是谁？”

　　我从头先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我问麒麟道：“有几个人知道流产这事？”

　　麒麟回我说：“我认识的人只有三个，我、不作和戴晋栾。”我问：“戴晋栾怎么会知道？”麒麟道：“因为不作告诉我的时候他也在场。”我问道：“那戴晋栾是不是告诉过其他人？”麒麟摇头只说不知。

　　辛蕊问道：“那会不会是敏之认识的人？”

　　我慢悠悠地点头，道：“是有可能的。因为有个问题我想不通，如果这个人是麒麟身边的，那他为什么只针对敏之，不针对我？”

　　辛蕊赞同道：“所以，有可能就是因为他只认识敏之，并不认识月影你。”

　　这时，天光却突然插口问道：“有没有可能他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敢？”我费解，脱口问道：“为什么不敢？”

　　那头麒麟却回道：“因为他怕惹了你我会报复。”

　　我思路一下就顺畅了，如果这个人不认识麒麟，怎么会知道网上那个医生前女友是指敏之呢？又听娟姐姐说道：“这个可能性倒是不小，不用自己账号发直接找人卖消息，不图名但贪小利，贪财贱义又胆小怕事，对照看看这是你们哪位朋友。”

　　麒麟道：“不急，现在胖子是重点。”娟姐姐道：“你真不要我帮忙吗？你们这种找法，等你们找到对方弱点，网上都已经没人在讨论了。”

　　麒麟笑了数声，说道：“你说的澄清那是明星们会发的声明，我不是明星不需要固粉，我报复回去就好了。”

　　娟姐姐屡次游说无果，只好转头对我道：“你劝劝他让我帮忙，我有经验。”我摊手道：“我也劝不动。”娟姐姐道：“舆论战需要水军，他几个人干不过的，让他别做无益之事。”

　　我看娟姐姐坚持，不知该如何说服她。忽然灵光一闪，我转向天光问道：“天光，你说呢？”

　　天光回头看着我，轻声细语地说：“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我随即笑道：“娟姐姐你看。”

　　娟姐姐叹道：“好吧，我被迫爱莫能助。”

　　右手边麒麟笑道：“你怎么突然变这么消极，吵架这玩意儿，只要我想吵，是不会输的。”娟姐姐笑道：“咦，懂得安慰我了，很通人情嘛。”话锋一转，她道，“那我就等着见识一下。”

　　冷不丁地旁边响起几丛笑声，娟姐姐抬声问道：“小姑娘们，笑什么？是查到什么东西了？”

　　短发女生回道：“没有。我们笑是因为他说话做事有胆识又果敢，让我们心情很愉悦。”

　　娟姐姐对麒麟笑道：“你看，她们说你有魄力，你要是能把这点改掉她们就不会再缠着你了。”麒麟却道：“我为什么要改，她们喜不喜欢是她们的事，我又管不着。”

　　娟姐姐一时语噎，哈雷帽女生在旁边笑道：“他要是那样见风使舵没自我的人，我们也不会喜欢的，我们就喜欢他跟我们一样我行我素。”

　　娟姐姐笑道：“我想这里的‘我行我素’一定是个褒义词。”听完，几个追星族相视而笑。

　　背后突然传来了静女婆婆的声音：“‘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做你位置该做的事情，别被名利之流的身外物束缚住。”

　　娟姐姐稍显茫然，静女婆婆和蔼笑道：“‘我行我素’的出处。”娟姐姐连连点头，一笑表谢。

　　静女婆婆拿出手机递给麒麟：“你看看这个，敬爷爷的小孙女在学校拍的。”

　　麒麟听话接过手机，我们几个也凑头过去看。

　　视频里两群女中学生在激烈对骂，环境太嘈杂具体骂的什么内容听不太清楚，只看见双方龇牙咧嘴，争执不下，其间能听见些亲属、运动词汇，不难推测是辱骂攻击的粗鄙之语，倒是后半段听清楚了几句完整句子。譬如，“长得帅怎么了？再帅也是个炒菜的。我偶像拍一集戏赚的钱就够他赚十几年了，我偶像吃的菜他怕是听都没听过！乡巴佬还跟明星比，你们凑够10个活粉再来比吧。”

　　“是啊，长得帅没什么，没什么你哥哥为什么还要跑去整容呢？一张整容假脸还跑来比美，有两张面孔很骄傲啊，你们比美难道是比脸的数量吗？那你赢了，你不战而胜了。”

　　静女婆婆说：“为了争个谁帅，两边打起来了。你们看视频最后，那个来劝架的老师。”

　　视频也快播到了最尾，虽然隐隐有预感，但看见张建宇出现在视频里，我还是吃了一惊。两边女生不受控制，在张建宇的强势阻扰下，索性祸水东引，火气全撒在了张建宇身上。“老师，你这么窝囊，我们班男生上哪去学阳刚之气呀！”“老师，教育教育自己老婆吧，别天天净捡着我们教训，我们的错可小多了。”

　　辛蕊厌恶着低声道：“小女生说话真是刻薄。”

　　娟姐姐道：“这还算好的，好多小学生在网上说的话那才叫人大开眼界，无知者无畏嘛。”

　　静女婆婆对麒麟道：“视频你也看过了，我就走了。”又侧头对我笑道：“月儿，婆婆还想着上次的栗子呢。”我也笑道：“知道了，明天就买给你。”

　　麒麟望着静女婆婆渐渐走远的背影，猛地身子一跳，急切问耿仁鑫道：“你们刚刚说的那个明星叫什么名字？胖子账号上那个。”

　　耿仁鑫立马回道：“有两个，哥你说哪一个？”

　　麒麟转头问张建宇：“吵架学生的偶像是谁？”张建宇不明就里，麒麟补充道：“是不是那两个其中一个？”张建宇才愣头愣脑地点点头。

　　我问道：“怎么了？”麒麟回说：“我好像知道胖子想做什么了。”